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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小叫花子

韩缜站在金色的朝阳下,仰头望着眼前高达数十丈的巍峨城墙,向两边延绵开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那日在大路上将那个死后装佛祖的汉子埋了之后,走上大路不久,他便看到了一条岔路,一边通向东边,一条偏向西北,在心里默默估算一下巨蟒在洛河中潜行的距离,又看了看偏向西北路上多于另一条两三倍的行人,便打定了向西北而去的主意。

果不其然,又走了两日,终于在今日一早视野大开,看到了只闻其名不知其形的安阳城。

韩缜一路行来,除了一些小村小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的城市,不仅城墙高耸,就连站在城墙上面的士兵,都如定海神针一般,身穿闪耀银芒的甲胄,手按腰间刀柄,昂首而立,风吹不动,旁边却是迎风招展的各色旌旗,凭空给这座沉重大城增添了几分活泼。

安阳城地处大周、元突、西风,三国交界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当然,也正因为这份特殊,元突西风两国之间互相忌惮牵制,才使这座繁华的安阳城至今能够守于大周之手。

三国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虽然偶尔在旁边村镇会有些小摩擦,但大体上却维护着一种‘和平’。

这种和平带给安阳城的,是一种巨大的繁荣,这里三国交界,城内设有交易场,三国之间贸易频繁,北方元突的皮毛牛羊,西边西风的各种珍稀药材,还有大周的瓷器丝绸茶叶,就连西南边陲的出云国,都在城内设有商铺,贩卖珍珠宝石。

现在正值初秋,正是交易最为频繁的时节,街上人来人往,甚至可以到处看到各种奇装异服,高鼻深目的北方元突人(只有元突人的相貌是这样),人们在街头招摇,皮毛犀玉,香料丝绢,可谓应有尽有。

韩缜光棍一条,养活了自己全家不饿,更是大摇大摆的行走街头,打量着宽敞街道两旁的小店,熟羊头,扒羊脸,猪下水,腰子,还有各种娇鲜欲滴的果子,青翠凝水的蔬菜,处处飘散着香气,惹的他口水横流而不自知。

街上还有许多药铺,酒楼,裁缝店,器具店,里面都站着穿着利落的伙计,招呼着人来人往的客人。街上甚至到处可见衣着靓丽的小姐夫人,虽然面庞不一,但个个水嫩如葱,香气飘飘,直看得,直闻得,韩缜口干舌燥。

路上的行人见了他,却是纷纷闪避,不仅因为他那一副傻帽样,更因为他浑身脏乱,冒着臭气,比之街角的乞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缜却也不在乎,他这么一路行来,见惯了旁人的冷眼,初时他还想着干干净净不要惹人嫌,后来时间长了,才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干净,对于旁人来说,抢吃抢喝都是野孩子,甚至有人骂野杂种,根本没人拿正眼看他。

现在的韩缜,身上穿着油腻兮兮,脏的花花绿绿,缺胳膊少腿的破烂衣衫,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也脏的发黑,里面更不用说,怕是能搓下几斤泥来,脚上拖着一双露着脚趾脚后跟的破布鞋,就连露出的脚指甲盖,都黑的看不到一点莹光。

他的这幅扮相,比之街头的乞丐还要不如,乞丐尚且能够看出本来面目,他的脸上却粘着耷拉下来结成一股一股的头发,而且还粘着不知从哪而来的一块块污泥,看着就是一个脏不溜湫泥娃娃。

韩缜这一趟闲逛,惹得路人纷纷退避三舍,他也乐得逍遥,大摇大摆的横冲直撞。

这行为委实煞风景,但他看着路人嫌恶的皱眉躲避,不知怎的,心里便觉一阵快意,却听旁边忽然有人骂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真真可恶!”

