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的好大喜功,表现在自己的生活上,就是穷奢极欲。在这方面,汉武帝是十分突出的。年轻时,他常常微服出宫,追鹰逐兔,拈花惹草。一次在终南山(今陕西西安东南)打猎,车骑践踏农田,遭到农民的咒骂,并差一点被地方官给抓了起来;又有一次夜至柏谷(今河南灵宝西南),客店主人怀疑他们是强盗,险些被杀丧命。成年后,他的后宫嫔妃之多,在历代皇帝中是少见的。据史书记载,武帝“凡诸宫美人可有七八千”,“上(武帝)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为满足其奢侈生活的需要,武帝在位期间,修筑了大量的离宫别馆,亭台楼榭。如公元前104年(太初元年)所修建的建章官,其规模之大是空前的,仅门窗之多已很难数清,史书说它有“千门万户”。其南有神明台、井干楼,高五十丈,其东有一高达二十余丈的门楼——风阙,其西是方圆数十里的动物园,其北挖有太液池,其中堆有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岛。
尽管武帝是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但却很想长生不死。为此,他一意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尊礼方士,向往神仙。武帝一生接触了无数个巫女和方士,每每受骗,仍是深信不悔。做出了许多可笑、可叹、可悲的蠢事。齐人李少翁,本是一个少白头的少年,可他对武帝说他已有二百多岁,并说他有一种本领,能叫死去的人显灵。当时武帝非常宠爱的李夫人刚死,并为此而朝不思食,夜不能寐,便让李少翁请李夫人回来。李少翁就要了李夫人的衣服,在一间很清静的屋里,用今天投影的原理,在帷幕上投出李夫人的幻影。为此,武帝封李少翁为文成将军。李少翁针对武帝迫切想和李夫人在一起的心理,对武帝说:“李夫人现在已是神仙了,皇上要想和神仙交往,就必须把宫室、被服等搞得像神物一样。”武帝果真让人把宫殿的房顶、柱子、墙壁都画上五彩的云头、仙车,被服上也绣满了这类东西,并耐心地等待了一年多,当然神仙是不可能出现的。还有一个方士叫栾大,长得英俊、魁梧,当然也是鬼话连篇。他对武帝说:“我以前在海里来往,碰到过仙人安期生,拜他为师,学习了一些本领,可以把黄铜变成黄金,可以使法术堵住黄河,可以炼出长生不死之药,可以请到神仙。”武帝正为黄河决口几年而发愁,一听到这番话后,便马上封栾大为五利将军、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和大通将军。但栾大似乎不稀罕这些官衔。武帝便又封其为乐通侯,并干脆把公主也嫁给了他。当然,大话终究是大话,栾大什么也没有帮武帝办成。尽管当时有成千上万个方士穿梭于去京师的路上,但没有人能为武帝求得神仙,求得不死之药。于是武帝就令人在建章宫西北,修建了一个“承露仙人掌”,这是一个高三十丈,大七围的铜柱,上面有一仙人手掌擎托着一只露盘,武帝用它收集甘露,和以玉屑饮之,认为就可以长生不死了。为见到神仙,他还亲自到沿海地区巡游,但费时五个月,行程一万八千里,仍是没能和神仙谋上一面。
由于连年的开疆拓边,由于无度的奢侈,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使高祖以来积蓄的财富已挥霍殆尽,武帝不得不进行经济改革,以解决经济困难了。
武帝的经济改革包括币制改革、盐铁官营、均较平准和打击富商大贾和高利贷者等方面。
