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宴植听着面前这个黄毛丫头用十分粗俗的言语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听得目瞪口呆,琴也不弹了,手指完全不动了。
李兮言啰啰嗦嗦一堆话讲完,往卢宴植望去,发现自己半天的自辱完全没有效果,看来是自己的口才把他给镇住了。
半饷,卢宴植回过神来,身子抖抖,嘴角抽抽,开口:“清早的时候,你哥哥来找我,我跟他说了,会对你负责。”
“我哥他不了解情况,你对他解释清楚就好了。”
“什么解释?情况不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么。”
李兮言听得肺快炸了,只想去把卢宴植那张如画的脸给扯烂:“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了?”
“你想清楚,现在,除了我,谁会娶你?谁敢娶你?”卢宴植的指下一会儿行云流水,一会儿闲庭淡花,“你现在年轻,可能真会赌气说一辈子不嫁。”
“一辈子不嫁又怎样?”
“本朝律令第三百八十三条令:凡女子十八不嫁者,由官府为其择有功将士配之。”卢宴植轻轻的声音在李兮言听来完全是晴天霹雳。世上怎么有这么灭绝人性的法令!?
“道姑尼姑总不会被人拉郎配了吧?”
“前年的时候,皇上封了一千多个寺庙道观,遣散几万僧侣、尼姑,你觉得一个有共同信仰的家庭怎么样?”
“好!你够狠!”
从卢宴植那里出来,太阳依旧大得晃眼,李兮言只觉人生惨淡,前途渺茫,于是倒在亭子里装死狗。正半眯着眼想陷入昏迷,却不期然地听见几个丫鬟的谈话。
“没想到三小姐真的麻雀变了凤凰,虽说是个妾,但是听说已经和卢小公爷圆了房了。若是先于大小姐生下男孩,指不定将来是吹东风还是西风呢。”丫鬟甲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当然她不知道,李兮言现在很想臭骂她一顿。
“照理说,大小姐既漂亮又高贵,卢公子怎么就看上了那个黄毛丫头。我说,就是紫苑姐姐都比她有韵味。”
李兮言差点暴跳三尺,说她勾引人家是狐狸精,她倒不生气,毕竟狐狸精也算是美女的代名词。现在说她丑(她自己说自己另当别论,但不许别人说。这是她这次穿越最大的遗憾,这身体比她自己的还矮,还不起眼。)她就不可原谅。
这时,那个叫紫苑的丫鬟说的话差点让她气歪了鼻子,“男人呐,可不是什么漂亮啊,韵味啊就可以拴住的,他们可全是狼。女人啊,只有床上功夫下足了,才能抓住男人。”
“三小姐的床上功夫好厉害。”
李兮言实在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如猛虎出山般,从凉亭冲了出来,果然几个丫鬟作鸟兽散。
“啪啪啪”
李兮言听到掌声,尴尬地回头一看,竟是卢龙主簿。他不忙着查案子,过来看什么热闹?难道查到自己身上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虚,“好巧啊。”
说完李兮言就想打嘴,说的是什么啊?直接装不认识,走过去得了。
“三小姐记得在下?”卢龙主簿微笑。
当然记得,长的又粗又痞,一看就不是好人,还黑不溜秋,那也就算了,偏偏还学人家风liu,穿得白衣翩翩,还自命不凡的装有礼,能不认识么?冲你这个笑,我就想吐。李兮言心里想着,到嘴就变成了:“主簿大人生的孔武有力,英气不凡,若是武人也就罢了。偏生还文采风liu,气度浩然,真真文武双全,让人一见难忘。”
“小姐谬赞了,下官不过文武都略通些罢了”嘴上虽是这么说,神情却是得意洋洋。
呸,连人家客套话都当真!再次鄙视了下卢龙主簿,李兮言说道:“小女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就不打扰大人的游园雅兴了。”
“在下并不是来游园,而是专程来找小姐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李兮言吞下了后三个字。自己现在可是“风云人物”,能不知道么?
“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下官对案子有些个不明之处望小姐解惑。”
果然戏肉来了,李兮言稳住心神:“小女不过是闺阁女子,哪能为大人解惑呢。”解了你的惑,不是往卢宴植刀上撞么?