韩缜知道小叫花子这个词是骂人的,而且他身上干净的时候,还亲自骂过几个想要和他抢食的小乞丐,他骂别人时还不觉得,此刻听着却觉分外刺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白衣如雪,亭亭玉立,手中还牵着一个白衣女童,正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韩缜心头冒火,眼角余光一扫,却见白衣少女和女童身后,竟然还跟着四个体型强壮的大汉,个个见宽臂长,太阳穴鼓胀,一看就知道是武道高手,却不知具体实力如何。

街上行人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走的走,该看的看,那个白衣女童拉着白衣少女的手,走到了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开心的驻足观看。

韩缜状若无意的转到她们对面,这才看清楚两人长相,只见白衣少女十七八岁,肌如凝脂,姿容美艳,但柳眉斜飞,透着一股英气。而那女童年约十岁,可爱的脸上羞羞怯怯,肤色更是苍白如雪,但一双眸子却是灵动晶莹,正兴致勃勃地盯着摊主手中一团变幻莫测的泥巴。

周围的几个看客也都被摊主的捏技吸引,而那四个大汉,却是牢牢地跟在少女和女童身侧,韩缜只觉机会来了,便故作感兴趣的窜到了两个看客身后,手上却是捏了一枚小石子。

韩缜抬起手来,准备将石子射出,事到临头,忽然想到旁边的那四条大汉,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忍不住伸着脑袋从身前两个看客中间瞄了一眼,这一看竟然正好对上了旁边十岁女童转过来的明亮双眸,吓得他手指一抖,石子便射了出去,正好击在了摊主手中的泥巴上,将摊主溅了一脸泥巴。

周围的看客纷纷大笑,摊主却是一脸奇怪,韩缜暗骂一声晦气,他本想用如意幻魔手将石子击打在摊主泥巴上,通过巧力,将泥巴飞溅到那个白衣少女脸上,没想到却被女童干扰。

韩缜正觉悻悻,转身要走,没想到女童竟然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灵动的眸子朝他看了几眼,忽然说道:“坏人!”

大概是因为女童有些于心不忍,或者有些害羞,这一声坏人说的绵软无力,就好像是在朝人温言暖语的撒娇,众看客初时愕然,而后纷纷反应过来,哈哈取笑。

女童面皮薄,哪里经得住这些笑声,竟连苍白的脸上都飘起了一团胭脂般的红晕,灵动的眸子躲躲闪闪,而后羞羞怯怯的低下头去,小小的身段轻轻扭捏。

女童可爱的模样看傻了一众看客,就连年方十三,情窦未开的韩缜都忍不住被吸引了视线,一时间竟然忘了逃跑。

这时白衣少女反应过来,拉了一把羞答答的女童,却是瞪了脏兮兮的韩缜一眼,出言问道:“晓晗,这小叫花子欺负你了?”

名叫晓晗的女童有了白衣少女撑腰,胆气壮了不少,小脑袋一抬,灵动的眸子却依旧躲闪着瞥着韩缜,脸浮红晕,结结巴巴道:“我,我看到了,是他,是他投的石子!”

那白衣少女恍然大悟,狠狠地瞪了韩缜一眼,将女童拉在身后道:“别和这小叫花子说话!”

韩缜表面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怒极,眼角余光看到泥人小摊的案板上放着一团活好的泥巴,心中一动,如意幻魔手使出,手影一闪,便听‘啪啪’两声,从白衣少女身后探出身子的女童脸上,便多了两个泥呼呼的巴掌印。

白衣少女不知他底细,反应过来却见那小叫花子早已经窜出老远,她性子也有些暴躁,忍不住手掌一抬,便见一道淡青色的气流贯手而出,向韩缜后背撞去。

韩缜只顾埋头往人堆里窜,忽觉背后压力陡增,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痛,就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疼的他咧嘴直叫。他还以为是那四个大汉出手,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便不予理会,左突右冲,匆匆绕过街角逃之夭夭。

白衣少女本就只是稍稍出手惩戒,看着韩缜那滑稽逃窜的背影,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煞那间如百花绽放,迷得周围一众看客神魂颠倒。

白衣少女见状收声,正了神色,低头却见晓晗睁着一双灵动大眼,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个小叫花子消失的街角,心里微微叹气,晓晗就是心地太好,见不得别人受苦,忽又见晓晗脸上泥呼呼的两个巴掌印,不由又想气,又想笑。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怪异的笑意,白衣少女拉了拉晓晗的小手,见她回过神来,便对身旁的四个大汉道:“走吧,我们回‘天元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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