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老去就真的像个孩子。过去你曾是他们手中的珍宝,要娇着,宠着,那么他们老去,就要是你手中的珍宝,也要娇着,宠着。他们老去,是魔障了,是神经了,是返老还童了,是任性了,是不懂事了。可是看着他们这般你会心疼骨子里,因为他们曾是你连一个背影都觉得伟大的人。更因为你的骨子里和他们的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米小白第一次觉得老米老去。
她就是难受。这难受像虫子般啃噬的她一夜不眠。米小白觉得当你意识到曾经呵护你长大那个人的肩膀已经不能在承担起继续呵护你的责任时,你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了。比如,可是比如什么呢,就像从来你都不知道那只骆驼已经到了极限,仅仅一棵稻草就告诉你这骆驼虽不言不语,可是它真的已经不能够了。
米小白觉得老米差的就是一根稻草。
今天出了奇了,老米没叫,闹钟没响,米小白同志就从床上爬起来。她顶着两只熊猫眼,以典型的僵尸的姿势坐起来。米小白斗志昂扬,米小白信心十足,米小白默念十分钟:“我要去工作,我要去工作。”
米小白爬起来,第一次心甘情愿去为老米买一次早餐。
当米小白推开房门,看见对面米小乐房间门上贴着的纸条“这事儿啊,还是让老米知道不好,不让老米知道也不好,哎。”
米小白也是第一次和这个怂人哥哥有了共鸣,就是那声叹息“哎”。
八仙桌上摆着用保鲜膜封好的粥,炸的金黄的油条,还有一小碟酱菜。桌上还有老米的留言“粥要是凉了,热了再吃。”老米和小白妈都去上班了,连米小乐都去上班了。
米小白就是难受。
她自己守着桌子,一口也吃不下去。
米小白极想和人吵架。米小白锒铛一声关上保险门,下了楼。
拨通木溪洁的电话,米小白的声音有点急切:“溪洁啊,溪洁。”木溪洁声音轻轻的:“小白啊,现在不行啊,我在忙啊,等等啊,老板有个大合同要给我,挂了啊。”
米小白刚摆了一嘴型就听见那边挂断了。
米小白站在大街上,头一回不知道何去何从。街上到处都是人,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奔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前进。或许他们没有目标,可是他们总是会有一处可以投奔的地方。
米小白路过了肯德基,星巴克,香奈儿,伊丽莎白,看见了指甲油,眼影唇膏,华丽衫,可是米小白现在不敢兴趣了。米小白现在不知道到底自己要什么。
老米老了,她不再是小女孩了。
想不通,想不到。
她特想找人问问,你说我现在该干什么,我想要什么。
招招手,招来一辆出租车,米小白坐上去,特挥斥方遒的指指前方:“到工人医院。”得,事情还是一件一件的解决吧,米小白想起医院里还躺着一位她的恩人。
插花:其实我写这一段全然是无意义的。
我只是看到自己的父母老去,他们老去,就真的像个孩子。
难过了也说不出来,病了也不知所措。
我真的有时候会急得哭出来。
所以我跟米小白一样决定去找个工作。
我得养活我的他们,就像他们曾经用那么细细密密的心情养活我一样。
年华真的是转瞬,
转瞬苍老就来的铺天盖地。
(2)
那个男人病了,站在自己面前同父异母的弟弟已经和自己有一般高的个头,清秀的面庞里带着那个女人的影子。卫溪坐在转椅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卫溪说:“卫一,走吧,我跟你去医院看看他。”
卫溪之所以决定去看看他的父亲,卫寻海,并不是因为原谅和热爱。卫溪只是觉得卫一都长大了,那个当初他离开家时只有大约40厘米的小娃娃。卫溪只是单纯的觉得卫寻海已然老去。他单纯的想看一看卫寻海老去的样子。
破了相的奔驰还原了它如花似玉的容貌,卫溪开着车,车里坐着一直很安静的卫一。
米小白坐着出租到了医院门口,掏出钱,递给司机师傅。那师傅算了算,米小白递过来的这钱,就多出来两毛,也就没打算找,揣兜里就想开车走人。哪知小白同志上前就拍他车门:“哥哥,你还没找钱呢。”
那司机乐,还真有在乎这一两毛的,拉下车窗说:“我说姑娘,这两毛你还要?”
米小白特豪爽回答:“要,要不你再多给我两毛?”
把两毛钱揣进兜里,米小白目送那司机哥哥远去后就跨进了医院。
卫溪老远就看见了米小白,可是卫溪想不起米小白的名字来。卫溪偷乐这不是就是昨天那个二愣子妞吗,真是缘分。卫溪把车停下来,刚想和米小白打个招呼,就见米小白进了医院。
卫溪赶忙下车,跟在后面进了医院。卫一在后面喊他:“哥。”
米小白向着走廊的那边走去,卫一拉住卫溪,指着走廊的另一边说:“哥,爸在那边,你走错了。”卫溪看见米小白走到走廊的尽头,转了弯消失不见了。
他看看拉着自己的少年急切的表情说:“恩,咱们去那边。”
米小白当然不知道卫溪曾经对她有过这么一次的寻找,此时的米小白心里是一种莫名的难过,那种认识到老米老去的难过。那个她一直认为非凡人的老米也有老去的一天。她的眼睛里谁也看不到,就只能就看见自己的难过。
大清早的莫林睡醒了一个囫囵觉,侧过脸伸了个懒腰,米小白那张脸就在呈现在莫林面前。睡梦刚醒的莫林吓了一大跳,那真是一双熊猫眼。
莫林开口就是:“你挨人揍了?”
米小白同志现在完全在神游状态。神游状态的米小白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米小白接的那句回答是:“人怎么就老了?”
莫林看出这妞不在状态,他随口接道:“不老,不就是老妖精了吗。”
米小白眨巴着一双熊猫眼说:“我该工作了,老米老说我败家女。”
莫林笑笑呵呵的看着这个发愣的傻妞:“嗯,有手有脚,工作赚钱,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挺好,虽然累,可是心里爽。”
窗外的天是清亮亮的,医院洗的雪白的床单被罩雪白雪白的搭在晾衣绳上,风一吹,飘飘荡荡。
米小白和莫林就这么一句我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消磨了一个上午。
溪洁的电话打来,米小白还在那里自言自语的念叨,莫林真想上去一巴掌给她拍醒了说:“你电话。”自然卷的《小苹果》唱了好几遍,莫林再也受不了那女生嗲声嗲气的唱腔,忙拿起米小白放在病床上的电话说:“你电话。”
哪知米小白同志看了一眼,慢悠悠的说:“我知道,就是不想接。”
莫林同志急了,那你也别不接不挂啊,这歌声怪折磨人的。莫林把那电话放进米小白手里:“你多好,心情不好,还有人记挂着,接吧,这年头有这么个朋友不容易。”
米小白抬起眼气看了莫林一眼。
莫林赶忙又是一句:“接吧。”心里想着要不你就挂了,别让她唱了。
米小白拿过手机接通了溪洁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