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在这个小山村中,也已经开学了,陈爻依然每天都坚持爬山到杨学行的家里练习五禽戏,除此之外,陈爻就是在家里慢慢的磨着从杨学行那里拿回来的《已经》,这本书上没有任何注释,陈爻并不精通古文,故而读得极为吃力,虽然吃力,但陈爻也渐渐的读出了“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中的乐趣。
“小爻,陈清让我问你还有没有糖。”陈爻放下手中的《易经》,抬起头来看见边上的陈静,陈爻记得昨天来问自己要糖的是陈清,今天来问自己要糖的就换作是陈静了,这两个小丫头都很可爱,只不过陈爻一直都没有发现,等到自己明白很多事情的时候,人已经长大了,现在看看她们小时候,确实很可爱,还变着法轮流来问陈爻拿水果糖吃,而且轮到谁来问就会说是另一个人想吃了,现在陈爻算是真正知道为什么陈清和陈静一直这么要好的原因了。
糖果对于八十年代的小孩子来说,是一种没有办法阻挡的诱惑,特别是以前所说的软糖,也就是什锦糖,更是掠走了所有孩子的心声,这些糖果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中是不常见的,春节的糖果大多数都已经在祭祖后分给大家吃掉,在很多如同端午鬼节这一类重大节日上都不会出现糖果,但婚宴上是必须有糖果的,这象征着两人过日子必须过得甜甜蜜蜜。
还有二十天,陈爻的小叔陈杰成亲,这些糖果来自六礼中的纳征,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步骤都是很隆重的,农村一直都没有抛弃六礼,而且还会保持相当长一段时间。
陈爻将整袋糖果递给陈静,问道:“你和陈清准备去哪儿玩?”
“这是女孩子的事情,不告诉你。”陈静又选了两颗什锦糖,蹦蹦跳跳的出了陈爻的小房间,陈爻笑了笑,这就是那两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姐姐。
作为一个农民,地是根本,种地则是本分,陈爻的爸爸****是村长,也兼职了村支书,但他摆在第一的身份依然是农民,就如同陈爻的妈妈郑妍,身为农村的一名教师,也依然会在放学之后或者上学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这就是农村人的生活。****作为村长,平时需要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而且还要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纠纷,经常从这个屯赶往那个屯,一个月所能得到的工资也就8块多钱,而且还浪费了大量耕地的时间,郑妍要好很多,一个月的工资能有12.3元。
这些事情都是怪异的,一年到头,陈爻一家人成了整个村里最贫穷的人。陈爻的二伯父家也依靠二婶种地勉强维持着家庭开销,状况稍稍比陈爻家里好了一些。
“大哥,有信了,有信来了。”陈爻打老远就听见****的大嗓门,****进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满脸兴奋的问陈爻道:“小爻,你大伯呢?”
陈爻在****进来之前就将《易经》塞到了枕头底下,倒了杯水给坐在凳子上直喘气的****,才说道:“大伯下地还没回来,爸你不是下地了啊?”
“刚才老王从镇里带信回来,他让我去王村取信了。”****喝了口水,将信放在柜子里锁好,才抱起陈爻说道:“走咧,儿子,今天我们去捉只大公鸡和捉两只鸽子一会给奶奶做菜。”
陈爻不自在的扭扭身子说道:“爸,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陈爻在****刚进来的时候就瞥见了信封上的寄信人是县邮电局,知道这就是那封改善整个家庭的信件,是一封大伯父的任职书,两个月后,大伯父陈展将会进县邮电局工作,这也预示着大伯父陈展将由农业人口转为非农业人口,农业人口转为非农业人口,这对一个农村人来说是非常困难的,甚至很多人将这个转换看做是龙门,也是当时许多农村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在这个南方的小县城里,并不是知识就是进入县机关的敲门砖,许多人一辈子在村里劳劳碌碌,不是没有本事,而是门槛设得太怪异,尽管许多人都出色,也正是农业人口和非农业人口的差距,才会使得这些人被埋没一辈子。也正是这个门槛,才使得陈展的二伯父陈宽和郑妍没到开学时间便从一个村一个村的游走劝学,****的高学历成了读书无用论的一个例子,而陈展和陈宽的家境成了读书无用论的另一个例子。而现在这一次陈展的外调,成为了反驳读书无用论的最有利的证据,也因为这个事情,送孩子读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消息传得很快,当天晚上几乎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每到这个时候陈爻都比较无奈,陈爻粉嘟嘟的脸就成了那些来串门的人的最爱,在这没电的地方,大人们串门除了讲讲那些说了很多遍的故事,就是喜欢逗弄小孩子,特别是像陈爻陈静还有陈清这种比较开朗的小孩子,更是成了大人们逗乐的对象。
