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哲学的一个高峰,产生了一批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人物和作品,其中,以嵇康、阮籍为首的“竹林七贤”成为那个时代文人的代表。从初期的恣意放达,到最后的决裂分崩,他们描绘了那个时代中国文人的群像。
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是中国魏晋时期七位名士的合称,他们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因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今河南修武一带)的竹林之中,肆意酣畅,故而世谓“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在初期大抵有着共同的人生哲学和政治信仰。在哲学思想上,七人代表了当时兴盛的魏晋玄学之风,大都“弃经典而尚老庄,蔑礼法而崇放达”。但在具体的思想构成上略有不同。嵇康、阮籍、刘伶、阮咸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老庄哲学,山涛、王戎则老庄与儒术杂糅,而向秀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在玄学思想的影响下,他们在生活上不拘行为礼法,崇尚清静无为,时人以此为异。
受玄学思想影响,初期的“竹林七贤”在政治上也倾向于无为与出世的姿态。后期的“竹林七贤”中出现了山涛、王戎等积极投靠当局的人,而“竹林七贤”也就此在政治的道路上分道扬镳。“竹林七贤”在文学和艺术上也占据不可替代的地位。阮籍有《咏怀》诗八十二首;嵇康的名篇《与山巨源绝交书》,则以老庄哲学的论点,道出了自己不愿出仕、决不与司马氏合作的政治态度。而在音乐方面,嵇康的一曲《广陵散》更成为千古绝唱。
嵇康卓然
竹林七贤之首,当推嵇康。这不仅是因为其才华出于众人,更是因为其卓然的风骨和高洁的人格。
嵇康,字叔夜,谯国铚人(今安徽濉溪)。出身官宦之家、早年失去双亲的嵇康天生具有奇才,自小便显出卓雅不凡的气质。他身高七尺八寸,相貌俊朗,气质儒雅风流,谈吐从容而富有文采,如同不加雕琢便浑然天成的美玉,时人都认为他具有天赋而成的龙凤之姿。在那个崇尚玄学的时代,嵇康恬静寡欲,宽简大度,虽不曾从师,却自学博览,无不精通。因此,他很受当时人们的追捧,连当政的曹魏统治者都愿与他结亲。嵇康成年后,娶了长乐亭主(一说为曹操孙女,沛王曹林之女;一说为曹操曾孙女,曹林之孙女)为妻,官至郎中、中散大夫。
嵇康性淡泊、好老庄。他认为神仙的境界是源于自然的生存状态,而非刻意追求所能得到,如果心性淡然,导养得法,则可以达到长寿,为此他写作《养生论》予以阐释。而他最为重要的哲学思想则体现在《声无哀乐论》中:嵇康提出,音乐本身是客观存在的声音,而哀乐则是人们主观精神上的感情变化,音乐鉴赏的声与情并不是因果关系。他还认为,人的情感哀乐是先于音乐而存在的,即人的心中原本有哀乐,音乐只是作为一种媒介将这些情感诱导出来。
嵇康无视功名,平日里的爱好竟是“打铁”(一说以此为业),而在司马氏权倾朝野之后,不齿司马氏行径的他更是坚决不肯出仕。大将军司马昭也曾想请嵇康出任自己府上的属官,而嵇康为了躲避竟离家逃到河东,坚决不为司马氏服务。
嵇康卓然,天下仰止,而这却引起了司马氏和朝中当权派的憎恨。钟会编造嵇康参与丘俭叛乱的罪名,将其收监下狱,并伙同司马氏将其定为死罪。行刑当天,三千太学生赶到刑场,同声为嵇康请命,但无济于事。临行前的嵇康仍不失名士风流,他“顾视日影”,叫人抬上一架古琴,在刑场之上弹奏了一曲声调绝伦的《广陵散》。曲毕,嵇康抚琴慨叹:“《广陵散》于今绝矣!”尔后慷慨就戮,时年四十。
阮籍猖狂
