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骇人一幕实在太出乎屏澜的意料。
她简直不敢相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见到他。并且,他为何突然成了他们口中所畏惧而又敬仰的‘主上’。屏澜此刻突然有些恍惚,她不由自主的静静走上前去,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星辰?”她试探性的问道。原本随和的轩珵突然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猛地回过头,目光凌厉的望着屏澜,大声说道,“你说什么?”
“不!你不是他。”屏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有些紧张。
他略显暗红色的嘴角一侧轻轻向上一挑,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笑容,没人能说得清楚。
“哦?!莫非小姐认识在下?”他那深邃如水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屏澜。
那双眸仿佛会散发出一种神奇的魔力,逼得屏澜一时间只觉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眼前这位名为即阳轩珵的男子,屏澜仔细地打量着他。
那散落在肩的乌黑的长发,和那清秀而俊朗的脸庞,无不让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即墨星辰。可是唯独就有一处,让屏澜渐渐开始意识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他们俩最像而又最不像的地方——那双湛蓝的双眸。
即墨星辰的眼中所带有的一丝让人恍惚般的朦胧与迷离,而他,没有!在他眼中,更多的是迷离之后,那如大海深处的海水那般冰冷。
不是他!屏澜蹙了蹙眉头,心中思索道。此刻,苏屏澜不知心中为何满都是那个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男子,仅仅是救过她吗?为何她在失落之时想到的总是他。
即阳轩珵见屏澜渐渐侧过头去,嘴角渐渐浮现出他惯有的动作——嘴角朝一侧轻轻一挑,随即便转过身去。
屏澜定了定神,平静的说道,“我一行原本十人,谁料遭此横祸。”
“怎么会…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的!”轩珵说道。
还未等轩珵把话说完,只见龙女赤燕从大殿的侧门走来,大声说道。
“不如主上还是请二位贵客先到内宫收拾整理一番,再谈话也不迟啊。”
“对对对,姑娘一路辛苦,是该歇息歇息,怪我太疏忽了。”轩珵一面赔笑,一面招呼站在殿门外候着的侍女前来。
“如意、如念,带二位贵客下去歇息,记着!千万不可有所怠慢!”
“是。”两位侍女细声细气地应道。
“等等!”屏澜打断说道,“我这里还有我玄真掌门递来的休书一封,让我交予您。”站在一旁的赤燕走上前,将屏澜手上的信囊取来,交予轩珵。屏澜委身一礼,说道,“如今在下任务已达成,便没有理由再停留了。”正当屏澜转身之时,不知为何一直揣在怀中的那块玉突然掉落了出来。“哐嘡!”一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块玉上。她赶忙将玉拾起,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轩珵声音突然变得越发凌厉起来。苏屏澜心中不由得一惊。星辰离开时特意叮嘱不要让旁人知道这东西在她身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姑娘别急,敢问姑娘这玉从何得来?”屏澜抬起头望着她。“恕小女子无法告知。”屏澜沉下气谦卑的说道。
“无妨,无妨。”轩珵的五官似乎被凝结住了,他冰冷的说道,“姑娘且别急着走,待我尽了地主之谊,姑娘再走不迟。”他顿了顿,“赤燕!”
赤燕很快便明了他的意思,微笑的走上前,“阁下,这边请。”
苏屏澜随着侍女穿过大殿的侧门,一路朝着后面的珊瑚群而去。
“这就是你们这里住的房子?”苏屏澜远远望去,只见这前所未闻的的珊瑚群确实多有新奇。
“是,这是贵客才可以居住的,像我们这样的下人是无福消受的。”
“你叫如意?”白玉言指着身边答话的侍女问道。
只见那两名侍女相互对视,莞尔一笑,
“我叫如意,她是我胞妹,叫如念。”站在屏澜一侧的另一名侍女笑着答道。
屏澜看她俩不像属龙裔一族,便开口问道,
“莫非你们也是龙裔?”
“哦,不不不,如今这东海龙宫算上主上,和龙女赤燕,也不过十余人,我和妹妹是受到这海中从前的主上所点化,化身为人形的鱼精而已。”
“从前的主上?难道这龙宫曾易其主?”屏澜一听,不禁心生疑惑,随口问道。
“二位难道没听说过龙裔两大家族之争的事吗?哦,不过这也不为怪,龙族向来是把名誉看在第一位,像这样的事情,他们怕会早已封闭了消息。”
屏澜听后不仅一惊,这件事会和星辰有关吗,那个主上与他长得那么像。她心生疑惑,便问道,“如意妹妹,当时这龙族之间为何相争啊?”
只见如意渐渐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见她有些犹豫,走在另一侧的如念见没了声音,便脱口而出说道,“这些话我们本不该说的,姑娘只当是没听见。”
见两人似乎有自己的苦衷,也不好再逼问,只得作罢。
第二日一早,她慵懒地继续侧身坐于床榻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浅浅地垂下头。
四周明亮而又幽暗,光线隐隐交错其中,仿佛是从海底最深部浮游而来的物质,即使有光,但也明亮得那般的阴沉与忧郁,让原本就迷惘的心灵变得更加不知所措。渐渐地,她只觉体内有异物在上下涌动,那种狠狠撞击着她五脏六腑的钻心之痛!让她叫喊!让她哀嚎!