武帝的经济改革虽然部分解决了财政危机,但危机的根源是武帝的好大喜功和奢侈无度。因此,武帝不改弦更张,危机就不可能解除,那么随危机而来的就必然是加重对人民的剥削,其结果就是阶级矛盾的尖锐。所以在武帝统治的几十年当中,农民的反抗斗争是史不绝书。在阶级矛盾尖锐的同时,统治阶级内部,尤其是皇室内部也产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残杀。这场斗争主要形式为“巫蛊”之祸。
巫蛊,简单地说,是指巫师使用巫术诅咒而嫁祸于人,是古代的一种迷信活动。巫蛊之祸的根本原因是武帝的迷恋女色。
前面我们讲过,武帝即位后,立阿娇为皇后,但阿娇在武帝身边十几年没生一子,再加上阿娇自恃其对武帝继位起了很大的作用,非常骄横跋扈,所以武帝对阿娇就逐渐冷淡了。有一天,武帝到灞上去祭祀,回来的路上,来到他的姐姐平阳公主家,看上了平阳公主的一个歌女,叫卫子夫,自卫子夫进宫后,武帝就再也不到中宫去了,当初“金屋藏娇”的诺言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中宫变成了“冷宫”。出于嫉妒,阿娇就让人以巫蛊诅咒卫子夫,企图加害卫子夫。公元前130年(武帝元光五年),阿娇的巫蛊活动被武帝得知,阿娇被判“大逆天道”之罪,皇后被废,并被诛杀。公元前128年(武帝元朔元年),卫子夫生子刘据,遂被立为皇后。七年后,刘据被立为太子。但武帝晚年,对卫夫人也失去兴趣,先后获宠的有李夫人、李姬、王夫人和赵婕妤。特别是赵婕妤在公元前94年(武帝太始三年)生刘弗陵后,武帝对其奇爱无比,刘据的地位受到威胁。恰在这时,又发生了一场“巫蛊之祸”。
卫皇后有一姐姐叫卫君孺,嫁与丞相公孙贺为妻,生有一子叫公孙敬声,公孙敬声倚恃与武帝的特殊关系无恶不作,竟盗用北军军费一千九百万,事发后被捕入狱。当时官府正在追捕一名大侠叫朱安世,公孙贺便上书武帝,请求让公孙敬声捕拿朱安世以赎罪。后来朱安世真的给捉住了。可未曾想到朱安世在狱中上书武帝,揭发公孙敬声与武帝女儿阳石公主私通,并在武帝经过的甘泉宫驰道下埋木偶人诅咒武帝。武帝得知后于公元前91年(武帝征和二年),下令把公孙贺父子处死并灭族,卫皇后的女儿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等也被诛杀。
经过公孙贺父子这件事后,汉武帝对“巫蛊”的疑心是相当大了。当时,武帝宫中有宫女数千人,宫女们为发泄对仇人的仇恨,往往都使用巫蛊之术,以至于各地的方士和巫师多集聚于京师。公孙贺父子事发后,也不断地有人向武帝揭发巫蛊之事。由此巫蛊之祸便进入宫中,而有一个叫江充的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江充是邯郸(今河北邯郸)人,原为赵敬肃王门客,有一妹妹嫁给了赵太子丹,后因故和赵太子丹不和,便逃到长安,告发太子丹的隐私,得到武帝信任。被任命为绣衣使者,让他督察京城及周围地区的社会治安。有一次,江充发现皇太子的家吏行驶在只许皇帝行走的甘泉宫驰道上,便当场扣下了他们的车马。皇太子派人向他求情,江充不理,还是把他上告给了武帝。江充也由此更加为武帝信任,威震京师。江充自己觉得在这件事上得罪了皇太子。
巫蛊之事起后,武帝便命江充负责搜查巫蛊,江充即大肆株连收捕,前后被诛杀的几万人。由于自认为得罪了太子,江充害怕以后太子继位对自己不利,就利用搜查巫蛊之机诬陷太子。他先向武帝报告说宫中有益气,然后从不得意的妃子夫人宫中搜起,一直搜到了卫皇后宫中。据说果然在太子宫中找到了木偶人。于是江充向武帝作了报告。太子刘据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紧张,恐怕无法辩白。先是派人杀了江充,并和卫皇后一起矫诏发兵叛乱。结果兵败,卫后自杀,太子东逃到湖县(今洞南灵宝西北)后自杀。
