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米小白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一无是处的人。只要你愿意,你总是能寻找到一处能符合你心意的地方,除非你拒绝去寻找。比如你会发现即使女孩不漂亮,可是她的唇形是好看的,即使她唇形不好看,她的手是修长的。
米小白发现这个剃着平头,晒得铜黄,长相不帅的民工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专业审美的眼光鉴赏50秒,米小白同志想起了有一天在电视上看见一颗500万拍卖掉的绿松石,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感觉。沉淀,湿漉,流动。
米小白想要是把莫林那双眼挖出来是不是也值五百万。撞车那钱赔完了还是有剩余,米小白就变成一个大大大大的小富婆儿。
莫林看着米小白,一直看着米小白。
门外的护士吧嗒吧嗒的走路声响起,莫林看着同样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米小白,突然觉得莫名其妙。
人家姑娘凭什么就该受着你发的脾气?
莫林把被子拉过来,闷着头说:“困。”
意思就是米小白东西你送来,你就走吧,我今天不高兴,我要睡了。
哪知被子还没蒙到头上,就被人一把拉开,莫林同志见米小白作出标准的小泼妇状,双手叉腰,两腿微开。
米小白:“看见我就困,你当我安眠药啊。”
莫林还是不说话,一使劲把被子抢回来,蒙头上。
米小白又一把拉开:“你倒是说啊,我是不是安眠药啊?”
莫林就是不说话,又使劲把被子拉回来,蒙上。
米小白再一把拉开:“你就说句你是安眠药你能死啊。”
莫林干脆不盖被子了,背对着米小白还是不言不语。
米小白拎着被子转到莫林对面接着说:“你倒是说话啊。”
莫林真是没法子了就又转到另一边,结果米小白同志坚决发扬愚公移山锲而不舍的精神,跟随大部队转移,又拎着被子转到了莫林的对面。
还是那句锲而不舍的话:“你说我是不是安眠药啊?”
莫林再也受不了了,他右手使劲拍了一下床,猛地坐起来冲着米小白喊:“你他妈疯了吧。”
声音之大,把同一病房的人吓了一跳。有一位有心脏病的捂着自己狂跳的小心肝捂了十几分才平息了。
米小白拎着被子站在莫林的病床前说:“我没疯,我就是想找人吵架。”
莫林喊完那句,又抿着嘴不说话。
米小白:“都是你害的,我这么倒霉,你该跟我吵,我今天不高兴。”
莫林真是彻底无奈,他指着米小白,摇头:“你是一什么女的啊,你讲不讲理啊,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今天是我生日,我平白无故丢了工作,进了医院,你说你是安眠药还是毒药?”
米小白:“反正都郁闷,不如一起吵。”
隔壁病床捂着自己小心肝那位眼见这姑娘又有想吵架的欲念,连忙出口阻止:“说你们嘛好,好好的小两口吵嘛吗吵,有嘛事好好商量嘛。”
这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首男女二重唱。
米小白:“和他?”
莫林:“和她?”
米小白,莫林:“和他(她)小两口,切,我不是找死吗。”
那位的小心肝又是一阵狂跳。
(2)
莫林看见了天黑,天黑下来很安静。莫林工作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天黑,天黑了散工了,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的。
米小白早走了,莫林抿着嘴唇心想自己终于可以不用说话了。这世界真安静。
莫林拉着被子把它蒙在头上。
莫林想寂寞这次词,是多矫情的一个词。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是一个以寂寞为题的作文,莫林记得有一男同学是这么写,寂寞就是前桌谈情,后桌说爱,同桌谈情又说爱,唯独剩我不识****。
又有人拉他的被子,莫林主动把被子撩起来,看看又是哪个无聊的主。
抬眼一个大蛋糕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朝着莫林的连压过来。莫林想要是这么压下来,自己的脸上肯定都是甜的发腻的奶油。
蛋糕后面仍是米小白经典的小泼妇动作,叉着腰,拎着一个大蛋糕。
莫林还是不说话,抬起绿松石一般的眼睛看着米小白。
米小白:“蛋糕,今天你不是生日吗?”
