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人拍哄孩子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红润的脸上霎时苍白无比,几乎站立不住身子猛地后退几步。双眼死死的盯着伏在地上颤抖的宫娥,承载地满满都是无措,洋溢地全是不信。昨天还是好好在花前月下,怎么一夜之间就会变得如此?
“太医到了没有?”震惊之后即刻恢复如往,思衬片刻,抓住其中紧要一点喝道。说话间黄衣人抱着婴儿已经夺门而去,留下一屋子人无措傍徨。除去近身的几名武士,勉强追上他的步子,其他铁衣将士唯有两两相望不知所以。
过了片刻,一大屋子的人方才醒悟过来,其中以刚才的那名嬷嬷为首,奔往皇后的寝殿。直到踏出“云行”殿后,为首的嬷嬷突然间停了下来,回头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殿门。那流星般迅速瞥见的一眼,好似穿透了事件的表面直达深处的最底线。
皇后娘娘……恐怕不行了吧……若然,以她对孩子的溺爱,怎会将他独自留在‘云行’殿中呢?
这天下,怕是又要起**了吧!
黄衣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在了皇后的殿门前,望着敞开的大门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首先闻到的是从屋里飘出的淡淡药香味,掺和着院子里浅淡的花香味,有一种令人心醉的寂静悬浮在身边。
怀中小小的身子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嘴角流着晶莹的口水,好似也被这肃静的气息感染,原本不安分扭动的身子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王上!”,所有忙绿的宫娥御医在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本能的跪在了地上。膝盖撞地的声音异常清脆响耳。
然而站在门外的黄衣人脸色一沉,怒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
这个间隙黄衣人原本踏进去的左脚顿在了空中,好似想起了什么似地,在那一瞬间将身上代表权力的朝服脱了下来。泛着金光的黄袍在半空中翻过几个跟头,准确的落在了紧随其后的一名侍卫手中。
柔顺璀璨的黄袍卸去,露出了身上胜雪的白衣长裳。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消除无形中散发而出的压迫之感,绝美华丽的容面上,淡紫色的双眸中似有柔弱的神光闪过。这个好似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男子,居然会有这样的神情!
宫娥们兢兢战战的在御医后面打下手,能不露面就不露面。而在诊治病情的几位主医,眼眸中全是躲闪的眸光。恐于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其中指明答复的那一个。按照现在所进展的病情,很有可能会被定下殉葬的下场。
寝殿里的气氛越来越沉,越来越静……
白衣人坐在床头边,床榻上的女子容颜秀丽,记忆中明丽的神色此刻全部化为虚有。单手抱着昏昏欲睡的婴儿,单手轻颤着拂过女子苍白的面孔,忽然回头头来,指定其中一名宫娥,“怎么回事?”
出乎意料的指定,另全身紧绷的几名御医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神经在刹那间有丝松懈。连带手上的动作也随之麻利起来。然而被他指定的那名宫娥,差点虚软在地,随后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回话。
“王……”上!她猛然间想起来,高高在上的他曾经吩咐过,在皇后的寝宫里只能唤他,“公子……娘娘她昨夜不知去了哪里,今儿个一早奴婢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发现娘娘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哆嗦,眼角更是时不时观察着白衣人的动静,当最后一字落下的时候,她已经冷汗湿了全身。唯恐白衣人发怒,她急道,“公子,真的是这样!公子……”
白衣人没有任何回话,将已经熟睡的孩子小心的放在了女子的身侧。只见他执起女子纤细的手腕,搭上其把脉的食指,冰凉的触感令他差点旋目。
时间在众人的恐慌中过去,其实在白衣人把脉的那个瞬间,专门负责皇后病情的几名御医早就跪在了床榻前,甚至连个呼吸声都不敢大喘。皇后眼下的病情,已经不能挽回了——
即便是王上亲自出手,也是徒劳。生死由命,人为再是厉害也终将不能更改。命道便是如此!
“雅雅。”寂静的寝殿里,一个沙哑的声音温柔的传出,低低的回旋在众人之间。这是他们的王上吗?怎会如此的绝望!
