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在水沫以明白的那一刹那,“哐哐!”一个银白色的铁笼子从天而降,将水沫以和水乐云困在方寸之内。突变就在这须臾之间,水沫以从胜者变成了败者。
水沫以咻的抱起床上的婴儿,脸色十分震惊。
不远处传来水溶然夹着咳血的断断续续地声音,“这个铁笼子……是不是看起来非常眼熟……我可是被它整整锁了三年之久……现在也该轮到你尝尝味道了!”
他从远处慢慢地走进,淡紫色的瞳孔中布满了血丝。流露的眸光中,报复之色十分浓厚。
月色下铁笼子泛着冰冷的银白之光,碰触拳头般粗大的铁柱,刺骨的凉意随之席卷全身。水沫以目光中流露出明白之色,“两月而已,真没想到我用期半年之久寻来的寒铁,竟是换了个模样。”他啧啧两声,似有赞赏之意,“这摸样倒是比我先前来的笨重了些,不宜携带啊!”
水溶然闻得此话,戒心大起,“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你留有余地。”
水沫以已经卸下了震惊之色,从容抱着怀中沉睡不醒的婴儿,站在笼子里面慢悠悠道,好似被关在里面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男子。“从来没有人为我留下过余地,我也从来没有为他人留下余地。你若是要我性命,那就拿出真本事吧!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莫要真以为单单一个铁笼子便能困过击败与我吗?”
水溶然双眸一亮,提起手中长剑,指向笼中待困之人,“这可是你花了不少心思从别处寻来的,你以为我会相信,当年你真有留下破解寒铁的法子吗?七弟,如你这般算无遗漏,怎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呢?”他十分准确的推测。
“这漏洞自然是有的。”水沫以举起手中同样银白色的长剑,目光辗转在这把锋利的剑身上,“此`剑名为‘银虹’,乃是上古神剑,据传为当年欲神渡天劫之用。剑长三尺,剑体深刻上古神兽,全身银白,削铁如泥,实为世间最刚硬锋利之剑。”
水沫以每说一句话,水溶然的脸色苍白一分。“如果我用此剑,划过你认为毫无缺陷的寒铁,你说会怎样?”
水溶然好似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瞠目非常,忽然间好似想起来什么似地,在水沫以尚未讲完之前,便提声高道,“穿云,刺风,弓箭手开射!”
已经来不及了——
同一时间,微凉的寝殿内一片银光飞逝闪过,连绵不绝的钢铁交织声空荡荡响在月色之下。匍匐在殿外候命的弓箭手只觉得一阵白光冲破行云殿,洒向黑夜万里苍穹。双目在短时间内不能明目,待他们掠进寝殿的时候,巨大的寒铁碎片布满一地。有些射进了墙瓦中,有些射进了石壁中,有些射进了地面中……整个华丽精致的寝殿已经面目全非,破烂不已。月色下,无处不在的寒铁宛如宝石一般,发出琉璃夺目的银白之光,将这处在黑暗中的寝殿照的通明。
水溶然胸前几处都有寒铁击中的迹象,袍子上面全是浓浓的血腥味。他驻剑愣是强行站在地面上,对着身后的一行人不甘心的吩咐道,“火速前去‘夕容’道,堵住他——”
说完后只觉得血气逆流,嘴角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水沫以……他在心底狠狠的念过一遍。他几乎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全部算计过了,却惟独忽略了最常见也最现实的一个漏洞。
他居然从密道中逃走了!!
身后一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转身便要隐入黑暗中,这个时候,水溶然再次出声,“无夜,你断的果然没错。”他转身,对着身后停住之人微微一笑。
无夜站停在门口,好似忆起了某些记忆中璀璨的画面,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公子此人深谋远虑,着智非凡,在他手中,即便是没有把握之事他也能把它变成有把握之事。行云殿的失败,那是必然。王上不必忧患,我在‘夕容’道做了精密的准备。公子他……插翅也难飞……”
“哦?!真是如此……”水溶然面色苍白,溢出的血丝模糊了他的脖颈之处,“你家公子再怎么说我也该唤一声‘七弟’,手足相残我到底也是憎恨的,所以……他如何我已不管,我只在乎那个孩子的生死问题。”
背着月色,无夜的瞳孔好似将要融入这片黑暗之中,“王上,你我的交易各取所需,何必要说的这般令我难堪?你要为你成帝的路上扫平障碍,我也为我生命的价值量的重量,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水溶然哈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忽然从嘴角涌出一口鲜血,随即融合到衣领中间。“你这么做,真的只是简单的想要验证一下,他离开了你们,会变得一筹莫展,做不成事?”
无夜眼中闪过亮光,冷笑道,“那王上以为,还有什么?”
