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抿紧嘴角偷偷发笑,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哎呀师傅,我说您就别发愁了,最多我画好了你来帮我糊可好?是了,刚您不是说要给我看各种打镖手法的吗?继续呀继续呀......”
刀思管笑了笑,接着很有耐心地将飞镖的十二种手法逐一演练了一遍,每次出手时还特意将动作放慢了去,为着好让阿桐能够瞧得清楚。
刀师傅一转身一扬手是这般的英挺洒脱,神色表情却是那般地轻描淡写。探手、袖手、回手、反手、偷手、搂手......哗,直看得小阿桐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心里对师傅开始有了些仰仗,而且还捣腾起小小心思来,私里窃想窃喜:哼哼,等我学会了,看以后哪个敢来欺负我?!
师徒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得门外有人高喊“阿次~,阿次~”,好象还不止一个声音。
阿桐侧头听了听,对刀思管说:“噢,是阿朵、玄替他们来寻我耍去了。”
“阿次?”刀思管正想问个明白,外面接着又叫了:“阿次~,你今天还去不去呀?”
阿桐转头征询地看着师傅,在等刀思管的态度,毕竟是答应了师傅从今天开始认真学艺的呢。
刀思管温和地拍了拍阿桐的脑袋,带着些宠爱,“呵,今天就先到这,你去吧,明天开始啊。”
“多谢师傅,我出去了哦。”
阿桐雀跃着,一蹦一跳的跑出后院,一边大声的应:“哦,来了来了,我这就去,你们等我一下啊~”
阿桐出去了,刀思管无事可做,心下惦记着暗格里的那些书,想着能多看一本便是一本,决定还是到那儿去呆上半天。
他将手中剩下的碎石撒回花基,双掌互拍几下,又往衣服上蹭了蹭,将泥尘去干净了,转身回了内屋,再次闪进那间梦寐难忘的暗格书房。
唉,想看本书还得象做贼,刀思管自嘲地摇了摇头,就近靠着个樟木大箱坐了下来。他翻了面上的好几本,都是些史哲宗教类的专著,他又放了回去,想着还是找几本可以零星快速地翻看的先看了,那些厚大的专著留着到晚上无人惊扰时再看比较合适。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一翻,竟翻出一个颠覆性的意外来。
这是一首写在薛涛笺上的散曲小令,夹在一本书里,纸色带着点灰蓝----
“俺也曾娇滴滴徘徊在兰麝房,俺也曾香馥馥绸缪在鲛绡帐,俺也曾颤巍巍攀他在手掌儿中,俺也曾意悬悬阁他在心窝儿上。谁承望:忽刺刺金弹打鸳鸯,支楞楞瑶琴别凤凰。我这里冷清清独守莺花寨,他那里笑吟吟相和鱼水乡。难当,小贱才假莺莺的娇模样;休忙,老虔婆恶狠狠做一场!”
啧,好漂亮的一手字!刀思管不禁惊叹。但见那字意态清劲笔势飘洒,伶伶的一股颖秀之气扑人眉宇。
只是,这字里行间怎的似有一种泼剌剌的责怨与数落?
依曲中语辞姿态不难断出,这小令定是出自升庵先生那位的才情过人的妻子黄娥。这一对相传琴瑟相和、情意不渝的恩爱夫妻,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未曾为人所知的插曲?升庵先生对此曲是否也回应了呢?那会不会也被藏在这木头箱子里?
刀思管的好奇心“嘭”的一下被勾引起来,竟然探过身去再次到箱底翻找。
呵呵,人就这样,一旦被触动了好奇的意念,便若沙尘卷入了狂风,“唰啦”一下便扩散开去,再也收敛不住。
翻找一阵,未有所获。他忽地对自己这一轻率举动有些儿意外,甚而觉得可笑。自问一向独善其身,对于他人隐情私事从来不屑探顾,可今天怎么了???
他停止了翻找,重新端坐下来,心底徒然生起一丝自责,觉得愧对先生。
其实,这刀思管也太过自律了。好奇心乃人之天然本性之一,只是有些人表现得浓重一些,招致厌烦;而有些人则轻淡一些,让人不易察觉了罢。
刀思管将诗笺小心归置原处,再也无心看书。于是背靠书柜右手往木箱盖上一搭,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在静息的空气中悄悄游走……
而就在刀思管发呆的这刻,阿桐与小伙伴们爬到了狮子山顶。
这一行共有七人,全是些豆丁大的小屁孩儿,成天没事就混在一起疯,傻乐傻呵的倒也无比快活。
七颗小脑袋齐唰唰的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正遥望着山下的房子感叹不已。
只见那半城屋瓦一落接着一落海也似的,一片黛青铺展开来直至绵延远方,渐渐的与天地融成一色,苍苍茫茫宛若一幅巨大的淡墨山水画。
玄替突然说:“阿次,你瞧,为啥那木家的屋顶是乌黑黑的,而我们的全是灰蒙蒙的呢?”
阿蒙与阿若探头去看,大声呼应着说:“是哦是哦,以前都没注意呢。大家快看呀,就我们木家的房顶是黑色的呢。”
桐撑起身子伸长脖子看了片刻,不以为然地说:“下了肥的地总比别的地要黑一些儿,可能是一个理的吧?再说啦,油水足营养好头发肯定要黑一些的,不信你们看阿若的头发,她的就比我们的要黑出许多嘛。”
“就是啊就是啊。”大家一哄而上去看阿若的头发。
“嘿嘿,越黑越肥地,越黑越美丽……”大家嘻闹着打成一团,快乐的笑声一阵阵的在幽静的柏树林里回荡。
“咦?阿次你看,你们家的房顶好象也是黑色的呢!”阿朵惊讶地叫起来。
大家又将脑袋挤在一起往山下看,发现果真如阿朵所说,与木府家院相邻的那座二层合院,竟然也是乌黑的瓦面,只是房子的朝向有所不同。
“奇怪了,阿次你们家又不姓木,怎么建的房顶与木老爷家的一样?”
阿桐皱着小眉头说:“房子又不是我建的,我怎么知道?”
其实,为什么会这样?此个中缘由,估计除了木府那屈指可数的某些个人,谁也不曾知道。
这事说起来,还得回到四十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