114寝室紧闭着,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线,就像只紧闭血盆大口的史前巨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赵坤把耳朵贴了上去,隔着门也听不到什么声响,用力推了推门,却被一道寒气狠狠弹开了。赵坤心中一怒,叫道:“开门,我是公安部的赵坤!”
“赵坤……赵坤……赵坤……”
走道里回荡着自己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尖锐,听上去越来越不像是发自自己口中的。赵某人心里毛毛的,强自壮起胆子,色厉内荏道:“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放下武器,干掉人质!咳咳!”
“顽抗到底是没有出路的,我再次重申,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不是干掉人质!!!”
一通喊话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倒是像招狼似的,招来了一群好奇心重的女学生。一楼的楼道口挤满了穿着睡衣的女学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叽叽喳喳、笑笑闹闹着,不时冲赵坤这边指指点点。
被一群女大生像看猴似的盯着,赵坤老脸发烧,心道:“丫丫个呸,看来老子也不能出工不出力了!”从背后枪套里掏出赖以装B的温彻斯特1887,猛然冲门把上开了一枪。
火红色的枪口焰,就像闪电破空般,瞬间把小小的过道映得通红。“噗噗噗”一阵如中败絮的闷响,门上隐隐浮现出灰蒙蒙的光华,就像套上了一层保护膜。十来发弹头泥牛入海,击在灰光上,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卸去了全部力道,叮叮咚咚地落下地来。
女学生们隔得老远,自然是没有看清最后结果,只是见他掏出好莱坞大片里才能看到的喷子,纷纷尖叫了出来。胆子大一点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个清楚,毕竟这种刺激人心的场面有些人一辈子也碰不到。胆子小的,却哭哭啼啼地往宿舍外跑去。
赵坤看着乱作一团,又哭又闹的女学生们,心里就像充气一般,瞬间盈满了烦躁,一挥大手叫道:“都他妈闭嘴!”
众人吓得一个激灵,想偷偷摸摸上前的立时止住了步子,想逃命的也呆立在当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穿着极为不合身的劳保裤,耳朵上却搭配着鸽子蛋大小的钻石耳钉的怪人。
“你们立刻给我向后转,保持安静回楼上去。”赵坤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霰弹枪东指西指,颐指气使道:“玩电脑,聊天,睡觉,打屁,什么都好。只要记住一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给我下来,听到了没有?”
“先生,我们要不要先报警啊?”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弱弱地问了一句。
“别去!”赵坤心头大汗,暗道,SNI的事怎么能让一般的警察插手!再说了,超自然的现象若是扩散出去,到时候应该怎么向公众解释,难道要一个个洗脑?
转头看到众人向自己投来狐疑的目光,赵坤脸色不变,掏出怀中的警官证挥了挥,怒喝道:“我就是警察,咸吃萝卜淡操心!快上楼去!”