第二天一大早,陈爻起床就和****说今天要晚点下山,****恩了一声让陈爻小心一点,就没有理会陈爻了,****现在似乎已经忘记陈爻只有三岁,做什么事情只要陈爻说一声,****就不会理会太多,很多事情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奇怪,就如同陈爻,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也同样在五禽戏和《易经》里过得有滋有味。
陈爻刚走出家门口,就撞上了早早跑过来找陈静玩的陈清,这两个小丫头整天黏在一起,一天跑这跑那,甚至比男孩子还调皮,一天下来,除了午饭和晚饭的时间里能看到她们俩比较安静之外,其他时间都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不过这两个小丫头也知道什么时候不能打搅别人,比如陈爻在看书的时候,两个小丫头是不会来吵陈爻的,陈爻偷偷拿收音机的时候,两个小丫头也都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提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看到菠萝就会问菠萝为什么这么多刺,比如马为什么会踢人,比如猪为什么吃那么难吃的东西,看到鸡蛋孵出小鸡,居然还问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一类的哲学问题。陈爻看着两丫头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只好耐心的解释清楚,俩丫头现在知道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陈爻。
“陈清,你去叫陈静,今天我带你们去杨爷爷那里玩。”陈爻想了想,觉得还是经常带俩丫头去杨学行那里会比较好,“对了,记得告诉二伯和我爸。”陈爻有吩咐了一声。
记得陈爻在初中的时候曾经作为反方主辩手去辩论过“环境不会影响人的发展”这个论题,那时候只知道举那些什么孟母三迁之类的故事来反驳这个观点,认为环境会影响人的发展,逐渐成熟之后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挺幼稚,也挺宝贵。
环境真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发展,因为人需要去适应他所依赖的环境,才能生活得更好,才有自古以来的“鲤鱼跳龙门”一说,用许多“鲤鱼跳龙门”的事例来说明环境不会改变人,这就是明显的胡说八道。这和做同样一件事情,100个人中任何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是只有一个人成功一样,靠的不是自身的实力,而是运气一个道理,“鲤鱼跳龙门”所反应的实事就是这个世界忽略了所有的失败者,1个靠运气的成功者就能肆意践踏剩下那99个失败者的努力和尊严,这就是一种极度自私的心里。
陈清和陈静的求知欲非常强烈,这是被陈爻的答案给开发出来的,她们觉得问一些自己不知道的问题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当这种求知欲被开发出来,没有很好的环境影响和不正确的引导也不是一件好事.
八十年代农村的教师还有一个现象就是经常会带着自己的子女一起去学校,从陈静还在背上不能行走,一直到现在,几乎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着郑妍在学校里度过的,陈清则是在另外一个班级里跟着陈宽一起度过的,要说读书认字,陈清和陈静两个小丫头要比大多数在班上上学的人要学得好得多,这也是陈爻为什么会带俩小丫头去杨学行家里的原因。
“师傅,师傅、、、”陈爻带着陈清和陈静到杨学行家里,但并没有看到杨学行,太阳刚从山头上升起,平时这个时候杨学行一般都会在前面的空地上练练五禽戏,打坐吐纳。现在杨学行并不在打坐吐纳,也不在练五禽戏,陈爻四处都没有杨学行,“真是奇怪,门也没锁,去哪儿了?”
“小爻,杨爷爷呢?”陈清和陈静爬山爬累了,来到这里就一屁股坐在杨学行固定在空地上的椅子上,呼呼直喘气。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出去了吧。”陈爻没看见杨学行,自己在空地上练起了五禽戏。
“小爻说的真是废话,杨爷爷不在家当然是出去了。”陈静说道。
“就是,小爻绝对是个大笨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陈静刚说完,陈清马上接过陈静的话,两人现在算是站在同一阵营里,而将陈爻分离出去了。
这话差点让陈爻在深呼吸的时候差点没顺过气来,心想着俩丫头还真是、、、想了很久,也只能想出可爱这个词来,陈爻决定发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格,继续练习他的五禽戏。
“小爻,你练的这是什么,好难看,跟猴子一样。”陈清忍不住问道。
“这是五禽戏,跟他这样做以后就不用生病,也不用吃药,觉不觉得很好玩啊。”说话的不是陈爻,而是出去采药回来的杨学行,杨学行的声音活像勾引小红帽的大灰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