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我恨得牙痒痒的班长
上寄宿高中的第一天,我在新宿舍里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指挥爸爸妈妈给我挂蚊帐。班长推门进来,问我宿舍感觉怎么样,我像个二流子一样地说:“马马虎虎啦!谢谢首长关心。”
她点点头:“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我把苹果核往脚下一扔:“好的好的,老师。”忽然觉得不对,赶紧解释道:“哦,你说话的语气太像老师,让我产生了错觉。”
紧接着排座位,我差点坐到了最后一排;推选班干部的时候,录取成绩全班第三的我,连个课代表也没有混上;隔壁班男生给我写的信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之后竞出现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上。
我冥思苦想,认定这一切都是那个大眼睛的文静班长搞的鬼。我把她叫到走廊里,横着脸问:“田小禾,你为什么总陷害我?”她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父母帮你挂蚊帐,你不觉得可耻吗?”可耻?你才可耻呢。我呸!
后来我打听到,田小禾原来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难怪她对我爸爸妈妈齐心合力帮我挂蚊帐的事耿耿于怀!我熬夜写下一篇名叫《原谅》的文章,夸张地渲染了她对我的嫉妒,给我穿了无数双“小鞋”,也夸张地渲染了我心灵的博大,对她的一切行为给予了原谅,最后她拉着我的小手,向我泪流满面地忏悔。我把这篇文章寄到了报社,赚取了平生第一笔稿费。我拿着钱美滋滋地想:你有什么了不起啊,看我不做个桃木小人把你扎个底朝天!哈哈。
什么时候她竟然成了我的后台
高中三年一晃而过。爸爸送我去省内的大学报到。
宿舍的门开了,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我太熟悉不过的虚伪的“文静”微笑。我张大嘴,两条腿开始不停哆嗦。
“欢迎你!饶紫苏。”田小禾接过我手中的行李。一个暑假不见,她长高了那么多。
田小禾依然是个活跃分子,没多久就成了系学生会骨干,每天风风火火地在校园里奔波忙碌。而我只对广播站那个大广播感兴趣,在橘色的夕阳里,我的声音将穿透图书馆钻到每一个去食堂打饭的男生耳朵里,那该是多么光荣而惬意的事情啊。于是我每天对着镜子练:粉红凤凰飞,红粉凤凰,粉红凤凰,凤凰飞粉红……
终于盼到广播站招新,我拿着一首席慕蓉的诗兴冲冲上台,准备朗诵。广播站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饶紫苏。”
他点点头:“通过。”
不会吧!我的声音难道就这么动听吗,回答个名字就通过了。
站长在后台悄悄对我说:以后,在田小禾面前帮我说说好话,有消息说她要当上系学生会第一任女主席了。
我找到田小禾,怒气冲冲地说:“你面子真大呀。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我自己有能力的!”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得了吧你,粉红凤凰都念不清楚。好好锻炼,争取当个好主播!”
那个学期,田小禾果然当上了系学生会第一任女主席,而我,也成了广播站的女主播,不标准的普通话隔三岔五就回荡在大学校园的上空。我知道其他主播背地里都议论我平卷舌经常不分的蹩脚普通话,可是没有人敢得罪田小禾。哈哈,这就够了呀。
被欺骗而失败的第一次恋爱
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的田小禾好像对恋爱毫不热衷,而我是时刻在做着王子灰姑娘的美梦的。当系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在图书馆门口生生把我拦住的时候,我头也不回就跟他走了。
我把初恋的每个细节不厌其烦地描述给田小禾,她总是不屑一顾,甚至还赤裸裸地说:“你如果和他在外面鬼混一整夜,别怪我把这件事告诉你老爸老妈。”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桂花树下,文艺部长轻轻地吻了我。沉浸在迷蒙月色和他的如水眼神里,我到底记得田小禾的叮嘱,还是坚决拒绝了他要求和我出去过夜的请求。他笑着点点头,很绅士地送我到了宿舍楼下。
我哪里睡得着。趁着月色皎洁,我强拉田小禾起床,央求她和我一起去花园散心。我滔滔不绝地分析着我初吻的味道,刚要走进小树林,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是真的喜欢你,别的女孩我都不放在眼里……”
圆溜溜莹冷如玉的月亮下,我呆呆地看着站在几米开外的他,此时正背对着我们,手臂环着另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田小禾就冲了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臭流氓,敢欺负我的姐妹!”
没多久,文艺部长就因为“作风问题”被免了职,我当然知道是田小禾做的手脚。
一切居然是她的炮制
我变得疑神疑鬼,仿佛身边每个向我献殷勤的男生都不怀好意。那段时间,有个叫尹悦扬的男生每周都会向广播站投稿,写一些还过得去的肉麻诗歌。这天下午,我约了田小禾去逛街,尹悦扬又带着他的诗来敲广播站的门了。
我很不耐烦地对他说:“我有事,要先走了。”尹悦扬说:“那我在广播站等你,你回来我再念给你听。”
我不置可否,和田小禾扬长而去。一逛就是好几个小时,当我们吃饱喝足志得意满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时,无意中看到广播站还亮着灯。
田小禾说:“不会那个傻瓜还在等着念诗给你听吧?”
我们噔噔爬上楼去,推开门,尹悦扬一脸灿烂地说:“你回来了!”
天!这哪跟哪啊。这不分明是家庭主妇对辛劳了一天的丈夫才用的台词嘛!
之后我便更不明白。我和田小禾去看电影,他早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筒爆米花;我独自去逛街,会在回学校的街角“巧遇”到他;我到小花园里看书,远远看到他盘腿坐在那里拿着一本什么摩罗、余华之类。
田小禾在桌子上啪啪啪摆下塔罗牌,说:“饶紫苏,塔罗牌告诉我,你的真命天子已经出现。”
不久,我和尹悦扬终于牵上了手。他傻呵呵地挠挠头:“是田小禾告诉我你对我有好感,我才敢追你的……”什么?我大惊。逼供之下他终于坦白,原来我们那么惊人的相遇率都是因为田小禾向他透露了我的行踪造成的!
事实是,尹悦扬果然是个好男朋友,专一而深情,踏实并宽容。我的第二次恋爱空前成功。
田小禾也不是什么都敢做的
大四那年,学校两旁的路上开满了粉色的合欢。我四处投简历找工作,田小禾却顺利接到了加拿大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分别在即,白天她陪着我找工作,晚上我们并排躺在一张床上,说着话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掉落下来。
在她离开的前几天晚上,她让我陪着她去了市里一处高档住宅区。她仔细地数着楼,在其中一栋楼前停住。我们站在树下,她眺望着9楼的灯光,肩膀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眼泪如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浓浓的夜色里。
她说:“那个人就住在这里,没有他……我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出国。”我心里一紧。这个人是田小禾的爸爸!我一直以为她的爸爸并不在这个城市。“你为什么不上去跟他打个招呼呢?”我问。她低下头,默默朝来时的路上走,声音低沉而凄然:“田小禾也不是什么都勇敢的。”
我们全家人送田小禾上了飞机。在机场,田小禾对我的心不在焉极为不满。我的眼睛四下张望,根本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一分钟。
然后,那个我一直盼望出现的人,终于出现了。他对我点点头,望向田小禾的眼神里溢满了慈爱和歉疚。田小禾看着他由远而近,转头望向我,我们四目相对,一切秘密已然袒露。她没有拥抱他,只是低低地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爸爸。”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田小禾寄来的照片,她和一个金发男子站在著名的尼亚加拉瀑布前深情拥抱。照片的背后写着几行工整而娟秀的小字:紫苏,好好工作,争取家庭事业双丰收。
天,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