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儿和小梅都回原科室去了。大内科继续从其他科室抽调人手,这次轮到内分泌了。除非景云儿这种自己申请,基本都是派遣科室里不得志的人或者主任见不惯的前往。
我在内分泌是破罐子破摔的主,和学霸们格格不入。到血液科肯定是我,我为此几乎吓得浑身颤抖。血液科是小科,本科的内科总共听了3节课不到,还是呼吸和心内。而血液科比消化内分泌等都要难很多,我各大考试都放弃了血液科。大内科的所有考试,我几乎直接选择无视血液内科所有题目,代之以C选项。
终于,科室主任正式宣布我去血液科支援1年。我如五雷轰顶,浑身颤抖。我颤巍巍的走出了办公室,平时带组的查房的二线叫住了我。
我颤颤惊惊的站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平时我就让你认真一点,你这个样子在心内科,血液科还有急诊科估计都不能当医生的。这次也好,你到血液科去呆呆,才知道我们内分泌的好”
血液科是坊间流传的死亡之科,工作量之大,病情之重让人毛骨悚然。而且四大穿刺,不,应该说是6大穿刺,包括心包和胸骨在那里都可以遇到。而且我是去代住院总,目前这些穿刺我一个都不会。
我找李小梅和景云儿等了解血液科的人来传授经验,不过李小梅转血液期间迷恋谢主任,对血液内科的体会并不深刻。我去问景云儿:“云云,血液到底怎么样啊?”
“挺好啊,我非常喜欢。”景云儿笑着说
我晕,说正题,说正题。
我又去找来规陪医生问着,大家都哭着跟我说:“太惨了,病人又重,操作狂多,而且病人一个个死去。”
我又拉着规陪问:“内分泌和血液比起,哪个更惨?”
规陪医生皮笑肉不笑的说:“半斤八两”
我要崩溃了。
终于到了我要到血液科的那天,我抱着我的行李亦步亦趋的朝死亡之科走去。其实我很早就到了科室,但想到这恐怖之科,一直不敢进去。而我的血液内科基础为0,甚至当不了实习同学。
透过门缝,我听到了二线们在议论:“景云儿走了还真是可惜,像她这种本来喜欢血液内科,而本人又很优秀的几乎是绝版了。”
另一位二线愤愤不平的说:“可不是,听说这次是内分泌派人。内分泌医生的疾病很简单,听说急诊科都不主张内分泌派医生去轮转。我们现在是像医院要人,来的是歪瓜裂枣。”
“更严重的是这次还来了一个内分泌的极品。听说在内分泌就表现得极差。连内分泌都干不好,怎么干血液?”第三位二线几乎愤怒了。
我听到二线们的议论,手上的箱子直接掉在了地上。二线开门看到了我,说道:“你就是内分泌的王芳吧。”
我点点头。
“你代住院总,晚上可以回去。不用管床,但跟一线一起值班。”男二线老师说。
“恩”,我的声音跟蚊子一样。估计他就是景云儿一口一个的龙老师吧。
“今天有一个规陪医生请假一天,你去帮她把出院办了吧。”龙老师吩咐。
本来我就不了解病情,不知道“慢粒急变”的意思,更不知道“尼洛替尼”是何方神圣。
病人家属激动的说:“王老师,你是博士,我只听你的,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应该多听二线的意见。”我赶紧回答。
“可是你是博士。”病人家属实在是固执不已。能到我们单位的有几个不是博士?
