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一乍的钱行头皮发麻,猛地转身,发觉罗汉堂门口正立着一位老僧。只见这位老僧面目枯槁,脸色蜡黄,双目无神,如不是刚刚他开口说话,钱行还以为又是一尊没有生气的塑像。
惊怒之下的钱行破口大骂:“老和尚!都说人吓人,吓死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还亏你年纪一大把,连走路都是无声无息,以后积点德,不要再做这种吓坏花花草草的事情了!”
“阿弥陀佛!所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鬼不惊。”老僧全身纹丝不动,面无表情:“这位施主,若是为人方正,心底坦荡,何惧之有?”
钱行哭笑不得:“罢罢罢,跟你们这些老和尚斗嘴,我从来没沾过便宜。敢问老和尚,刚刚你所谓的请教何事?”
老僧木然道:“本门前辈空性圣僧毕生修炼闭口禅,佛法精深,诸多弟子无一得传他的衣钵。然而在他证果圆寂之前,忽的花了近三年时间来亲手塑造这五百罗汉堂。这五百罗汉塑像实在是蕴藏了空性圣僧博大精深的佛门玄学,虽然从那以后有无数本门弟子前来拜谒圣僧遗迹,却始终无一人有所感悟。老衲今观施主却是有缘人,善哉!善哉!”
“哦!”钱行恍然道:“原来这五百罗汉塑像还有这么多来历!不过从始到终让我若有所得的只有一尊塑像,想来是小子佛缘不深的缘故。”
“善哉!善哉!”老僧慢慢道:“所谓朝闻道夕死足以,又云: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施主今天得此佛缘,却是以后会结善果!”
钱行不以为然:“如此多谢大师提点。敢请教大师法号?慧难大师您是否认识?”
“老衲慧能,”老僧木然道:“慧难正是本门师弟。”
钱行嘀咕道:“难怪啊!原来俩老和尚同出一脉,怪不得两人行动总是鬼鬼祟祟,没有个人味!”
“万法自然,人在自然,自然就是人,人就是自然。”慧能慢慢道:“这位施主,若是你强行要把自己从自然中割离,自成一体,那么自然界的变化你自然是懵懂不知。既然如此,老僧的到来,你如何会知道?”
钱行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子以前运行功法的时候,忽的坠入一种玄妙的境界。那时候感觉到自己和周边环境融为一体,身旁平时不能知觉的风儿轻旋,鱼虫鸟叫,无不历历在心。不过那种感觉很短暂,随着功法的结束,自然也就退出那境界。大师有何教我?”
“善哉!善哉!”慧能道:“大道自然,只要你随时保持自然赤子之心,又何必刻意相求?”
钱行暗骂:说了跟没说一样!于是他笑道:“今次邂逅大师,所得匪浅!不过小子俗物缠身,不能久留。此时却是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了!小子在此多谢大师!”
慧能只是微微颔首,再无动静,犹如一尊佛像雕塑木立在前。
带着对老和尚那玄虚莫测的不齿,钱行悠然出了寺庙。心中暗道:“大道自然,人就是自然,自然就是人!随时保持自然之心?我呸,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菩萨,佛祖。难怪这老和尚越修炼,越像那些罗汉塑像,乖乖,都要成仙了吧?小子我却是还要在人间逍遥快活,这自然之道不练也罢。”
放下心思的钱行出了山谷,由于以前长久一直憋在海盗战舰,此时回归大地,心神前所未有的舒畅。正如猛虎出枷,鱼归大海,他心中快乐难以表达,不由猛的一阵低沉的呼啸,那呼啸声铿锵有力,中气充沛,回响四谷,久久不散。
在寺庙里的慧能听闻此啸声,脸色终于微微动容:“善哉!善哉!小小年纪,内功已然登堂入室!后生可畏也。”
心情大好的钱行随便挑了个方向,猛的双足发力,一时间身形几个闪落,已然远去。在奔驰中的他,全身巫力澎湃,速度越来越快,眼前景物纷纷离他后退,大风扑面而来,那心中的畅快一时难以言喻。
正在钱行舒展全身筋骨,痛快淋漓的疾驰时,前方同向出现一条急奔的人影。钱行二话不说,直接超越了过去,只听到“咦”的一声,那人影也猛的提速,和钱行并排齐驱,同时道:“小友好俊的身手!未知所去何方?”