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这是初唐诗人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阮籍与嵇康一样,也是“竹林七贤”的领袖。他以“猖狂”闻名,而猖狂中也有无尽的悲凉。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他出身名门,父亲是“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阮籍相貌英俊,志气宏放,自幼才华横溢,智识不俗。但他性格傲然独立,任性不羁,喜怒不形于色,时常累月闭门不出地读书,又常寄情山水、乐而忘返。他善弹琴,好饮酒,每当得意之时,就放浪形骸,无所顾忌。时人都认为他痴狂。阮籍的文学也颇有见地,著有《咏怀》诗八十二首,最为著名。
与嵇康一样,阮籍同样也采取消极避世的人生态度,但他也有着自己的政治理想。阮籍心怀济世之志,无奈魏晋之交,政治斗争格外残酷,司马氏篡政,诛杀异己,当时天下名士很少有人能得幸免。心向曹魏的阮籍因此不敢过问世事,“猖狂”的他只能终日醉酒为乐,避祸消灾。司马昭曾想为自己的儿子司马炎(后来的晋武帝)求娶阮籍的女儿,面对这样一门人所仰慕的婚事,阮籍却故意喝得酩酊大醉,六十天不省人事,令司马昭只得作罢。
世事已不可为,志向难申的阮籍只得在礼法常俗之外尽情发泄。他常驾一辆小车,不择道路,任由马匹牵引小车前进,直到无路可走,便独自坐在车上放声大哭;邻家少妇有美色,阮籍毫不避讳,登门造访,直到喝得大醉,便直接躺在少妇身边,家中男主人知道阮籍秉性,也不怀疑他。阮籍母亲病故,但他并不哭泣,而是痛饮二斗烈酒,直喝得口吐鲜血,奄奄一息,以此发泄自己的悲痛。尽管如此“猖狂”,阮籍却有难言的悲凉,他曾亲登广武古城,俯瞰楚汉交战的古战场,然后道出了“猖狂”背后的心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不问世事、明哲保身,迫不得已时应酬敷衍,这为阮籍赢得了身家的安全。他被迫先后做过司马氏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当过散骑常侍、步兵校尉等职,因此后人又称他为“阮步兵”。因此,司马氏对他采取容忍态度,对他放浪佯狂、违背礼法的各种行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终其天年。
竹林的悲叹
除去嵇康与阮籍,“竹林七贤”中另外五人各有所终。
山涛,字巨源。早年与嵇康、阮籍一道,隐居不问世务。司马师执政后,他却倾心依附,历任尚书吏部郎、行军司马等职。司马炎篡位称帝后,擢山涛为大鸿胪、冀州刺史、吏部尚书、太子少傅等要职,声名显赫。
向秀,字子期。他雅好读书,与嵇康等人相善,隐居不仕。嵇康被司马氏害死后,向秀为保身家,应本郡征辟来到洛阳,接受了司马昭接见并任散骑侍郎、黄门散骑常侍、散骑常侍等职。
刘伶,字伯伦。他宣扬老庄、肆意放达,嗜酒如命。刘伶曾任朝廷的建威参军,晋武帝时朝廷策问群臣,刘伶强调无为而治,被以无能之名罢免。归家之后的刘伶更为放诞,他常一丝不挂地在屋里行走,以此表达对传统礼法的蔑视。
王戎,字浚冲,是“竹林七贤”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他出身名门,少时与年长自己二十四岁的阮籍交好。成年后积极投靠司马氏政权,经历晋灭吴和八王之乱,官至司徒。
阮咸,字仲容,是阮籍的侄子。他是“竹林七贤”中最少受关注的一位,存世的生平事迹也是甚少。他曾做过晋朝的始平太守,相传他精通音律,从龟兹传入中原的琵琶就是经他改造的,因此后世又称琵琶为阮咸,简称阮。
“竹林七贤”描绘了那个时代中国文人的群像:初期的恣意放达彰显清高与持守,成为当时文人的榜样;但后来的决裂分手又暴露出文人的软弱。最终,“竹林七贤”各行其道,不免令人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