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为什么我没有爹?”
红袖记得这个问题曾经无数次的问过母亲,三娘总是轻轻一拍她的头,“傻子,没有爹,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怎么会没有爹呢,只是你爹出远门了,他不会回来了。”说完这些话,三娘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很快又不见了,“红袖,帮娘上酒!”
不过,曲三娘是从不寂寞的。
在她那一方酒栈里,从来都有着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热闹地陪着她。
红袖从小时起,就开始学会分辨人群,快速的记住每一张经过她面前的脸,准确地将每个人要的酒递到人家手中。这么个不知名的小地方,这么破旧的小铺子,连个象样的招牌都没有,只有门外一帜高悬的旗杆,挑着个已破烂不堪的“酒”字,在风中招摇。但是这些依旧阻挡不了它的门庭若市。
来的人都是冲着曲三娘的酒。
她的酒说不上来有种什么吸引力,但凡喝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再来一次又一次,就如鸦片上瘾,哪怕要承受三娘的暴燥脾气,那些男人也毫无顾忌。
这些男人里面,红袖见的最多的一张脸,便是她称为江叔的江无本,红袖这个名,还是他给取的。那日江无本喝多了酒,指着她哈哈大笑,“这小娃渐渐大了水灵喽,俺取的名字还是蛮有诗意的哇!啊……”随后,他就被娘拖进了马房,隔着门,红袖都感觉娘在使劲踹他。
红袖便偷偷观察,打听江无本又到底是怎么人。
她问娘亲,“娘,你和爹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三娘沉思一会,答道,“你爹当时快要气绝生亡,是娘舍身救了他,就这样认识了。去去去,小孩子家,不要问东问西,问些不与你相关的事情。”
是不与自己相关的事情吗?这明明很重要!
红袖又去问江无本,“江叔,你和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嗯嗯,这个嘛……”,江无本摸摸胡碴,想了半天,竟然曝出一个令红袖目瞪口呆的回答,“当然是你妈快断气了,我妙手神医路过之下救了她,然后就这样认识了,而且,她答应以后我天天都有免费的酒喝!”他吧叽着嘴,又钻到酒里面去了。
于是,红袖至今不清楚,她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再去问曲三娘,她恐怕要一巴掌把她拍的远远了,虽然这个女人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无疑是疼爱她的,只是她疼爱的方式与众不同,从对待江叔的态度就明白一切。
三娘可从不象红袖一样为这事烦恼,她快活地穿梭在一堆男人之中,大碗喝酒,醉了象个男人一样倒在桌上便睡,但以她的酒量,还真没见她倒过几回。
男人却是占不得便宜的,也有人打过她酒馆的主意,这人从第二天起便消失了,再也没见回来。哪怕是喝醉了酒,曲三娘的绣花鞋内都会藏针的,更别说她“三笑连环手”之下的“跃女剑”,一身诡异奇特的功夫,亦正亦邪,江湖各派高手栽在她手上也不知多少,后来人,无论是对她的酒还是她的人无不心服口服。
红袖却没学到多少,三娘也没功夫教她,等三娘稍有悔意的看着红袖,“娘都没有教你多少东西,你已经这么大了。”
时年红袖十六岁,开始跟着三娘学各种酿酒之方,顺路把一些让人眼花的招数学了不少,只打算用来防身。
江无本渐渐来的少了,几乎不再见人。
红袖把酒却越酿越好了,她对此事是十分的用心,似乎天生对酒有种喜好。
曲三娘看着这个在造酒酿酒之上青出于蓝的女儿,暗自发愁起来,女儿一天天大了,渐有了出尘之姿,来往的酒客们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了,她能不发愁吗。
红袖一脸无谓,青春渐逝毫不心痛,有娘亲在,有酒,有个居所,足矣,她快乐的酿着酒,已不知人声渐沸,“红袖家的酒”美誉早传千里。
而且,在这个时候,红袖结识了她的第一位金兰姐妹——白依依。
一个黄沙漫天的傍晚,红袖坐在长凳上支着一条腿托腮看着如血的残阳,每天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热闹了一天的小栈可以稍作休憩,再到掌灯的时候,一些不三不四的汉子又要来挤满了店内,喝酒,谈论女人,吹牛耍横,畅谈江湖中各种奇事,不到子时静不下来。
只有这个时候,才透出几分沉寂,落日和晚霞总能把这荒漠中的小栈抹上一层金黄,映着店里磨的发亮的桌椅象是镀了金,透着光亮。曲三娘一定是回房休息去了,红袖也可以坐下来,喝一小碗酒,就那么数数远处的枯树上又落了几只乌鸦。
四周都是沙子,看不清路,到底通向何方,一旦出了这店子,谁又知道是哪方。西边的尽头处,竟然出现两个人影,红袖眯起了眼。
直直朝这边来了,方圆百里,除了她们这个店,哪里又还有其它歇脚的地方。
近到眼前,原来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纪较长,满脸肃色,女的却看不清,蒙着脸,只露双眼睛,是个跟红袖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客官,你是要喝酒?”红袖礼貌的招呼。
“只有酒吗?可有客房?”男人极为不耐。
“客官您真是说笑了,你看本店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会有客房?而且本店只款待酒,并无其它,若是坐下歇息,也可以。”看他们一身风尘,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红袖体贴的说了清楚。
“哼!连客房都没有,还卖什么酒!”男人满脸鄙夷,拉了身边的女子转身就走。
“要走可以,把人留下!”红袖竟然快速出手,眨眼从男人手中拉过那女子,推向内堂。
“想不到竟然还进了黑店!小小黄毛丫头,还敢打我的主意!”男人冷哼一声,抽剑上堂,一招穿云剌,红袖立即避开。
“是非黑白,你我心中有数,你手中这姑娘不是被你所挟持!”红袖又躲过三剑。
“你!”男人又羞又恼,他以为点了依依哑穴,她开不了口不会被人识破,岂知被这看店的小丫头发现问题。
脚下顿时生风,手中长剑更是加重力道。
红袖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甩手卷袖,只见一道白光顺势飞出去,正是那男人手中那柄长剑直接栽到沙土中,微颤着剑身。
男人脸色惨白,不相信的瞪着红袖,他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剑就脱手而飞,他太小瞧这黄毛丫头了。
“你可以走了,不然,我妈出来可是要对你更不客气了。”红袖回转身,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
“你!那你妈又是谁?”男人无力的问。
“曲三娘!”红袖甩给他三个字。
“啊!啊!……”男人顿时扑过去,捡起他那柄还在摇晃的剑,转眼消失在红袖她们眼前。面对凌风交待的事情失败了,回去受罚的下场,他不想现在立刻就把命丧在曲三娘手中。
妈呀,你啥时,名头这么大了,能把这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红袖暗自发笑去瞧那个叫依依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