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绒城,十里烟花十里繁花,河堤杨柳水中花,游人如织美人如云。
最热闹的莫过于柳眠街,日落时分,红灯如满天繁星,有最风情的女人和最香醇的美酒,还有一掷千金的豪客。这里是风liu才子和冒险家的天堂。
白马饰金羁,联翩西北驰。一骑当先,后面跟着一队骑兵,卷起层层浮烟,给喧闹又平静的柳眠街带来一阵惊慌。莫不是又有战事?
马队在一家妓院门口停下,当先下来一位俊美无双的贵公子,风尘仆仆也难掩其身上扑面而来的书卷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呦大官人,您是第一次···”
“滚开!”
老鸨子的搭讪被贵公子冷冷不失威严地打断了,她在这行业混了几十年一见贵公子这行人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自然不敢乱说话,福福身子,卑谦道:“不知大官人有什么吩咐。”
“把所有女人全叫过来,到大堂里,不管她们现在在干什么!”卢宴植这句话已经重复了第三遍,已经是第三家。不知道她究竟现在怎么样了。想象她现在可能的处境,卢宴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经历着样的痛,然而今天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这撕心裂肺的感觉又回来了。
一群一群妓女陆续来了,衣衫不整的大有人在,本来抱怨破骂的红牌姑娘在看到大厅里这位翩翩佳公子时,立刻眉开眼笑,连抛了好几个媚眼。
“所有人都在么?”冰冷的眼神让老鸨打了个哆嗦。
“还有饭婆和一个烧火丫头在厨房。”老鸨颤抖着声音。
卢宴植直接用手上的马鞭甩上了老鸨的脸,“滚开!”便直闯后堂。
最后一家,最后一家曹姑的妓寨,如是还没有,卢宴植想到这,心里就痛得无法呼吸。
李兮言在这个地方已经三天了,被镇民以两个馒头卖到妓院做——烧火丫头。
逃跑十次后,鸨子也被她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了,直接用根绳子拴住,所以她只能坐着,烧火烧火~~~~二十一世纪的人哪会用这种落后的一塌糊涂的生火工具?于是免不了成了包黑炭还要被毒打,原因——浪费柴火,涉嫌故意损坏集体财产。
就在李兮言自怨自艾地被烟呛得直流眼泪时,厨房门被踢开了。
鎏金鹿皮靴,青色的纱袍,青纱笼冠,腰间系着月白的牒带,翩翩如神仙中人。还是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打扮,还是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帮助之情。
“你,是兮言?”卢宴植有些迟疑。
李兮言想喊“卢公子“,喉头却哽住了,委屈眼泪汹涌而出,忽地被那人紧紧抱住,听他在自己耳边说,“兮言,没事了,没事了。”
李兮言被他一抱,呆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要好了?可是这么多天吃的苦,受得委屈让她也需要一个怀抱发泄一下。在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说没事的时候,那委屈的泪滔滔不绝。更何况她根本找不到理由去拒绝一个干净、清香、温暖、有力的帅哥的怀抱。
抱了好一会,李兮言完全哭抽了才松手,看着卢宴植华丽干净的衣服上多处来历不明的灰黑色,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把你都弄脏了。”当然因为她脸上的黑灰,卢宴植看不出她的神色。
李兮言半天等不到卢宴植讲话,抬头看他,不期然对上一双温暖的眼睛。她从没想过拽拽的卢宴植也有如此温柔的表情,被他这样看着,她越发窘迫了。
“那个,你怎么找来了?”李兮言找话说。
“你先梳洗下,我在厅堂等你。”卢宴植轻轻的声音让李兮言心跳怦怦加快。
本想随随便便梳洗下,但一想到卢宴植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自己往他旁边一站也不能太成反比,于是由着老鸨子,费了好大劲梳洗穿弄。
“姑娘这一打扮果真明艳照人呐!”老鸨子一脸谄笑。
呸,你开头不是说我长这个样子只能去厨房烧火么?怎么这会功夫又变成明艳照人了?李兮言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半天也没看出来自己那点明艳照人来。还是那张小鼻子单眼皮不起眼的脸。
出来见了卢宴植,李兮言有些扭捏。自己最狼狈的一面给他看了,现在又是最精心打扮的一面,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不行,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那个,卢公子,我其实···”
“很漂亮。”卢宴植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些慵懒,却有着诱人的感觉。
李兮言的脸一下子红了,自从穿过来顶着这张脸头一回被人夸漂亮,还是帅哥的夸奖,“是,是吗?”
