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玄真宫的仓澄殿里数百名弟子坐在其中,坐最前方的是四位首座。所有人都在每日晨时的清修,谁也没有觉察出今日与往常有何不同。今日的掌门之位依然是空着的,因为掌门纯阳真人还在闭关之中,还有二十多日方才出关。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突破晨雾照射进大殿的那一刻,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殿前不得祭仙器,因此不得不徒步而行,这是玄真宫的规矩。
“师傅!师傅!”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衣着上看来,应该是青龙一脉的年轻弟子。那名弟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道。青龙一脉的首座萧然侧眼望去,见是自己门下弟子,便赶忙站起身,上前几步,伸出手指着那名弟子疾言厉色的大声呵斥道,“首座们都在清修,怎由得你这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那名弟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跪倒在地上,“师傅,有一群人破了宫门,直逼仓澄殿而来。众人听闻此讯,不禁哗然。几名首座也站起身,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突然,众弟子们分散开来,站在两旁。
走在最前方的是夜夫人,在她左边是星辰,右边站着珂珂,而屏澜此刻也在队伍之中,只是她走在人群最中央,用面纱遮盖自己的脸庞,刻意的隐藏自己。毕竟她本是出自玄真,如今又站在敌对的一方,若是被人认了出来,实在不好辩解。
四位首座定睛望去,“这…这是….”天玄真人大惊失色不禁向后退了两步,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云萼大师,四目相对,惊愕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即是不安也是恐惧。萧然打量着四周,除了天玄真人与云萼大师,身在一旁的秦之初似乎也若有所思。他觉察出了气氛的异样,不禁开口问道,“真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萼大师在一旁摇了摇头,“该来的,总算是还是来了。”萧然皱了皱眉,他虽不了解其中内幕,却也感知到了气氛中的异样。
夜夫人向前走了几步,“怎么,没想到我真的会回来吧?”她仰起头,轻蔑的说道。
“妖妇!我玄真宫岂是由得你撒野的之处!”秦之初大喝一声,伸出手向空中一比,一把寒气凛然的仙剑现于眼前,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他凌空一跃,朝着夜夫人就是挥剑一劈。夜夫人一个急闪,“啪”的一声,地面上裂出一条缝。谁知秦之初不依不饶,又接着使出一招‘郁风真诀’,连连逼出,可夜夫人只是不停的向后躲闪,并没有还手的意思。时间渐渐地过去,阳光一寸寸的朝着大殿散去。正当秦之初完全暴露在阳光的那一霎那,只见他好像被无形的一股力量缚住一般,四肢瞬间僵硬,直直的扑到在地。“怎么会…怎么…”还未等话音落下,一阵剧痛袭向他的胸口,“啊!”的一声,他不禁失口喊道。望着秦之初痛苦的表情,他身边的贴身弟子周玥连忙跑来,本想将他扶起,却见他四肢僵硬,已无法前行,便从一旁唤来几名一同将他抬了回去。夜夫人也一旁静静的望着,扯了扯了嘴角,轻声说道,“你们全都中了我的暗夜莲花,还敢不知死活的撒野!”屏澜站在后面,听闻此话心里不禁一紧。
暗夜莲花!这毒出自魍魉门,中此毒的人只得常年待在黑暗的阴影之下,一旦见了阳光,体内便会产生反应而导致四肢僵硬,胸口会生出一朵如同莲花一般的标记,那感觉犹如被烈火焚烧一般,生不如死。
众人不禁大惊,朱雀一脉的首座云萼大师连忙扒开秦之初的衣领,果然!在他心脏偏右侧的地方有一片红色图案,当真是像莲花一般。
“你别以为使出这些无耻手段,我们就会怕了你!”玄尘真人厉声说道。玄真宫一向守卫森严,即是夜夫人派来的人想要潜入也不是件容易事。难道是出了内奸?!正当大家心生此念之时,只见千草房的小唯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伏在云萼大师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云萼大师,只见她的表情从平和突然转变为无比的惊愕。“这不可能!”她大声说道。玄尘真人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云萼大师定了定神,但目光中仍充满着不解与惊异,她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小唯,你自己跟大家说吧。”
小唯怯怯的点了点头,她上前两步,大声说道,“昨晚我路过膳房,只见一人影在储水的水缸前晃动,我心生疑惑,便走上前去,谁知在那人回身时,我…我…”小唯一时间语塞。众人听到这里不免着急起来,“你怎么了啊?”大家纷纷急切的问道。小唯架不住众人的催促,大声说道,“我看见了屏澜姐姐!我以为她已经回来了,一时间欣喜万分,便一边唤她一边走过去,谁知她见了我反而躲着我,一溜烟就不见了。”众人听罢此话,全场哗然。
屏澜此时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原来昨日在密道,夫人所说的,就是想让珂珂易容成她的样子,嫁祸于她,好让她永远无法回师门。想到这里,屏澜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烧着的干柴一般即将燃气熊熊大火。
“小唯!你没有看清可不要乱说话!”萧然挺身而出为屏澜辩解道。而坐在一旁的秦之初捂着胸口,忍着剧痛艰难的说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苏屏澜现在是这妖妇的义女,你竟还为她辩解。当初在那个山洞,我们都差点丧命,为何她却无恙,她要真是清白,那为何到现在还迟迟不归。若不是她,上官师妹怎会…怎会…”秦之初突然只觉一股剧痛狠狠地撞击在胸口上,那势头比方才来的还要猛烈许多。星辰微微侧眼望去,只见夜夫人将手背在身后,悄然用真气逼的秦之初的毒再次发作。
一切都是夜夫人筹划好了的。
