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林抿着嘴言不发的看着小白妈朝着自己扑过来。莫林领悟到一个词有其母必有其女,小白妈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姿势那就跟米小白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姿势那是一模一样。就如猛虎出柙。莫林抬起眼皮看看小白妈,懒得理会她,就轻轻的一侧身。
米小白见她妈扭着胖胖的身躯就扑过去,生怕她妈终年不热爱运动的身躯扭到根筋什么的,忙上去拉小白妈的手。可是不知道小白妈哪儿来的运动超能量,眼明手快的米小白愣是没拉住。小白妈颇具戏剧性的带着长征七号出发的那个速度直飞莫林那边。
而莫林同志轻轻的那一侧身,小白妈就更具戏剧性的因为冲力过大撞到了桌子角上。正撞到小白妈那老腰上,小白妈捂着腰就蹲下来:“哎呦,哎呦,小子你故意的把,有你这么欺负老人家的吗,不活了,不活了。”正式开始中华女子的除三从四德以外的另外一种绝学—一哭二闹三上吊。
终于世界大战的爆发的气势显露眉目。
老米一见爱妻受伤,立马手就不抖了。脱了脚底下一只老北京板鞋就往莫林身上拍,一边拍,一边骂:“小兔崽子,你猖狂你了吧,这么多年我都舍不得打,什么时候轮到你欺负了,我叫你欺负我老婆子,看我不揍你。”就听病房里一阵噼里啪啦。
那是纯正的手纳的老北京的鞋底子,是小白妈赶上超市大促销特意五块钱买回来给老米踩自行车用的。用它建起一座碉堡,估计都能抵挡八国联军的枪炮。那鞋底子拍在莫林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拍就是一个红印子。莫林那是铜黄色的深色皮肤,可是那深红的印记一块一块的清晰可见。
莫林闷着头不说话。不言不语。一双眼睛盯着地面,嘴角紧紧的抿起来,那双绿松石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闪烁着耀眼的光彩。可是这光彩不是明媚的,不是亮丽的,而是更接近于那种*向往着自由的光彩。
老米打的累了,找了个地儿坐着呼呼的喘气,莫林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他问:“打完了,打完了你就请回吧。”抬起眼,莫林看着老米。
米小白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湿漉漉的绿松石一般,柔软,湿润,其质地又是坚硬的,其光芒又是耀眼的,米小白觉得这双眼真是一双美杜莎的眼睛。因为她被这双眼睛古惑了。
扶起小白妈,走到老米面前,米小白说:“老米,这是误会,没事没事,他就是一纯正的小京哈,变不成大尾巴狼。”老米瞪眼:“胡说八道,我围观半天了,他就是那纯种的大尾巴狼,别玷污了人京哈的名声。”老米心疼的从米小白手里接过小白妈,又是朝着莫林一瞪眼。米小白赶忙再劝:“老米真是没事的,莫林真是一特好的人,我们闹着玩呢。”老米再瞪:“闹着玩,你逗小孩儿呢吧,闺女别怕,有老爹在这大尾巴狼不敢闹腾。”米小白急:“我都说了他是京哈了。”
莫林对着那两位正在争辩究竟自己是京哈还是大尾巴狼的人撇起嘴角笑了笑,低着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方格子的包袱,小碎花的被褥,编织袋,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他问:“米小白,把你朋友的号给我吧。”
米小白正在反驳老米的过程中,一听莫林叫自己,忙回头:“啥?”
莫林一字真言:“号。”
米小白不明不白:“谁的号?”
莫林解释:“就是你那朋友的号。”
米小白明白了莫林这是跟自己要木溪洁的号,米小白心里冷哼一声,这是看上家木溪洁木小姐了怎么滴,我们家木小姐也是你能看上的,我们木小姐那是叱咤风云一牛魔王,要配也是铁扇公主,你就边去吧,我要保护革命同志,带着这种想法米小白同志瞪起她漂亮的眼睛喝道:“我为什么要给你?”
(2)
莫林真是连眼皮抬都不抬,吐出的还是那个一字真言:“号。”
米小白冷哼:“就是不给。”
莫林再重复了一遍:“号。”
米小白心里嘿嘿一笑,这人是听不懂中国话怎么滴:“不给。”
其实米小白给不给在莫林心里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区别。再或者说区别还是有的,甚至来说这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真是可以得到一份现成的有地方可以住的地方,将会减少莫林的很多麻烦。一个人漂泊在这个城市里,真像一首歌唱那样,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一个住的地方,真的不再是一个可以住的地方那么简单的意义。一个住的地方就是意味着莫林在这个谁都不可以依靠,谁不可以轻易相信的城市里,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就算那不是一个永远的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是能带来短暂的安定。可是又是没什么区别的,在这大城市里,本来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哪里来的短暂的安定?
莫林背起那方格子的包袱就朝着门走去,米小白一把抓住莫林的包袱:“你这是去哪儿啊?”莫林懒得搭理这妞,可是不辞而别是不对的,所以莫林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出院。”
米小白心里想不明白:“你不是明天才出院呢吗,怎么今天就走?”米小白同志紧紧的拽着莫林的包袱心里的怒火开始腾腾的上升。
莫林当然不知道米小白这妞的神经在酝酿中,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这家医院,远远离开这一家子,看着这一家子莫林同志就像被困在渣滓洞看见曾经的革命战友拿着沾了盐水小辫子狰狞的笑容打算抽打自己。一阵闹心。
使劲一挣那包袱就脱离了米小白的手,莫林头都懒得回:“出院,找工作。”老米给小白妈揉着腰发话:“让他走,你快让他走,看见就心烦。”莫林心里冷哼一声,你巴不得我我走,我还巴不得自己赶快走呢,你看见我烦心,我看见你们还闹心呢。莫林背着包袱特潇洒,特坦荡的就大步迈向心中的那扇自由之门。
就听米小白在身后一声怒喝:“莫林,姑奶奶让你出院了吗?”
莫林丝毫不为所动,你爱是谁的姑奶奶,是谁的姑奶奶去吧,跟爷们我没关系。莫林不答话背着包袱就往外走,就觉得自己的包袱变的有那千斤秤重。莫林一回头,就是哭笑不得。
就看米小白同志十分没有形象的挂在包袱上,双手抱住包袱,双脚凌空,活脱脱一副猴子偷桃式。米小白抱着莫林的包袱,喝道:“你倒是跟姑奶奶说清楚了,你为啥要走?”
莫林把背上的包袱扔到地上,也是怒喝:“你倒是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清楚?”
那包袱从米小白手里落到地下:“你就是该跟我说清楚。”
莫林见过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莫林见识这女人的不讲理,所以莫林懒得跟她计较谁是非,就算是计较到投胎转世,跟这个女人也计较不清楚。那双绿松石一般的眼睛就是那么看着米小白,莫林又开始不言不语。米小白讨厌这样的莫林。米小白想说,你说话,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可是米小白说不出来,莫林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米小白震惊。
这样的莫林看着你,湿漉漉的眼神,漫不经心又坚韧,坚韧又脆弱,脆弱又那么漫不经心。不说话的莫林更像一只受伤的兽,积累着自己伤痕,你会觉得他会给你一次绝地的反击。
可是米小白突然想摸摸这只兽的短发,轻轻说声乖。米小白偷偷的唾弃自己的这种想法,她轻轻的啐了一口,呸。就见莫林背起包袱决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