“嗯。”
看到对方肯定的点头,李兮言心里也像喝了蜜似的,但转念一想,这是卢宴植哎。他不是一向人前装清高,人后胡说八道的混蛋么?!他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哼!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李兮言狠盯了一眼卢宴植,一咬牙,好,要演,我给你演到底,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官人,妾身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呜呜~~”李兮言哭得假得让人作呕,“往日在府里面官人对妾身那是千依百顺,妾身要什么,不管是珍珠宝石,绫罗绸缎,那是应有竟有。还对妾身嘘寒问暖,体贴关怀,妾身却不懂得珍惜。这段时间以来妾身在这家黑店~”李兮言手指老鸨子,老鸨子吓了一跳,“妾身真是生不如死啊!一天到晚不是劈柴烧火,就是烧火劈柴,动不动就是毒打辱骂。哎~~妾身每每想起你对妾身的温柔体贴,都是悔不当初啊~~妾身,再也不要离开官人了。”说完,嘤咛一声扑入卢宴植的怀里,眼泪鼻涕直往卢宴植新衣上擦。边擦边鄙夷他,明明自己嫌我脏,还说什么叫我去梳洗,还不是自己想去换衣服。
周围的人一见这生动的夫妻相见的一幕,几乎全是面皮抖抖,嘴角抽抽。
卢宴植早知李兮言是个粗鄙的丫头,现在见她演得苦大仇深,不由尴尬万分。也暗笑自己因为一个名字,就冲动地找她,实在有些鲁莽。刚想推开她,却听她嘤嘤的哭泣,“仕安,兮言好想你。”
卢宴植推她的手不由轻轻地抱起她,全胸腔全部是刻骨铭心的苦涩和无尽的思念。
李兮言奸笑着想看卢宴植的难堪,等着他推开自己再来个死缠烂打,好叫他讨厌地退婚,哪知这卢宴植竟然没推开自己。
够隐忍!看你隐忍到什么时候!
“我们回去吧。”卢宴植牵着李兮言的手,扶她上马,“后面自有人处理曹姑的事,你放心。”
李兮言点点头,曹姑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范阳卢氏为了脸面自然会处理。
由于李兮言不会骑马,不得不和卢宴植和骑一匹,动不动就会后背贴着他的前胸,李兮言一想到卢宴植可是个地道的小人,就忍不住扭捏地和他保持距离,直到后面那人来了一句:“你身上长虱子了?”
“你!”李兮言转头狠瞪着他,突地心生一计,撅着嘴,泫然欲泣:“官人,是不是嫌人家脏。”
“是。”
李兮言嘴角抽搐,一发狠心,转身抱住卢宴植的腰。卢宴植正在打马疾驰,被她突然的一抱吓了一跳,“你又如何了?”
“人家头一回骑马,害怕。官人是不是嫌人家麻烦?”
“是。”
李兮言得意了,猛地凑近卢宴植的耳朵,吹了口气,“官人是不是觉得人家很丑?”
“没错。”卢宴植有些不耐烦。
李兮言龇牙咧嘴道:“我又脏又丑又麻烦,你还缠着我干嘛?要么退婚,要么放了我,借我点路费,我可是要去京城谋发展的!”
卢宴植在树林边停下马,皱眉:“去京城做什么?”
李兮言爬下马,拍拍屁股,这举动在卢宴植眼中更加猥琐不堪。
“不管去京城做什么,总之不会做人家小老婆。”
“你不愿意做小,才出走的?”卢宴植也下了马,拉住李兮言,说:“兮言,我希望你过得好。”
李兮言翻了翻白眼:“你今天干嘛突然这么关心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眯着小眼上下打量了卢宴植,直到他感觉有点恶寒,“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卢宴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