水溶然看着他沉默了半响,“希望……如此。”他别有它意的撇了无夜一眼,想了想加了一句,“无夜,你的眼睛浑浊了。”说完忍着剧痛,朝“夕容”道飞奔而去,他要亲眼看见水乐云停息的一幕。
无夜目光空洞,面色铁青,好似受了某种惊吓似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样的无夜是红鸾从来没有见过的。她隐藏在暗处,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黑暗中,谁也瞧不清红鸾妖丽的容颜上闪过哪一种神色。
就在红鸾闪神之际,无夜已经从自我中跳脱出来,冲出了破被不堪的寝殿。红鸾一时之间找不到应对的策略,她现在所跟踪的人乃是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她不知道是直接拦住他还是间接拦住他。然而,行动快比思绪,自己尚未做出任何决策,她的身子已经从黑暗中飞出,拦截在外的午夜。
“红鸾?!”无夜忍不住大惊,“你怎么……”月色下,红鸾身后的大弓熠熠生辉,十分耀眼。
“很吃惊吗?!”红鸾在月色下眼波明媚,背着大弓走到无夜的身边,“我放心不下你,便跟了来。”瞥了他一眼,冷眼笑笑。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对我怎么样?红鸾,我看你是多心了。”无夜无形中避开了红鸾的靠近,一直望着东边星辰,面色神情之中不免隐隐有焦急之色泛起。
红鸾好似没有看到,接着说,“多不多心,倒不是你能说了算。前些日子我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在暗中观察了几日。没有想到你这次居然把算盘打在公子头上了。无夜,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红鸾目光亮晶,一袭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的身形本就是以修长为主,平时看来刚硬霸气,却又不失女子的婉柔优美,而此刻在月光的映衬下竟是显得豪气十分。她一语击中其中关键,更是为她添了一抹智慧的韵色。
无夜顿了一顿,观测眼前那抹几乎能够洞察他眼底的锋利目光,不由得叹了口气。红鸾随便开口便抓住了里面要害,足见她知了了其中不少事情。再看她悠然自得冷眼谬视,想必是早就在了吧。“你既然心中有数,又何必再为难我呢?你要记得,不是我要背弃公子,而是公子抛弃了我们,逼迫过甚。我这么做定是有我的道理。”
红鸾凑到无夜的面前,怔怔的看着他,“我看你是气不过公子将你视作无物吧?!”说完红鸾面色一沉,退开数步,看着无夜面色开始泛白,知道自己一言击中了。“我们跟了公子也好些年了……这些年来公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们心中十分清楚。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在他心中不值一提吗?”
无夜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你说公子那番话是、是骗我们的?!”
“不!”红鸾笑着打断了他的希望,“公子说的是实话。他即便是远离了我们,对他也不会造成有丝毫的损伤。无夜,这并不是公子判断我们价值所在的地方,而是公子自身能力强大的结果。你一致认为这是公子抹杀我们存在的意义,那你又何尝想过这不是公子冥思苦想后的结果呢?他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你我皆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他心甘情愿的将这片河山拱手让人,这其中的无奈与挣扎你又知道了多少?”
面对红鸾掷地有声的质问,无夜僵硬的心有丝动容——不会,一点也不会。忽然间水沫以的话一遍又一遍响在耳边,无夜刚刚有丝被扰乱的心再次坠落隆冬之中。
他就那么当着红鸾的面,唰的一下指剑问候,面目中不耐烦之意带着点点怒意,“不管怎么说,公子终究是无视我们。我咽不下这口气,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换来的就是这样一句不带感情的遣散话。我不能容忍。我一定要得到答案。如今王上有意与我合作,他也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公子性命,这是我现在唯一可做之事。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我会疯的。”
红鸾的焦距落在锋利的剑尖上,似乎料想不到两人这么快便兵戎相见,面色十分错愕。“虽然我已认同水溶然这位主子,但是我决计不能让他去伤害公子。即便是他不要了我们,我也不能视他路陌路。公子的大恩,哪怕是我穷尽一生,也是不能报答的。”
无夜缓和了面色,“我知道。我们四人谁都可以背叛欺瞒,但是惟独公子不能。公子的大恩我会永远铭记于心。”
“只是铭记于心吗?”红鸾忍不住反问,冰冷道,“无夜,水溶然说的不错,你的眼睛浑浊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令你改变至私,但是你今天若是胆敢踏进‘夕容’道半步,我背后的长弓便是折了也要拦住你。”她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看来刚才的话你真的全部听见了!”无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红鸾,我不想与你交手。”
“那么你是铁了心了?!”
“我不想遗憾终生。”
红鸾哗的拔出后背弓箭,“无夜,你不想与我交手,我又何尝想与你交手了!我真是想不通,你们究竟做了怎样的交易,居然能够令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公子平素看来冷血无情无欲无求,可是又是谁在我们每一次危难关头救我们与水火之中的?我承认,当日公子的话的确是无情了些。可是,就为了那么一句话,就能抹灭他以往对于我们所做的一切?”
“红鸾,你可知道那一句话,差点将我神型俱毁?一辈子的信念,一生的追求,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摔破了,你说我要怎样活下去……你既是讲到了这一步,那么我现在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为什么要如此偏袒公子?”无夜笑望着她,可是他的眼底全是冻结了的笑意,却也丝毫不影响它的洞悉能力,仿佛看穿了红鸾所有的是非念头。
红鸾沉默了片刻,灰暗的双眸在抬眼的瞬间亮了起来,“公子为情所致,弃江山而选佳人,天下谁人不叹之!不羡之!但是凭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你毁了他。”说道这里,红鸾开心的笑了起来,然而她眼底流过的悲哀又是那么的深邃。无夜知道,红鸾怕是想起了她的情殇——
“若说我偏袒公子……随你怎么想!今天你要是想要走出这扇大门,那么就先问过我的尸体吧!”砰地一声,长弓迎月而立,红鸾摆开迎战的姿势。
无夜的眼睛慢慢地变深,变深——
同一时刻,夕容道上灯火通明,夕容道的尽头,一袭白衣飘然欲仙。月光泻在白衣人的身上,有些模糊的光华被释放出来,那些潜隐在内的光泽宛如掬水的月中影,真切又虚浮的展现绽放。好似月色底下的苍穹,星际之间的路遥,永远不可忽略,永远不可估量。
望着四周密实将他围住的强手隐士,水沫以眉角微微舒展了开来,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我道是谁这么不自量力,原来是大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