正当屏澜要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之时,只听夜夫人大声喝道,“好了,不要再废话了!二十年前的债,今天要你们一并偿还!”她说着便要将房顶用内力冲开,让光线散布进来。突然,正当她要发力之时,一阵浑厚的内力如同一个大浪一般向夜夫人这边打来,所有人都顺势向后倒去。
“休得放肆!”声音从远处飘来。
看来是掌门纯阳真人提前出关了!玄真宫的弟子们如同看到了曙光一般欢呼起来。夜夫人本想趁着玄真宫掌门闭关之时借机发难,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一点。她定了定神,朝远处望去。只见一道金光闪现,一位红光满面、道骨仙风的长者乘风而来。待他站定后,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着夜夫人,缓缓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我且放过你,留下解药走吧。”他说完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夜夫人听后哈哈大笑几声,“你以为还像从前那般任由你们欺负?”她说完便聚起真气,双手在胸前一比,大喝一声“百鬼夜行!”这可是魍魉门的绝技。霎那间,不知从何处突然聚集起无数只暗灵,这些暗灵似乎蓄势待发,在夜夫人的身边嚎叫着,骚动着。“出!”成以千计暗灵不停的向前奔去,如饿狼一般。纯阳真人感到情况不妙,立即将手中的拂尘向前一划,一道霞光万丈如纱般的锦缎立显眼前。那锦缎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那些飞来的暗灵统统收入其中。
夜夫人望着眼前的一切,丝毫不惧。只见她聚起真气,凌驾于空,使出一招魍魉门的必杀技‘血啸狂凌’。此招一出,眼看着纯阳真人渐渐抵挡不住,正当夜夫人暗自得意之时,纯阳真人用尽全身力量朝前一推,大喝一声,“破!”夜夫人顺势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珂珂见纯阳真人也即将支撑不住,便大声喊道“给我上!”众人听罢,便一股脑的都冲了上去。
“夫人!”苏屏澜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夜夫人。
“你叫我什么?”夜夫人抬起头,缓缓的戏谑道。
“先别说了,跟我来!”她将夜夫人带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玄真宫对于屏澜来说再熟悉不过,这个地方一般少有人来,而且此时的大殿内双方正在酣战,谁也顾不得这里了。
“看见了么,就连他们掌门也对我心中有愧。”夜夫人冷冷的笑道。屏澜此时虽说是恨极了夫人对她的陷害,但一想到方才掌门面对夜夫人时的神情,也不免心生疑惑来。按照纯阳真人的个性,他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对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屏澜静静的问道。夜夫人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也罢,告诉你,好让你看清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屏澜本想出言辩解,可她实在是既心急又好奇,也就懒得跟她说这些话了。
夜夫人静静的望着远方的天空,“我原是魍魉门主的长女,二十年前与玄真的大战让我俘获了玄真宫的四弟子昆吾子,他本可以全身而退的,只是因为要救他的同门师妹云萼,才错失了离开的良机。后来我父亲让我杀了他。但我见他为人正直,与他的师傅们并不一样,也就实在于心不忍,便将他藏了起来,谎称他已死。后来我二人日久生情,渐渐产生了情愫,我父亲发现他没死,便要杀了他。我无奈之下,只得叛离魍魉门,同他一起远走。后来我与他成了亲,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准备同他一起回玄真宫见他师傅。可谁知…”夜夫人似乎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她狠狠地咬着下唇,尽力的抑制住眼角的泪水,满眼都是愤恨。突然,她身子瞬间朝前倾去,一口殷虹的鲜血从口中溢出,“夫人!”屏澜不禁关切的唤道。夜夫人摇了摇头,“让我说下去。”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可谁知他师傅不但不允,反而要将我除去,我当时跪在大殿苦苦哀求,最后硬是逼得他用自己的性命在大殿自刎谢罪换得我的平安。我当时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两个女儿,只得忍下所有怨气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可他师傅仍不依不饶,就因为是我魔教之女,辱了他们玄真宫的清誉,便对我四处追杀,最后还是因为你师傅云萼她的及时出手,方才保住我的一个孩子,而另一个不幸在逃亡路上失手摔落在地,夭折了。”夜夫人的目光直直的望着远方,仿佛是在追溯着已往早已遥不可及的情愫。
“那你另一个女儿呢?”屏澜试探性的问道,因为她早知道珂珂与夜夫人是母女关系,屏澜本以为她会随便扯个理由搪塞过去或是瞎编个什么打发了她,可不曾想夜夫人却毫不掩瞒的告诉了她,“是珂珂。”
“珂珂如此倾慕于星辰,而星辰又总在我身边,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恨我或者讨厌我?”屏澜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夜夫人笑了笑,“我也有年轻的时候,这种东西,我没有理由恨你或是讨厌你。”夜夫人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是不是很恨我让他们误会你?”夜夫人回过头望着屏澜。屏澜默不作声,或许此时在她的心中,有的只是震撼,对已往十几年来所认知的一切全盘否定后的震撼。“你方才说的,可都当真?”屏澜轻声问道。
“你若不信,尽管去问你师傅!”夜夫人望着苏屏澜,“我从前也对不薄,你当真要对我如此冷淡?其实我是真心想留你在身边做女儿,不想你再回去与那些衣冠禽兽们一起,你若如此介意,那…”屏澜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我带你回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