钱行却是冷冷瞄了他一眼,懒得言语,只是尽情奔驰。那人影也有趣,见状不再问话,只是稳稳的跟随在一边。钱行心中冷笑:“敢和我比拼体能?除了几个非人类,我还真没怕过什么人,这下有你苦头吃。”
当下钱行巫力抓紧运转,脚下生风,逢山过山,遇水过水,在他强悍的体能支持下,尤其是巫力的每一次运转,都是旧乏尽去,新力蓬生。时间过的越是长久,他的精神反而越是旺盛,气脉更是悠长,疲态更是半点都无。
身旁的那人却是暗暗叫苦,本来以为一个后生小辈能能耐到什么地方?也有心试试这小子的脚力,那料到这小子从早上一直急奔到中午,跑的几百里地都有了,不见半分疲惫,反而速度有越来越快之势。
饶是他自认教中神功精湛,尽可以支撑下去,不过到底是比不了年轻人的血勇,心中已经有了退意。当下他一声长笑道:“这位兄弟身手过人!老夫佩服!前面不远,刚好就是我神教中一个临时栖息地,何不妨随我一往,老夫当薄酒相待!”
钱行此时也是暗暗佩服这同路人,朗笑道:“果然姜的还是老的辣!前辈老当益壮,不让后人!小子钦佩!不过去你那什么教中喝酒就免了吧!”他现在最头疼的就这个教那个什么组织,一碰上总是没有好事,心中已经有了成见。
“莫非这位兄弟看不起我?又或者害怕什么不敢随我去不成?”那人一听钱行如此回答,使出了激将计。
钱行到底年轻,听不得这些激人的话语,当下豪气顿生,长笑道:“如此,请前辈带路,小子敢不从命?有请教前辈大名?”他心中暗忖:他娘的,无缘无故的,总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就算有,我又何怕之有?
“老夫萨法!小友如何称呼?”
“小子钱行,不知道贵教为何教?”
言语中,萨法带领着钱行左向一折,未到两分钟脚力,一个小小农庄路转溪头忽现。萨法带领钱行长驱直入,径直到了农庄中心一大房待客大厅,并对钱行道:“小友且宽座片刻,老夫去吩咐一番,马上回转。”说完转入后房不见。
这一路行进,农庄里有三三俩俩的行人,个个神态恬然,走路悠然,仿佛身在世外桃源。这让钱行啧啧称奇。
然而这三三两俩的人们见到萨法,皆肃然躬身,接连恭敬问候:“见过左使大人!”这又让钱行思忖:“这什么教?什么左使?有点鬼门路!”
身在待客大厅的钱行,左右无事,便闲步走到窗边,往外一望,却是一个好大的花园。花园里人声莺语,三三俩俩的村姑正在除草种花,好一派农家气象。
正在钱行凝神沉醉这恬静的农家风光里的时候,忽然心头一跳,觉察有人进来,猛的转身,只见大门里正施施然进来一全身白袍的青年,人未近前,一股诡异的气息已经弥漫全厅。
那青年见了钱行反应如此快速,心中暗暗吃惊,却是一阵从容的微笑:“不知贵客从何处来?听闻有萨法左使亲自请进贵宾,本座虽然也是这里座上客,但也是不禁想过来结识结识!”
霎那间两人眼神一对,钱行只觉对方眼中闪着妖异的光芒,心神一个不防之下,只觉深深陷入那无尽的黑暗中,整个人犹如快速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全身无力,欲要挣扎,却是无借力之处。
正当钱行整个心神都要迷失的时候,眉头猛地一跳,眉心巫力漩涡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倏然转动,同时一股精神力场猛的暴涨,瞬间脱离了那青年的精神钳制。
精神立场的此消彼长,那白袍青年像是受到什么冲击,猛的后退两步,那张妖异的俊脸露出惊异之色:“果然是萨法左使的贵宾!不同凡响!”
钱行浑身出了身冷汗,惊怒交集:“他娘的!什么魔功?来而不往非礼也!且吃我一拳!”说完便是一拳狠狠击出。
这一拳已经是钱行暴怒之下全盛一击,霎那间浑身的巫力翻腾起来,旋转着,呼啸着只扑白袍青年而去,尤其是是在巫力漩涡的源源不断后力支持下,前仆后继,奔腾的巫力一浪接一浪,虽然只是挥拳一击,但其中却包括了六重力道,一道比一道猛,一道比一道雄厚。钱行暴怒之下,前所未有的领悟了巫力的另一运用法门——叠浪六连击。
咆哮的拳力一离体,顿时引得满室大厅旋风大作,那些轻便的客厅竹制座椅已经是东倒西歪,墙上窗户两扇框体更是来回击打,吱呀有声。
面对如此威势的一拳,白袍青年再无以前轻松之色,面色凝重,双手一个白鹤亮翅,霎那间也是魔功骤然提到极限,浑身衣服上下飘动,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