莫林依然是那张扑克脸,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
米小白:“你倒是说句话啊。”
莫林的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说话。米小白拎着蛋糕,特尴尬的站在那里,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米小白:“你要是不要啊。”
莫林捏着被子的手捏了捏。
旁边那位心脏不好的又开始说话了:“小伙子,人姑娘都给买蛋糕了,你还生吗气,接着,接着。”哎,你说为啥就这位心脏不好呢,这不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嘛,就这位,咋嘛事都有你插话呢。
莫林倒是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不想吃蛋糕。”
米小白就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要不就是神经短路,再修复搭错线了,再不就是系统安装错误木马了熊猫烧香了,怎么会去买个蛋糕给一个陌生人。这陌生人还特不领她的好心说,我不想吃蛋糕。
把手里的蛋糕往地上一放,其实米小白同志更想用有气势一点的动作“扔”。可是米小白是个好孩子,米小白不扔的原因,是她主动把自己升华了,她想非洲有那么多孩子没饭吃呢,中国人民不能浪费粮食。真实的原因是一个蛋糕二百来块呢,米小白心疼。
米小白发话:“你爱吃不吃,你今晚看见姑奶奶给你买蛋糕的事儿都是幻觉。”
米小白转身,离开的潇洒无比。赶超《超骇客帝国》男主出场的那股气势。
莫林其实想说,我不想吃蛋糕,我想吃一碗煮的面。
可是莫林下半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天黑黑,夜凉凉,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孩谁会好意思麻烦人家去给自己煮一碗面。
莫林23岁生日这天强烈的想吃一碗面。一碗长长的吃不到尽头的面。
拎着蛋糕的米小白出现,莫林其实是更加不知所措。莫林从来不知道独自和一个姑娘过自己生日是什么感觉,还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看着米小白特潇洒的离开,看着那蛋糕,莫林想,除了不讲理,任性,有点二,这还是个好姑娘。
插花:关于许茹芸和《日光机场》:回望我们年轻的爱情
我喜欢许茹芸的《日光机场》
剪一段日光,剪一段爱情的霜。
总是会让我回望年轻的爱情。
年轻的爱情,湿漉漉的情怀力透指尖。
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天真烂漫。
仿佛这世界上有些****的颠沛流离不过是假象。
仿佛就是我们的爱情一直是在明媚的阳光下,不曾离去。
也仿佛爱情不曾离去。
离去的只是青春,
离去的只是在青春里剪断的那一段阳光。
然后留下的仍是爱情,只是带了一段爱情的霜。
时间原来是欺骗。
(3)
老米咳嗽一声,把小茶壶一放,米小白立马停住正朝着自己门口进发的脚步,笑嘻嘻的叫:“老米。”
米小乐同志的房门紧掩,米小白立马领悟精神,她已被革命同志出卖,革命同志正在被老米荼毒中。米小白第一个反应就是朝里望,然后大声叫了声:“妈。”这声妈叫的,小长音都能比的上黏黏的麦芽糖拉出来的丝,又长又甜。
老米同志正声厉色:“不要叫了,你妈早被我打发到隔壁去打麻将了。”米小白连忙接话:“那米小乐呢?”其实米小白问这句米小乐呢,是不怀好意的,凭嘛我就该一个人被荼毒,你米小乐躲在房间里啊,来和我分担一些吧。
哪知老米一句话就断了米小白的念头:“我把家法拿出来了,你哥正在楼下蛙跳呢,不要指望他了。”
米小白一直认为老米非凡人。这个男人怕老婆怕的要命,却宠老婆宠上了天。小白妈这些年跟着老米从来没有受过半分委屈,一眼看上去,要比同龄人年轻几岁。
这个男人虽然会假装生气的呵斥她跟米小乐几句,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老米绝对可以达到九十九分。
另外这一分,主要是米小白认为要是老米同志生在古代,真是可以胜任那个掌管刑法那个职位了。老米的家法就是问,罚钱还是抽签。像米小白和米小乐这种贫下中农,买个早餐还要和老米斤斤计较的孩子,通常会痛并无奈选抽签。
老米就会笑并快乐说:“这可是你们自己选的啊,我这不算体罚。”这签上写着蛙跳,倒立,跑步5000等体力消耗项目。打小米小白和她哥就被老米这样欺负着长大。
米小白不等老米问,积极主动回答:“老米,我抽签。”
老米端着小茶杯喝了口茶,看着米小白不说话。看得米小白提心吊胆,不知道老米这是怎么了。
半天她听见老米说:“原来真是个大姑娘了,不该罚了。”
老米把茶杯放回桌上,冲着米小白挥挥手说:“去,去,把你哥叫回来把,他再不济还是你哥,也是个大人了,不该罚了。”
米小白没听见过老米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讲话,老米这种语气让米小白觉得老米是真的老了。而自己真的不再是那个老米欺负着玩的小姑娘了。
老米说:“你哥都跟我说了,一进门他脸色都不对,我一采用压迫政策你哥就全招了,你们啊,还不真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你妈那麻将还打不打的下去,你也知道你妈,那是心里容不下一点事,她出去这是不想让我看着闹心。”
老米背着手,冲米小白摇摇头。
米小白听见老米说:“小白啊,过两天让你妈去看看那孩子,至于你哥撞人家车这事儿,打个电话给人家吧,问问人家到底赔多少,我和你妈也好准备一下。”
米小白看着老米背着手走进房间。削瘦的肩,佝偻的背,有了花白色的头发。就算老米从来不健壮,可是米小白第一次觉得老米老去。
米小白忍不住叫老米:“爸,老米。”
房门轻轻的“吱”一声关上。
米小白打开窗户冲着楼下喊:“米小乐,你甭蛙跳了,玉皇大帝放你投胎转世了,你上来吧。”
楼下传来美美的一声“哎”。
米小白找准位置,拿起沙发上的大靠垫,使劲全身的力气猛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丢去。就听方才美美“哎”一声的那个方向,又传来一声“哎呦”。
接着米小白听见米小乐搁楼下喊:“米小白,你这叫谋杀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