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又回到了几年前萧雅初到冥堡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她,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裙,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扎成一束,不戴耳环也不配任何首饰,眼睛里已经不再是初见时那般的清澈。
她站在洛冥山的顶端,身前是望不穿的起伏山峦,身后是触手可及的冥堡大门。那一双独一无二的漆黑眸子里,闪着不该属于她的忧伤。
她会来到冥堡,完全是为了一个诺言。
一年前冥霄在她危难的时候,助了她一把。那个时候的她似乎不怎么看中报恩这两字,是冥霄硬是在她身上赖来的。
萧雅问他,“要怎么报恩?”冥霄苦想了一下,“那就来我家住上一整子吧。”这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萧雅最喜欢待得地方就是种满花的院落,一天的时间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花在那里。她喜欢看着花开,却恐与见到花落。多余的时间也便喜欢爬山采花。
直到有一天萧雅忽然失踪了,在茫茫洛冥山里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冥霄出动了所有的暗卫,半点也探寻不到。就在冥霄以为萧雅已经离去的时候,她居然带着满身的诚朴站在了他的眼前。
依旧是几天前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一层污垢,漆黑柔顺的无法也被树枝残叶搅了进去,看起来像一个出演的小丑。
她把冥霄拽去了落院,找了一处干净的空地,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种了下去。
忽然间眼前的场景模糊了起来,再次看清的时候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蓝衣女子蹲在地上,仔细呵护着眨眼间已经了一尺多高的离云草。
冥霄原本虚空的心里一下子好似被某种东西填的满满的,那样的充实,充实到令人忘记了一切的不快之事。
蓝衣女子突然抬了头,侧望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泛着清风般抓不住的苦涩。她沉浸地说,声音好似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好几个音重叠在一起,空渺不真实。
“我从来没有恨过我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可是我现在无比的憎恨。而我又不可能将它丢弃,你说,我能怎么办?”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刹那间清澈无比。“我知道这绝不是一双眼睛就能解决的事。纵然现在我挖出了这双眼睛,也回不去了。有些事已经不能挽回了……”
冥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蓝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冥霄,你能告诉我,你接近我不是为了这一双眼睛?”
冥霄的脑子忽然间恍惚了,满脑子都是模糊地碎片,可是这些碎片却是令他十分愉快。眼前的蓝衣少女也在刹那间朦胧了起来,好似眼前突然间多了一层迷雾,那一个单薄而又孤寂的身影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看不真切,好似随雾而去。冥霄控制不住自己,大叫了起来,“我告诉你真话,你不要走!不要走……”
蓝衣女子在浓雾中好似笑了一笑,双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他们都看重这双眼睛,各个都要得到我,每个人都想要与我生下孩子,他们卑鄙自私下流不惜任何手段……明明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是他们自己没有本领拿到天下,却都要把这些归结在我身上……我不会如他们愿的,得到了我又怎样,我不会如他们愿的……冥霄,你也是,你也是是不是,是不是……”
蓝衣女子越来越朦胧,越来越虚渺,冥霄想伸出手却抓了个虚空,原本被填满的心一下子好似深深被人挖了一角,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令他根本不能动弹,却并没有感到疼痛,然而就是这种虚无的又实在的感觉,令他不由得害怕起来,“别走,别走……”
这个梦几乎和现实全完吻合,冥霄猛的惊醒与梦中,全身冷汗沉沉。他起身来到窗前,脚都虚晃晃地。夜色已经笼罩在了整座洛冥山上,没想到这么一躺竟是整个下午。
现实中并没有梦境中的最后一幕,萧雅没有咄咄逼问,而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清秀的容颜之上是苍白的面色,一双漆黑的眼睛混沌非常。
她冷笑着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也知道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我虽不是个侠义之士,却也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你既然助了我一把,那么我势必要还清的。我答应你来到冥堡,全部按照你的要求来。现在时间已到,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冥霄唤来婢女,梳洗整理完毕之后,来到了书房之中。却怎么看不进书,满脑子都是那个与现实几乎如出一辙的梦境,萧雅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有多久了,像今天这天这样失控的想她?
冥霄俯下身子,将整张脸埋入书本之中,许久之后方才平复刚才的激动。
他来书房,不是为了别事,就是想要找出离云草这种变化的根本原因。
萧雅告诉过他,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仙草,之所以千年难得一见,完全是此草的生长地带远离了人们的处所。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生长这种草的环境肯定是十分苛刻的。
土壤的酸碱度,空气的温度和湿度,水分中包含的矿质元素,阳光的照射程度,等等等等都是要考虑进去的。只要任一一方达不到标准,离云草就不能生存。假若它能医治百病解百毒的话,只能说它是很多物种的天敌,自然界有他发展的规律,很有可能是离云草不多的重要愿意之一。
夜很静,静悄悄的书房内传出翻书的沙沙声,“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离云草会出现这种奇异的现象,只有一种情况能够解释。”水沫以的心情不错,一边逗着玩口水的孩子,一边勘酒自饮。
“我十分兴趣,洗耳恭听。”柳青海拿着一个勺子,勺子里有诱人的甜水,水乐云四肢动个不停,双眼馋呼呼地发亮。
水沫以眉目间似乎有笑意,眼眸深邃如海,“……死了。通体晶莹光泽润玉,但却看不到半点生命的迹象,一棵连吸收水分都不能的草,自然是死了。而死后能够出现这种现象,正是万物千态的表现。”
柳青海嘴角噙着笑意,有些讥讽,“为什么冥霄问你的时候,你没有说出?”
“这……自然也有我的计较。”水沫以淡淡的说,目光投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呢?”冥霄盯着古书上的记载,全是不可置信的眼神。尽管烛火通明,可是冥霄的身影却在烛火中慢慢地浅淡起来。他抬起头来,面色十分僵瑟。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呢?
拍的一声和上书,冥霄若有所思的走出书房,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要溶于这个墨色的黑夜之中。这种书上能够找出的答案,他怎么会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