我无语,继续办出院。二线告诉我填写患者的输血单,因为肿瘤病人的红悬可以报一部分。
我填错了无数次,简单的出院到了下午才办完,我看到了患者家属愤怒的眼神。
末了,患者家属说了一句:“你是博士,可是你都用在科研上了。临床上你一无所知。”
待病人家属走远了,我才嘀咕道:“我又不是学血液的。”
熊降听说我到了死亡之科,特地请我吃饭犒劳我。在我看来,完全是幸灾乐祸。
好心的熊降还是给了我一个大盒子,笑眯眯的说到:“芳儿,这是我去找的大号头皮针,胸穿的时候可以用到。”
虽然他平日经常和我互损,但真正到了我遇到危机的时候,他还是不敢怠慢。熊大爷非常认真的给我说:“芳儿,你去找景云儿叫你做操作吧,听说她的操作是全医院做的最好的。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粗暴,但是又快有好,病人都说不疼。”
这还用说吗?熊降顺便说道:“下次景云儿教你做操作,你顺便把我带上。”
我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好事。”
“对了,心内科有个护士妹妹看上你了,有没有兴趣见一下。”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熊降。
“没有。”熊降回答得很是爽快。
“还是走不出美美的阴影?”我有些担心。
“早不喜欢了。我喜欢的人事李亦之。”熊降开玩笑的说。
“人家可跟了大老板。国民女神。”我打趣到。
“我还想去跟蓝仲鹏理论呢,凭什么抢走我的最爱。”熊降振振有词。
“那你去北京找蓝仲鹏理论吧。”我有些无语的说。
“嗯,本来打算去,但是还没有凑够去北京的路费。”熊降一本正经。
我嗤的一声狂笑不止。
规陪医生全部都是新换的,没有会做骨穿的,都让我做。不要说做骨穿,就是骨穿针都没有见过。今天有几个病人要做骨穿,于是说:“王总,教我们做骨穿。”
“我也不会。”我只能直说。
大家都愣了,只能去求助于二线。
我看着二线阴沉的脸,不要说抽,就是连当助手我都不会,因为我压根就没看过。
“首先找部位,一般选择髂后上棘。”龙老师边说边拿我的手摸了一下病人的穿刺部位。
“然后开包,消毒,铺巾。”
打麻药,然后抽。要抽少一点,否则容易稀释。”
说罢,亲自演示了一次,然后让我自己做余下的。
我趁着收拾骨穿针的机会躲到换药室看骨穿针的构造,研究了半晌。我狠了狠心,像赴刑场一般的决绝,不管了,去了。
做的是司马懿,景云儿最疼爱的一个孩子。
血液内科的病人几乎是老病人,即使是小孩也在互联网上查过自己的疾病,对自己疾病都有较为深刻的了解。而我不会做骨穿的事情很快被小人精司马懿知道了,他哭着用双手捂着自己两侧的髂前上棘,哭着说:“我要景老师做,我要景老师做。”,说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那个孩子哭得伤心,我也心软了,连忙给景云儿打电话。景云儿果然抽空过来了,她熟练的一气呵成。景云儿叹了口气,下午约来熊降,给我讲几大基本操作。
当然,熊降是来当人体模型的,基本啥也没学到。而我总算对操作有了了解,拿着腰穿针,真想给弯成虾米的熊降一下。
我学完了,景云儿走了。熊降这才回过神来:“景云儿,你也教教我啊!”
这两天上班,大家都愁云惨淡。二线还怀念着医学天才景云儿,而我则生活在景博士的阴影之下。估计龙老师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都是博士,差距怎么那么大。
血液科是腰穿的重灾区,而10床的家属则像看笑话一样问我会不会做腰穿。我不敢回答,确实,一个博士,一个本院医生做不来腰穿实在是好笑。
回家后,我反复看腰穿的视频,并且在网上调出了腰椎的解剖图。这才明白景云儿跟我说的穿刺针要向头部侧偏30°。最后,我用了景云儿教我的,买了猪排开始拿腰穿针反复的练习,但从来都没有实战过,只有一次想拿熊降开刀。
第二天上班,10床要做鞘注,而什么都不会的我只有比实习生还积极的帮二线准备好用品。
唐老师用复杂的眼光看着我,我吓得低下了头。
“你来做。”二线把穿刺针递给我。
我颤巍巍的结果穿刺针,开始按照景云儿教我的方法定位。然后打麻药。
好,开始穿刺。我深吸一口气,不管了,是死是活只能这样。谁叫我当年不努力,谁叫我操作天残,居然被逼上绝路了。
我开始穿刺,其实书上说的两次落空感都是骗小孩的。我只是按照那张解剖图,在脑海中回忆着脊髓的解剖。
“王芳,你疯了,你慢点。”二线吓坏了,打算去抓我的手。
我小心的退出枕芯,里面流出了脑脊液。
“你穿出来了?”唐老师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好像是啊!”我也惊呆了
这时,病人说:“这么快就穿出来呢?”