“决不能如此就放你离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肯定什么,白衣人扶起快要冰凉的女子,而后盘膝打坐,双手扣住她背后各大穴门中,将自身源源不断地内息透过双手传到女子的七经八脉之间。
然而女子的身子好似可以容海的器具,不管再多的内息传过,终究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他几乎可以感应到现在与他连在一起的女子,身体里的心跳声正在逐渐的消失……
那种达到巅峰的无力感,好似能够将他窒息。身负的最佳医术,居然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他何苦还要这般拼命学习!谁能告诉他,谁能告诉他……
——终究还是败给了命道,白衣人狠狠地将失去心跳的女子抱在怀中,仿佛要将她从死神手里追回一样。“雅雅……”他的面色此刻十分憔悴沧桑,好似一瞬之间经历了一生之久,抱着怀中的女子几乎要痛哭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跪在地上,无尽的悲哀在此间慢慢地滋生而出。
寝殿外面,“皇后薨”三字穿过重重宫闱,好似动荡的波纹,传到了世界的尽头……
过了很久很久,白衣人从女子的肩膀处抬起头来,双眼十分无力。纵然手中的女子已经失去了知觉,然而白衣人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放平在软床上,唯恐惊扰她睡眠一般。
待全部完好之后,确定不会有差错时,方才正色面对脚下匍匐的众人。忽而,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狠决绝的笑意。刚好被从“云行”宫前来的老嬷嬷看见。
老嬷嬷被那种阴暗的笑容震了一下,心头的不安之色徒然间极具上升。微微呆滞后,目光转而落到了跪满一室的众人身上,只觉得那股压抑之色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在其身后的一些宫娥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开始慢慢地焦躁起来。然而再踏进大门的刹那,她们只能做的,唯有屈膝,跪地。不管有如何的不满,也是轮不到她们来道出。
白衣人看都不看来人,弯下腰抬起其中一名御医的下颚,令他正视自己。“你说,为何不再第一时间通知朕?皇后的命,可不是你们一干人等可以玩弄的!”
原本就是十分畏惧正上方的白衣人,在听到“玩弄”一词后,突然间不能自我维持平衡,带着雪白的双颊整个身子猛地向后倒去。其他御医全部倒吸一口气,只得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在地上挖出一个洞来。
被指名的那名御医,半响之后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不……不是……我们找不到王上……”
白衣人冷冷一笑,上前一步,“真是如此?”眸光处折射而出的全是犀利的神光,言语间几乎都是咄咄逼人之气。
“是,是……”御医承受不住这等突然间爆发的戾气,只能凭着本能答复。他好似感到了自身差点罢工的心脏,极具膨胀的疼痛之感。看着近在眼前的白衣人,眼眸浅笑的美伦容颜上,那抹似有似无的阴暗之色,这一期间他觉悟般的想到了一个词,一个令他可以发疯的词——殉葬。
不——
白衣人一甩衣摆,衣阙声占领了整个寝殿。他负手而立,白衣胜雪,精致无言的面向上毫无表情。就那样俯视着脚下的众人,一字一句决绝道,“德雅皇后形单影只,你们去陪她吧!也好做个伴!”说完再也不理会众人,回到女子的身旁,细细的抚摸着雪白的面孔。
寝殿里被这一句话炸的如同死寂一般,众人刚要回神出声之际,不知从哪里出来几十个黑衣人在瞬间功夫点了所有人的哑穴,根本容不得他们反抗只言片语,随后在绝望和无措中脱离寝殿。
终于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了……
好刺眼,好温暖。这是什么地方?不是……
黑暗中闪过的是冰冷血腥的场面,那么多鲜活的人就在一瞬之间全部化为了僵硬的躯体。堆积在那个泛着腐烂气息的房间里,没有阳光没有缝隙,好似一个变异的木棺。
可是,现在——年老的嬷嬷睁开了眼睛,所见之处古木苍天,西边尽头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红霞流云,这已经是傍兮了。紧接着她的目光转到了平地之上,绿草葱葱,生机勃勃。这俨然已经到了宫外,以前梦寐以求的宫之外景。
现在如实的展现在她眼帘之中,前一刻还是杵在死亡之际,这一刻居然畅游在自由之下。前后的对比,反差是不是太大了?大到令人有质疑的冲动。死里逃生这么缥缈的奇迹,真的被她遇上了?
目光流转之处,忽然间瞥见了一袭风中飘扬的白衣,心跳声在这一刻错乱。
“嬷嬷,这地方比起皇宫来,是不是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