陪着卢龙主簿嚼了会儿双方都倍感别扭的“文言文”,东拉西扯一些没营养的东西,李兮言虽然守定一句话,什么也不知道。回来后还是口渴得猛灌水。
“小姐你才回来啊,大小姐送了好多东西来。”
“送东西,为什么啊?”李兮言随小宁看了看礼物,不解。被人抢了丈夫,还送礼给人家,天下哪有这种人。
“小姐现在可是小公爷的小夫人了,将来和大小姐在一个屋檐下呆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小姐要不为上次打你的事情赔点礼,缓和下关系,将来怎么相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小宁振振有词。
不过这时,李兮言也没空关心小宁的话有几分正确,因为她完全被这一堆金灿灿的东西晃花了眼。
“这些~~”李兮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都是我的?”
得到小宁肯定的答复,李兮言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她做下了再一次意义深远的决定:攒够了钱,一定要脱离卢宴植的魔掌!
接下来的日子,让李兮言觉得当卢宴植的小老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各房各姨娘都纷纷来送礼,顺便当着李兮言的面让自家女儿向她学习。让李兮言物质、精神各个方面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天,天阴蒙蒙的,各路藩镇使节陆续都回去了。但同时却来了两位不同寻常的人物。这两位不同寻常的人物的脸色却是一样——铁青。
巡御使杨亿和卢龙节度使朱滔的同时到来,让山南道又一次鸡飞狗跳。但众人看到两位大人脸上的“铁青”,哪还敢有半点抱怨。
卢龙节度使朱滔半点没给皇帝钦差的面子,先发制人:“李大人,你女儿订婚,我派小儿道贺,小儿却惨遭横死,你说,老夫这个说法究竟该谁给?”
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纳虽也是节度使,但现在形势逼人,不得不唯唯诺诺:“词儿也是我的侄儿,他有此遭遇我也倍感痛心。我一直很看重他,都已经打算把二女儿兮如嫁给他,哪知···哎~人死不能复生,朱兄也要节哀顺变啊。”
“节哀顺变?节哀顺变?”朱滔正恨声,适时,朱词的几个随从也大哭起来,均在追忆自家主子的优良品质、文韬武略。
巡御使杨亿被甩在一边无人理睬,正觉尴尬,忽看到辅国公卢正道正往门口赶来,不由眼睛一亮,想起皇帝的话,决定还是龟缩起来,不引人注意地查探李纳和卢正道的勾结。
“朱大人好大的火气。大家说到底都是亲戚,还是移步入府,再详谈如何?”卢正道一副关切的样子实在让人感动。
好演技。李纳心中暗自佩服。
朱滔一见卢正道,再想起爱子惨状,立刻红了眼睛:“老夫今日便是来讨要个说法,到底是你李纳给还是你卢正道给?!”
“朱大人的话,老夫不是很明白啊。到底老夫怎么就欠了你一个说法了呢?”卢正道瞪大了眼睛,仿佛真的十分迷惑。
“你!少跟老子装蒜!你老小子干了好事,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都不知道么?”朱滔完全被卢正道激怒了。
李纳一直觉得朱词死得可疑,也曾经怀疑卢正道,但没有证据。现在见朱滔这么有把握,不禁越发觉得像。不过,现在朱词死在自己府上,跟卢龙的仇算是结下了。就山南道现在的形势,再不抱住范阳这条粗腿,那真是自寻死路了。所以虽然心里极怨恨卢正道背后耍的阴着,也不得不为他开脱。
“朱兄,这案子还没有结。有你在,凶犯一定不会逃脱。可现在不必急于一时之气伤了同僚之间的和气。更何况,现在有杨大人这个钦差大人在,一定会明察秋毫的。”李纳一句话,终于让杨亿不再当个透明人。
杨亿看着现场的气氛,喉头也有些发紧,为了不刺激到在场各位而引发不必要的冲突,他决定还是过阵子再宣旨吧。他清清嗓子:“李大人千金的订婚酒,老夫没赶上,真是可惜啊。”
正说着,里面一个家丁急冲冲跑出来,就要对李纳附耳讲话。
杨亿立马竖起了耳朵。
李纳本来就担心朝廷猜忌,见杨亿这副样子更是心里有数,便对家丁厉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都是当朝耿直的大人们,你直接说!”
家丁扭捏了一阵子,见自家老爷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终于大声说了出来:“跟卢小公爷订婚的三小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