在太子刘据出逃后,壶关(今山西黎城东北东阳关)三老令狐茂上书武帝为太子求情说:“父亲好像是青天,母亲犹如大地,儿子如同天地之间的万物。青天祥和,大地平安,万物方能茂盛。父亲仁慈,母亲爱护,儿子才能孝顺。太子是国家的合法继承人,将承受万世基业,顾念祖宗重托。而江充不过是一介平民、街巷无赖,陛下却使其显贵,委以重任,让他干起迫害太子、栽赃欺诈的事情。太子是在觐见不到皇上,退则陷于乱臣之手,含冤凄苦,哀哀无告的情况下,方愤而诛杀江充,并因此而心怀恐惧,不得不逃亡的。儿子盗用父亲的军队,只是为了自救,臣以为根本没有邪念。《诗经》中说道:嗡嗡叫的苍蝇,终于停到了篱笆上,慈祥忠厚的长者,‘不听信挑拨感情的话,挑拨一旦发生作用,颠覆了几个国家。’从前,江充陷害赵国太子丹,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因此,盼望皇上放宽心怀,平舒意义,对亲近的人不必苛求,对太子的错误不必恼怒,不要再让太子在外面逃亡了。”武帝看到令狐茂的奏章,虽心有所悟,但也没有赦免刘据。
刘据死后,管理高祖祭庙的小吏田千秋上书为刘据喊冤,他说:“儿子调用父亲的军队,罪不过是一顿鞭打而已。天子的儿子误杀了人,有什么罪呢?难道还需要抵命?这是我在梦中一位白发老翁教我向皇上这样说的。”至此,武帝完全醒悟了。他马上召见了田千秋,对他说:“父子之间的事,外人是很难说清楚的,而你却阐明了其中的道理。这大概是高皇帝托梦给你,让你指教我的。”并当即任命田千秋为主管王国事务的大鸿胪。对于太子的死,武帝感到很伤心,为表达自己的悲思之情,武帝在湖县修筑了“思子宫”,建起了“归来望思台”。
由太子之死,武帝冷静地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清醒地认识到,如不改弦更张,汉王室将有可能重蹈秦之覆辙。公元前89年(武帝征和四年),武帝在泰山再一次封禅后对随行的官员说:“我自即位以来,所作所为中有很多是愚蠢、狂悖之举,使天下苦惫不堪,现在真是追悔莫及。从现在起,凡是伤害人民,浪费天下财物的事情,一律停止。”田千秋听后趁机说:“方士们论神仙之事很多,但都无法验证,请停止求仙这一类的事。”武帝同意了,把所有方士一律罢免。
公元前89年6月,武帝任命田千秋为丞相,并封为“富民侯”,以表自己“思富养民”之意。并针对桑弘羊等人提出的在轮台(今新疆轮台)以东屯田以戍卫西域的建议,下诏陈述了自己的以前频繁征伐的悔过之情,表示从今往后“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也就是严格禁止各级官吏的暴虐行为;严格禁止擅自征收赋税,增加人民的负担;全民都要把力量投入到农业生产当中去。为进一步落实这一国策,武帝任命赵过为负责粮食的搜粟都尉,赵过上任后,推行“代田法”。代田法是一种轮耕技术,它是种植的行(垄沟)和行间(垄背)每年互换位置。垄沟出苗时,以垄背土培根,禾苗根深土厚,又能抗风旱。代田法充分地利用地力,史书上说它是“用力少而得谷多,民皆便之”。赵过还大力提倡新农具,发明了耧车——播种机,能同时播种三行。
武帝公元前89年6月颁布的这一诏令,历史上称之为“轮台罪己诏”,轮台罪己诏,使汉朝的统治方针又发生了一次根本性的转变。在完成这一转变后,武帝于公元前87年(武帝后元二年)2月病死,享年七十一岁。
汉武帝在位五十四年,以其雄才大略,内改制度,强化了汉建立的中央集权制度;外事征战,积极地开疆拓土,终把汉推向极盛。但他的好大喜功,恣意享乐,又给人民带来过空前的灾难,“有亡秦之失”,但因其晚年勇于改过,使其“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不也值得我们深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