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闻言面上一窘,知道他准是误会了,赶紧道:“贤弟休要如此!我立马帮你开窍了吧!”
见他白玉般的双手,径直向自己面门摸来,还口口声声要帮自己“开窍”!赵坤顿时亡魂大冒!暗忖自己真是失策,那些劫色暴徒最爱看猎物挣扎的模样,自己作出一副“楚楚可怜”之状,岂不是更壮了他的色胆……
胡思乱想之际,小白脸的双手闪电般拂上了自己的额头。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爆响,无数画面如电影蒙太奇般闪回,许多自己熟悉异常的场景和人事物通通浮现在眼前……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套句恶俗的老话,也许是流星一瞬,亦或是一生一世的漫长,赵坤散乱的目光渐渐聚焦,眼前依旧是那个帅气阳光的小白脸。赵某人虎躯一震,双手掐住他白皙的脖子,狂吼了一声:“你个贼杀才,腌臜货,纳命来!!!”
“哈哈,贤弟你果然都记起来了!!!”小白脸双唇战抖,神色激动,脸上竟是抛却了一贯的淡定。
“吕洞宾,你便是化成灰,苟某也忘不了你的厚赐!”赵坤掐着他的脖子猛摇,咬牙切齿,脱口而出。空气瞬间凝固,两人都惊呆了。半晌工夫,赵坤缓缓松开双手,以手加额,道:“准是昨天晚上被子没盖好,有些高烧了……”
“刚才我叫你什么?”
“吕洞宾……”
“难道都是真的?”赵坤懊恼地抱着脑袋,蹲在床上画圈圈,忽地冲小白脸怒道:“你倒真是朋友妻不客气,上辈子占了老子那么大的便宜,还来撩拨我作甚……”
原来,刚才在小白脸吕岩双手搭上他额头的那一瞬,前世的过往,种种的一切记忆,电光火石之间化为一段段投影直接透析进了脑海深处。赵坤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什么催眠,更不是幻觉,那种与灵魂相连的点点滴滴,仿佛如同午夜梦回之际,回想白天发生的片段。就像《渴望》里唱的,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
不管他愿不愿意面对现实,眼前的这个吕岩吕洞宾,的的确确在他前世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当然了,与基情无关。赵坤上一世姓苟名杳,唐朝山西人,家境清贫,自幼父母双亡,后被吕家收养,做了吕家大少的书童。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近,都是一般的精灵古怪,便结为金兰。兄弟俩感情甚笃,可谓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转眼之间,两人年以及冠。吕岩大婚之后,便琢磨着为兄弟苟杳也说上一门亲事,免得被他埋怨饱汉不知饿汉饥。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瞌睡遇上了枕头,一门上好的亲事恰好从天而降。
话说这吕家世代书香,本是当地大户,吕父又乐善好施,修路搭桥,建祠葺观,开粥场,济落魄,渐渐得了个吕善人的名头。但凡外乡人做生意折了本钱,无钱回乡,只要好言好语求上门来,吕父断然不会闭门不见,他不但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会送上十两银子充作川资。
这一天,有一对林氏兄妹仰慕吕老爷名头,求上门来。吕父还是按照老规矩,宴席款待之后,便留二人在府中过夜,明日一早再奉上盘缠,顺便送人一程。苟杳奉吕老爷之命安排林家兄妹休息,见这林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性情娴静,苟杳一见倾心,又心急佳人明日便要回乡,这可如何是好?须知古代不比现在,交通通讯极其不便,往往今日一别便是一生一世也无再见之时。苟杳心中焦躁,只得把心事与吕岩和盘托出。吕洞宾哈哈大笑,拍着胸脯保证,定为兄弟保下这门亲事。
吕岩这家伙也真够朋友,当下便将此事与老父老母商量,二老亦觉林小姐是好人家女儿,实是苟杳良配。苟家既无尊长在世,吕父便大包大揽,第二日就照足了规矩聘媒提亲。
林家父母亦已仙逝,所谓长兄为父,林老大见苟杳虽然只是一介小小伴读,不过胜在识文断字,知书达礼,甚得吕家青眼,也算得上是良婿。虽暂时无功名在身,谁能说清以后会不会发达?当下,便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吕家上下大喜,所谓有钱好办事,吕父大笔一挥便从账房里支出数百两银子,亲事先在吕府操办,等过几年苟杳有了功名,再送他夫妻二人一处别院。
闲话少叙,选了黄道吉日,苟杳便把林小姐迎进了府来。故事说到这里,可谓是皆大欢喜。所谓天人五衰便是如此,天下的好事岂能让你苟杳一人占尽?且说他娶亲的当晚,吕岩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酒劲把苟杳拉到暗处,竟然说出了一番禽兽不如的胡话!
他说,兄弟啊,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本不该扫你的兴。不过,所谓饮水思源,人要知恩图报,若不是我吕家你何来今日的风光?
苟杳大惊失色,从小到大他从未听吕岩对自己讲过如此挟恩图报之语。转念一想,知他本就不拘小节,恐又喝高了,也没往心里去,唯唯诺诺应了。
吕岩又道,咱们是兄弟,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林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我本是先见到的,其时便欲纳她为妾,谁知你抢先一步与我说了心事,我抹不开情面,只好答应了替你说亲……
苟杳心神俱裂,越听越怕,往日的聪明伶俐此刻竟是使不上一分。吕岩见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心中暗笑得计,眯着醉眼又道,如今媳妇你已娶进了门,一辈子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了。若是你还当我是兄长,便把林小姐借我三日,以解我相思之苦如何?
苟杳心中暗道,吕洞宾啊!你我二人情同手足,若是你早与我说清心思,我割爱便把林小姐让与你又有何难?如今我明媒正娶,礼数已成,你还欺上门来,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不成?一拂袖子,正欲翻脸,却又想道,我苟杳一介浮萍,十数年来全靠吕府养育,若是闹将起来岂不是坏了兄弟情义和吕岩的名声?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委实难决。须知前生的苟杳不是后世的赵坤,所谓读书人“天地君亲师”的观念,在苟杳内心早已扎根。说句不好听的,刘备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当然了,刘备口中妻子,包括了妻和子,比起苟杳来更是不堪)便是这个道理。他思来想去,终是亲情占了上风,虽然是千百个不愿意,还是咬牙答应了这件荒唐事……
前世记忆已复,此生的赵坤哪里还忍得住这口王八之气,当然要跟吕白脸拼命了。听赵坤喝骂中提起前事,吕白脸满面通红,额头上冷汗涔涔,开口叫道:“愚兄酒后失德,贤弟休要再提以前的荒唐事了!”
转念一想,不对啊!贤弟恨意不似作伪,玩笑之事他又岂会当真?!双目神光聚合,在他面上一扫。顿时哈哈一笑,暗道原来他记忆未全,待我再助他一臂之力。谈笑间,屈指朝他太阳穴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