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摆张臭脸给谁看,我可不喜欢。
我愤愤地想。跟着我故意抱你似的。要知道我是实在太害怕了。不过你在那儿为谁守身如玉呢,犯得着吗?就你丫的冰清玉洁,谁都赶不上。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还来干吗,反正我就是来送死的,风淮,明白告诉你,假好心,姐不稀罕。不喜欢我就不要招惹我,既然你招惹我,就请你喜欢我。我不需要和我爱的人做朋友,我的自尊和我的zhan有欲都不允许。
要么爱我,要么离开我。
风淮,选一样,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在这儿策划着该怎么让风淮后悔,不要说我阴暗啥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对一个暗恋者来说,做到我这一步,我以为我已经很仁慈了。
但是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之所以容忍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即使我喜欢你,也不容许你这样一再地践踏我的爱情。
我这个人常常有一点儿后知后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慢半拍。也就是说,在该愤怒的时候,我常常不够愤怒,别人愤怒完了,我才开始愤怒。
现在,我感慨完自己的处境,就开始愤怒了。
只是苦于无法表达,为了表达我的愤怒,我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地往黑色森林中走去。
咱好歹也是个神仙,关键时刻,怎能退缩,怕什么,我是神仙,一帮虾兵蟹将的小把戏,能耐我何。
就这样,我自我催眠了,走上了这条死亡之路。
“你往哪儿走?”风淮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问我。
“你管不着。”我哼了一声。为了表达愤怒,还特地加重了气息,听上去有点破音。
“别往那里走。”风淮在后面喊道。
我就不,我决定走自己的路。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喊去吧。
我更加一意孤行,我要一条道走到黑。
咧~咧~我还夸张地扭了几下,冲他做了个鬼脸。
然后我就孤身上路了。
走着走着,我就感觉路上的阴风就嗖嗖地流窜起来。
几片叶子被风一吹,就向我卷来,我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机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的景物忽然一变,我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太大惊小怪草木皆兵。
我站在原地,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诚心祷告:各位鬼怪大哥大姐,我可是个好神仙,品行端正吃斋念佛日行一善,死了也是损失。况且我们前世无仇今世无怨,还请你们高抬贵手行个方便让我过去,大家谁都不吃亏。来日我回了天庭,一定找几个和尚好好超度你们,让你们早日投胎做人。
我在那里念念有词,直到注意到身旁的响动渐渐大了起来。
原来我身旁的一棵棵大树,全都幻化成小鬼站了起来,乌黑的脸,铜铃般眼,两个模糊的小点儿算是鼻孔,血红的大嘴,四肢都是乌黑,没有手脚,就像乌黑干枯的树的枝干。
他们全都阴测测地盯着我,眼睛都开始冒出不正常的光芒。
劫财,不像。劫色,就更不可能了。唯一的靠谱的猜测,就是来索命了。别怪我不仁,是你们先不义的。
他们笑得十分不善,冲我张开了血红大嘴,怪不得笑得那么****,原来是笑里藏刀啊。
其实也不是笑里藏刀,而是嘴里藏刀。
嘴里寒光闪闪,他们的牙就是锋利的刀片。我琢磨着就这么一刀下去,不是他们咯着了就是我光荣了。
但是姐本身不是什么铜墙铁壁,早知有今日,就该练练什么金钟罩铁布衫,看现在这情况,后面那种可能性太大了。
他们张大了嘴,张牙舞爪地,嘴一张一合,做出啃咬的动作,渐渐地就以包围之势把我围在中间。
感情就我一人儿单挑一群,怕你们不成。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们算什么本事,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把我当老鼠,虽然姐不是什么母老虎,但也不是病猫。
他们越来越近了,看我的眼神活像好几年没吃过肉,就等着今天开开荤了。
我心里寻思着,后面那位虽然也不胖可比我有肉多了。佛祖舍身饲虎,风淮你不如就来喂喂这群饿死鬼。
我随便也变出了把剑,毫无章法地一砍,几个小鬼就倒下了,绿色的汁液溅到了我的身上。尸体七零八落地,赫然是几截干枯的木头桩子。
真是中看不中用,纸老虎一群,我暗自想着。