众女看他又挥舞着那只粗犷的霰弹枪,生怕走慢了屁股上挨上一梭子,顿时作鸟兽散……
好不容易赶走了一群“好奇宝宝”,赵坤得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那层子弹都打不透的灰色光华。小蒲扇般的大手往门上贴去,没进得几分只感觉一道阴冷潮湿的寒气,从毛孔处直透进肌理,全身如堕冰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阴鸷的寒气很是熟悉,与之前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尸毒有几分相似。两者相较之下,这次的寒气更为阴晦,只是少了几分凌厉的污秽之气。赵坤心中一动,暗道,既然是属性相近的寒气,自己体内的纯阳真气应该也能压制才对的。
想做便做,赵坤赶紧调集气海之内沉睡的纯阳真气,行走于手少阳三焦经,汇聚于掌心。这下倒真是被他蒙对了,纯阳之气乃是天下间最为阳刚正大的功法,正是邪祟的克星。整个右掌涨得通红,如同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进入知微境界后,真气庞大了五倍不止,就像利刃切黄油般,摧枯拉朽,瞬间就穿透了灰色光华,紧紧握住了门把。
“咔嚓”一声脆响,门竟然是没上锁,赵坤只是拉开了一个十来公分的小缝,立刻侧身跃了进去。
114寝室里充溢着灰蒙蒙的光华,室内的陈设依旧,化妆桌前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由于是背对着的角度,看不清她的面目。吊扇上赫然挂着一个牛仔裤结成的绳环,身材臃肿的付胖子悬在半空,斗大一颗猪头套在绳环里,脚下踩着丈许方圆灰色的云雾浮在半空中,就像一头乘坐波斯魔毯的飞猪般可笑,典型的黑色幽默。付胖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你还是来了……”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孔转了过来,正是郭子瑜。
“是啊!”赵坤懒懒地靠在墙壁上,点起一支烟。
“我知道你们不是警察,警察不会穷追猛打,追到精神病院来的,他们不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郭子瑜素手轻挥,拿起桌上的梳子,细细为自己梳理着头发。
赵坤心中一动,想起了潘老六,笑道:“你这话很耳熟,有人跟我说过。”
“是吗?”郭子瑜淡然一笑,话锋一转,指着半空中的付胖子,道:“你是来救他的?”
“他?”赵坤咧了咧嘴,不屑道:“他不配。”
“那你是来斩妖除魔的了?”
“何人是妖?何人是魔?”赵坤笑得浑身乏力,一股屁股瘫坐在地上。擦干眼角溢出来的泪花,正色道:“我今天来,只是为了问你三个问题的。”
“第一问题,也是我冥思不得其解的,为什么你要时隔将近四年才动手?”
郭子瑜优雅地掠了掠额前乱发,淡淡道:“头一年我浑浑噩噩,什么也记不得,哪里也不敢去。过了两年,我渐渐强壮了一些,我记起自己是死在这里的,不过怎么死的,我却是忘记了。所以我就经常到这里来,尝试各种的自杀方法……”
赵坤暗自点头,心道:“无意识重复做着死前所做的事!前两年的她,应该是年映曦口中的厉鬼了。”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不是自杀的,是被人害死的!”郭子瑜娓娓道来,仿佛是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人一般淡定:“事实上,我也不想等那么长时间的。”
赵坤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找上龙艳和童珊珊?”
“因为她们脏了,烂了。”郭子瑜看了一眼付胖子,道:“跟他一样从头顶到脚底都烂了,从肉体到心灵都脏了。我若是不出手,连她都逃不过做婊子的下场。”郭子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赵坤明白她的意思,她指的是真正的“郭子瑜”。
“第三个问题,赵文丽是他逼死的吗?”赵坤眼中精光四射,赫然站起身来,恶狠狠瞪着付胖子道。
“他威胁要把赵文丽卖=淫的事,告诉她的男友高强。”郭子瑜合上秀目,喃喃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赵坤狠狠握了握拳头,长舒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我骗你吗?”郭子瑜笑道。
“你有必要骗我吗?”赵坤毫不示弱反问道。
郭子瑜捂着小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明天就是我的忌日,谢谢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
赵坤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拉开了房门:“记住,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过了十二点,了结了一切之后就安心去吧!”
郭子瑜猛地站起身,期期艾艾叫住了赵坤:“你……你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赵坤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记住了,你叫孙明珠!”
“我叫孙明珠!”郭子瑜如被雷亟,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嘤嘤抽泣着:“做人的时候没有交到一个真心的朋友,没想到做了鬼之后才遇上你。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赵坤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转身出了门,身后传来孙明珠柔柔的呼声:“我的朋友,请你帮我收尸,我就被埋在114的地板下,里面还有付胖子他们的犯罪证据。”
赵坤身形一顿,点了点头,他知道孙明珠一定能看见的。走出了宿舍,重新点上了一支烟,缓缓拨出了年映曦的号码:“组长,你回来吧,案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