“妖物!快给我滚出来!”她大喝一声,双手狠狠地朝着坚硬的床沿砸下,‘嘭’!只见腥红而又滚烫的血液顺着指尖滑下。
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那么一只‘鬼’而黑暗!这世间最污浊、最混沌不堪的颜色,让心中的那只‘鬼’在它的庇佑下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是它搅乱了人的思绪,禁锢住了人的意识,在人全然麻痹的状态下再开始疯狂吮吸人的血液,吸食人的精髓,直到将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黑暗是嗜血的,或许是它极其敏锐的嗅觉在第一时间就当仁不让地感知到了血腥味的诱惑。只见她体内的一团黑气渐渐朝着血液倾出的地方流去,它穿过肌肤下的每一寸经脉,直奔她手指上的那道裂口而去。
“滚!”她大喝一声,狠狠将手一甩,将那黑气逼出了体外。
又是因为她体内的至纯之血,又将这些妖物引来。
就在刚才甩手的那瞬间,手指上的伤口仿佛又被扯裂开了一分,血不但未止,反而流的得更加疾。
但她好像丝毫未察觉,任凭鲜红的血液层层渗透入洁白的被单上。
“吱……”如意手持一只装满净水的贝型小银盆,盆边上松松的搭着一条白巾,轻轻推门而入。
“小姐,这是我们龙宫的净水,您先擦把脸吧。”如意微笑着走上前来。
“啊!小姐,你的手!”正当如意走到屏澜的面前端上水时,却无意中用余光望见她残红的手指,心中不禁大惊,叫喊道。
听到如意惊异的叫喊声,屏澜顺势向手臂放置的地方望去。
“哦,怕是我刚才一不小心,磕在床沿上了。”只见她轻轻一笑,淡定地对着如意说道。
“怎么我刚才没有发现呢?”她抬起手,看了看,随后又一个人默默地自言自语。
如意赶忙将银盆放置于身旁的桌子上,转过身跑到窗下的置柜前跪坐下来,拉开底下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些什么。
只见她从抽屉中取出一只小口长颈的白色瓷瓶。
“小姐,这是我们龙宫秘制的止血化瘀的药膏,效果特别好。”如意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她走到桌旁将水取来,坐到床边,将银盆置于双腿上。她将白巾在水中浸湿,又托起屏澜的手,将手上的污血轻轻擦拭干净,再将瓶中的药膏敷在伤口上。
“小姐好像有心事。”如意见屏澜面色一脸忧郁,便随口说道。
“什么小姐啊,我哪里是什么小姐?我叫苏屏澜,直呼我屏澜就好。”
“嗯,屏澜姐!”如意仰起头望着屏澜,莞尔一笑叫道。
“那你既然都叫我姐姐了,有件事情妹妹可一定要告诉我!”屏澜顺着如意的话接着说道。
“行,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好,那你告诉我这龙宫的两大家族到底是什么回事?”
如意一听,不禁心中一紧,只见她蹙紧了眉头,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想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屏澜追问道。
“可是这件事我若是说了,万一陛下哪天要是怪罪下来,那我可……”如意吞吞吐吐地说道。
见如意如此为难,屏澜实在也不好逼问,只得叹了声气,将头侧于一旁,就此作罢。
“好吧,我看姐姐也是真想知道,那这事说了也就说了,只是姐姐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好!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说出去!”
“嗯,其实这龙宫两大家族,另一大家族是即墨家族,前任龙王就是出于这个族的。那两大家族犹如一水一火,即阳为火,即墨为水,两族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其实暗地里却早已争斗了将近几百年,两年前老龙王驾崩之后,即阳一族趁即墨一族不备,将他们该杀的杀,该赶走的赶走,那龙太子虽然侥幸逃过他们的追杀,但至今还不知漂泊在何处。之后他们又重新推选出一位龙裔接任龙王之位,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可是……”如意说着,在她原本怜悯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了一丝愤懑的神情。
“可是什么?”
“可是陛下当时是初到龙宫,我们在此之前都不曾见过他。”
“竟有这事……”
“嗯,太子……他是个好人,他曾经救过我一命,只怨天意如此,他……”
“那太子失踪之后没有人再去找吗?”
“外面到处都是追杀他的人,我们哪敢去找啊,只怕找了会惹更大的麻烦。”
“哎,那他到底姓甚名谁啊?”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原本是从如意嘴中说出的一句很普通的话,却使得屏澜通身一愣,僵在原处。
“姐姐,姐姐?!”如意见屏澜神情不对,连忙侧过身轻唤道。
刹那间,仿佛如梦初醒。
“难道……他……他真的是……”
“姐姐,难道……难道你见过他吗?”如意见屏澜如此大的反应,不禁急切地问道。
“我?哦,不!我没见过。”
“姐姐?!”
屏澜尽力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常态,此刻她心中很乱,乱得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生怕她指尖的撩动会使那团心中的乱麻缠得更紧,更密。
门外像是传来了脚步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变化,脚步声也越来越明显。
如意慢慢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小姐,陛下请您到后殿一聚。”那人隔着门说道。
如意趴在门上,对那人应道。
“知道了,小姐马上就到。”
待那人走后,如意连忙跑过来,对屏澜说道,
“屏澜姐姐,陛下召你到后殿去,这是身新衣裳,你快换上吧。”如意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件精美万分的华服。
“我去再取盆净水来,给你擦擦脸。”
屏澜机械地挪动着双手,将绝美的华服提起来,轻声赞叹道。
“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