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娘,你要去哪?”床上的小丫头一边艰难地喘着气,一边直起身子看向门口的妇人。
妇人刚要拴好门一瞧见女儿醒了忙走过去,帮她垫好被子,“生儿,你在家好好歇着,娘去庙里一趟,很快就回来了,”妇人扯出一丝笑,看那愈加苍白的小脸,扭过身子抹了把泪,又转过来替她擦了擦额间的汗,“很快就回来了,生儿乖。”
小小模样挂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娘说很快回来,就一定会的。
转眼,她瞧着纸窗外的日头渐渐落下,小手死命地撑起身子,踩上鞋,那还是娘新为她纳的底儿,扶着桌角,披了件小衣,吱啦把门打开,病弱的样子被黄昏染上一层单薄,更让人心疼不已。
村里的牛老二正提着桶水哼着小曲从一旁经过,突然听见一声轻咳,转过脸一瞅是小莲生,忙放下水,心里一阵揪心,谁不知这莲生生来命苦,又早早死了爹,一身的病痨眼见再也撑不过几日了,可是她娘怎么会让她自己出了屋子。
一把抱起她,“孩子怎么出屋了,你娘呢?”
莲生一看是平日对她最为好的大叔,忙红着眼睛,“牛,牛大叔,我娘,我娘她,”话还没说完,又狠狠咳了几下,牛二抚了抚她的背,待她继续说,“娘去了一天了,说是去庙里,可,咳咳,可还没回来,生儿担心。”
牛二一惊瞧瞧天色,莲生娘从不肯把自己女儿放下家里超过半日的,这都快月上了,也该回来了啊!想完又抚了抚莲生的背,“不急,你娘必是什么事儿耽搁了,叔先带你回家吃点饭。”
牛二挑起身后的水桶,皱着眉头回到家里,放下孩子让老婆照顾好,自己看了看月影,总归放不下心,还是从村里往城庙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莲生娘,究竟去哪了!找到她,可得好好说说她,放着那么小的孩子在家,乱跑什么!
一路上匆匆忙忙,走了大半饷,眼见快过护城河了,突然听见耳边一阵吵杂,扭过脸,瞧着一堆人围成一个圈子,“哎,这哪个挨千刀的家伙干的,好生生的人被糟蹋成这样!”
“报官了么?”
“报了报了!该是快来了!”
“拿住这贼人,一定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城门!”
牛二心中涌出不详之感,忙推开人群,只见地上斜着身躺了个女子,衣服被撕破,露出半个身子,一把刀横横插在她腹处,血早干透了,渗在土里,异样的红。
“莲生娘!”牛二一下认出那女子,忙趴下身子拉起她,大声喊了出来。
周围人一看,纷纷给他让了条路,几个人以为是那壮汉的老婆,纷纷安慰几句。
牛二与这妇人也是同村多年,见她寡妇又带了个孩子日子太不容易,平日田里的事儿多半是自己在帮忙,如今见了这般情景,又想了想那小莲生日后,眼圈红了红,正一心难过,忽见那妇人手中紧紧拽了个什么东西,手指用的力太狠,好不容易才把东西拿出来,虽是粗野人,可也懂那,原是个护身符。
想来才明白,说去了庙里,原来就是为莲生求了个符。
一时忍不住,还是掉了点泪,莲生娘,放心去吧,你家丫头我来照顾。
夜,异常的慢,小手死死握着符,看着娘的身子一点一点被没入土下,拼命叫喊着,“娘!娘!”
“生儿,瞧娘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生儿,娘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医好你”
“生儿,生儿”
牛二看着她瘦弱的身子跪在妇人的坟头,一个一个响头磕着,几次想拉过她,都被老婆拦住了,“这孩子,想报答报答她娘,就随她吧。”
天色越加清明,莲生跪了一夜,最后还是被牛二抱回了屋,猛烈的喘了几下,还是太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瞧她,居然一滴泪没有流!莫非,真是个怪物!”牛二老婆惊讶地指了指她的脸,牛二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都如此了,你还这般说,还不去做碗热粥来!”
牛二老婆捂着脸,自己的相公从未这般对过自己,何况说的是实话,恨恨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人儿,还是去了灶房。
牛二呆了半响叹了口气,又背起锄头,轻轻关上门,朝田里走去。
这时,莲生娘的事儿早在村里传了去,几个孩子听了什么克爹克娘的竟一心觉得莲生是个不祥之物,几声讨论,可不敢再让她呆在村里,都忘了他爹死时那惨状么?如今她娘又这般,必定是祸害!先生说过,祸害不可留!
几个人打定主意,蹑手蹑脚来到牛二家门前,探出耳朵听了听声音,“好像没人!”孩子头头比划了比划,慢慢打开门闩,果然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子躺在床上,不时还咳了一声,吓了他们一跳,缩了缩头又撞起胆子,一溜烟跑进屋,按计划抬起莲生捂住她的嘴就从牛二家出了来。
怕让牛二瞧见,小心地走了村子最背的一条路,直通后山,几个孩子喘着气看了看后面,“离得远了,应该没事了!”
早听爹娘说这莲生患了一身病痨,哼哼,这病鬼,真是个扫把星!
一人一脚往她身上踹着,起初莲生还挣扎一下,日头慢慢照上脸,胸口的气愈加不平,一边咳着一边轻喊,“不要打了,我,咳,我是莲生啊!”
“打的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叫你害死娘!”一个孩子一脚踢上去,笑的更狠了。
“衣服倒是工整!”一个小女孩儿看莲生那般清秀的脸,心里莫名不爽,扯起她的衣服就撕了一个大口子,一群人笑啊笑的,看她颤抖的样子,等会要去告诉家里人,这祸害被自己如何如何了。
他静静站在云端看着凡间的一切,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哗!”白袖一扬,本是平静的村子忽然浓烟大作,大火像妖蛇一样发出“咝咝”的灼烧声,村民们的惨叫声,“火,火啊!”
死亡,或许真的很容易就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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