我正走神的时候,一个纸老虎眼看就要咬住我的胳膊了。流血流泪不留疤,我心中那个着急,用剑打横往纸老虎嘴里一塞,纸老虎咬住剑,也算是硬碰硬。
然后我飞身起来一个连环踹,把最内圈的小鬼们全部撂倒。
等我落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老帅了。成就感啊。我正想着要不要设计个潇洒的落地姿势,就像那些传说中的大侠一样,好颠倒了众生的时候。
新一轮潮水般的小鬼就涌了过来。
这回我变出了两把剑,化怒气为斗志,肆意地砍杀起来。
但是渐渐地,我发现,小鬼们就像是能死而复生一般,虽然脚下到处都是木头桩子,我都快无处下脚了。但是小鬼们总是杀不完。
我算是明白了,这些小鬼的厉害并不在于他们本身,而是他们人多势众,你就是再英雄也经不起耗。耗着耗着就把你给耗死了,太狠了。
我心想。我果然还是太幼稚了。
我累的都快瘫倒了,小鬼们还像海水一样源源不断。天无绝人之路,我看见一棵奇大无比的树,就踩着小鬼们的头飞到树下,小鬼们又向大树扑来,狗被逼急了还跳墙呢,我是神仙,而且这儿也没有墙,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抱着树就开始往上爬。
我往上爬的时候,小鬼们就在下面一边抓一边咬。我筋疲力尽,爬着爬着就想往下出溜,好几次,小鬼们都差点咬到我的屁股。
吓得我又拼命往上爬。死了事小,贞洁事大,要是把我的裤子咬破了可该如何是好,人都死了还让风淮看笑话。
所以我拼命往上爬,不仅仅是对生命的保护,还是对尊严的捍卫。
爬着爬着,我就想到,水有源,树有根,忽然间福至心灵,那我就寻根究底好了。剑法本就不是我所长,我还是拾起我的老本行。
我想起一本书上有一个法术。
就变出了四把剑,分别插在土地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把小鬼们困在其间,割破我的手指在最中心的位置上放了血。
两滴血下去,方块内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烧木是自然之理,我这地狱烈火更是焚人心智。
小鬼们很快就被烧成了焦炭。
斩草须除根,我用大铁锨把那棵奇大无比的树从土地里挖了出来,一挖出来,大树就枯萎成了一个长胡须的老头儿。
果然到处都是精怪,我不禁叹口气。
一把火烧了树精,我就开始继续前行了。
走着走着,天就黑了。
可是月到中天之时,就像是走出了黑森林一样,眼前的景物就豁然开朗了。
是银色的沙滩,深邃的海洋,多美的海岸,经此一役,姐用来扮酷的白衣服,都给染成绿衣服了。
连我的脸上都沾满了汁水。估计我的脸都是绿色的了。
正好洗一洗,我心里想。
不过,这些都再无法吸引我,因为我看见水天之间,月亮之下,那个飘渺而窈窕的身影。
那是我生平仅见,有美一人,可以媲美月亮的光辉。
不因为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不因为她黑而直长的头发,脉脉垂到海里面,不因为她坐在海边岩石上,静止不动即摇曳生姿,美而不瘦弱,一举一动皆让人心神荡漾。
最奇异的是,海上红莲缠绕,枝枝蔓蔓,千般竞放,不是媲美海上女郎国色天香,只为佳人一笑,幽兰吐芳。
传说中南海有鲛人,何德何能今日为我所见,她背对着我,面朝大海而立,就像是为美而生,因美而死,即使留给我的只是背影,也足以让我以为她就是人间最美。
她慢慢用手梳理起长发,低头侧颈,别有姿态,那背影似嗔似怨,似思似念,缓缓开始吟唱,歌声飘渺,却真正动人心弦。
“千言万语路过靖海边,海风临海塔,我不知归处。
千言万语路过靖海边,海水锁海妖,融化几多情。”
一种婉转的调子,唱的人心头凄凉,就像能穿透你的耳膜,直达你的心灵。
陌生而新奇的歌词,闻所未闻。
委婉而悠扬的曲调,若哀似伤。
我有些难过了。
“她是柳如如,传说三界第一美,但似乎从没人见过她的面貌,千年来她终日面朝大海而歌,等待情人归来。传说中从没有人可以让她回转头,也没有人可以让她站起来。”
如泣如诉的人儿,
月下那一抹最耀眼的清辉。
仿佛一转身,就能看见她的泪,
可以想象她的人,该是何等的美。
我虽是女人,却也要为你心动了。
她不是鲛人,却有眼泪晶莹如珠。
朦胧的月色下,海边有红莲朵朵,那种妖异的颜色,如火欲燃,纯净地一尘不染,就像那个红莲中岩石上单薄的决绝的身影。
千百年来的载浮载沉都一同幻灭,惟余这海上红莲,惟余这石上美人,惟余美人千年的守候,惟余美人和她的心上人。
看的我的心都要痛了,唱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能再看了,请你也不要再唱了。
月留驻,人停步,鱼不能游,鸟不能飞,天地同感此悲。
唱的月光越发明,唱的红莲越发艳。
诡异的红莲惊艳的美人残缺的月色,如此和谐地在我眼前,每一度的景色都要发光,每一秒的光阴都要灿烂。
就像过了千百年,我仍是那个懂你的人。
悲伤的人儿,你因何困守,画地为牢,等待千年。
在海水的昏暗里,把爱恋深深埋藏。
“她等待千年,她的情人会回来吗?”我扭头问风淮。
风淮对我很苦涩地笑了一下:“她的情人,你我都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