“赶紧配药,准备鞘注。”,二线命令我。
我飞快的配药。
腰穿完了,我主动去收拾残局。唐老师叫我:“王芳,你以前真没有做过操作?”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的,一定是今天比较顺利吧。
二线办公室
“今天王芳自己打了个腰穿。”唐老师说道。
其他两位二线没有说话。
“你们没看到,把我吓傻了。”唐老师似乎心有余悸。
“王芳做操作,想都想得到。”另一位二线略带嘲笑的说道
“不是,动作是很粗暴,比景云儿还要粗暴,把我都吓到了。但是居然在10秒之内把脑脊液放出来。而且还是第一次做腰穿。”唐老师缓了口气。
大家都有些好气,感觉其它两位二线也很想看看王芳打腰穿
不得不说,病人真是最好的宣传机器,第二天,我打腰穿倍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科室。居然有人点名要我做。这对我来说是强心针。
腰穿,其它两位二线都来看了,我是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进行的。
“王芳,慢点。”龙老师叮嘱道。
“知道。”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开始麻醉,进针。
我心里默念,龙老师,唐老师,李老师都是大白菜。
好,进针。我开始迅速的进针。
“王芳,你慢点。”龙老师似乎非常不满。
我抽出针芯,开始计数脑脊液的滴数。而两位二线嘴曾“O“型。
事后,大家再次向我确认,我以前是不是真没做过操作。
几个腰穿成功,我感觉自己跟打了鸡血一样,趁热打铁。不得不说,有些事情真是很神奇的。在潞海操作天残,连腹穿都基本当助手的我从研究生毕业到血液内科之前,基本没有做过任何操作,毕竟内分泌基本是不用做操作的。
但是,在血液内科,在外界传闻的死亡之科,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之下,我迸发出来了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爆发力。我居然能够快准狠的做自己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得腰穿。也许这真的是一个鸡血,我在第二次做腰穿的24小时之内迅速的学会了骨穿、胸穿还有腹穿,而且至少看起来像一个老手。二线觉得我很神奇,而很多规培生怀疑我开始是装不会做操作的,但是也不想想我装操作天残干嘛啊?对我什么好处都没有。
二线的脸色好看多了,龙老师笑着对我说:“王芳啊,你尝试一下胸骨穿刺。”
我点头答应。到血液已经一周了,二线的脸色第一天如此好看。
今天是我值班,二线是血液1的。这时,一个化疗后低谷期的患者被救护车送到了血液内科。我拿出景云儿特地写给我的应急预案,上抗生素。而我只是拿电话给血液1的二线汇报了,她没有说什么。
患者家属告诉我,患者开始腹泻,呈现水样便。而我只是给患者查了大便常规,上了黄连素,思密达等对症药物。而患者在夜间腹泻10多次,家属不停的给病人换洗。
第二天二线查房,患者家属再次哭诉这个问题。
“赶紧查大便菌群比。”唐老师厉声喝道。
我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天都诚惶诚恐。
化验结果是阳性球菌占了100%,唐老师立马拿出去甲万古加入100ml生理盐水里头,分次口服。患者症状立马得到缓解。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这时龙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王芳,不要泄气。你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好好干。”
我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已经4年了,离开潞海之后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
要学好血液的理论还需要一段时间,我这段时间的主要目的是拼命地,大量的做操作。
我对规培医师说:“从现在起,全病房的操作都我来做,包括抽血。”
那一个星期,我拼命的做操作,做穿刺,打鞘注。做完总能得到病人的称赞,但是规培生却悄悄的对我说:“王老师,你的动作幅度好大啊,我们都不敢学了。”
我无语,传闻景云儿做操作的动作幅度狂大,没想到我比她老人家还要厉害。
由于二线老师的鼓励,再加上我认为血液内科是一个非常有成就感,有挑战的科室,我发誓,在未来我要努力学习,不能辜负二线老师的期望。即使达不到景云儿的高度,我也要努力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