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要说多少遍啊！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都有一种类似感动的感觉在心里溢得满满的，似乎心轻得可以飞起来。放松了自己靠在他身上，这样靠着的话，自己似乎只能到他的肩膀呢。转过身，慢慢摸索：“凤，你有多高啊？”
“嗯？”他有点不满地再次将我禁锢在怀里。
“凤皇好高呢。”心里荡漾开得丝丝缕缕的满足，“长得又这么帅，又很高，又是太守，又这么厉害……”
“嗯……”心里有点细细的感动，第一次为自己长得如此美貌而有点开心。
“除了这些，”伸出手慢慢环住他的脖子，“我的凤皇一直都这么爱我，这么这么爱。要是让娉娅知道的话，她一定会羡慕死了。”微微地笑，想到娉娅，竟然一丝心痛都已没有，甚至还有点感谢，若不是她的话，也见不到凤皇吧？
慕容冲看着她眼角细细的纹，听着她轻轻如梦呓一般的话语，心里是笃定地幸福，娉娅？这是第一次听她说以前的事吧。她以前经历过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但是却知道她的过去并不是那么空白和普通。若她真的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又为什么下到凡间自己的身边呢？心里突然涌现一种害怕和烦躁，正如她突如其来的来，她会不会也突如其来地走呢？害怕一丝丝慢慢蔓延开来，又要回到以前那种窒息的黑暗的冰冷的生活么？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永永远远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永远不离开！
抱住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腰部传来疼痛，有点要窒息的感觉，有点不解地叫了他一声：“凤……”怎么了？能够感觉到的他颤抖的身体和空洞的压迫。空洞？
突然意识到连忙放开了手，那种压迫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慕容冲轻笑：“娉娅是谁？”刚刚……差点没有控制住自己……
“呃……”我的心却不在上面，凤皇是在害怕什么，那是什么呢，手慢慢抚上他的脸，瘦削而利落，“是我的朋友……嗯，小时候的朋友……”虽然……但是现在亦不能在成为朋友，再也不能了……
“嗯。”她，还是不愿意告诉他么？遇到他之前的事，那些事……心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确定？不是只要她在身边就可以么？
有一个瞬间，我很想告诉凤皇有关以前的一切，我的世界，穿越和所有的一切，但是突然又害怕起来，若是这么说的话，他不是就知道我早已知晓他的结局，一切和屈辱有关的事，还有我的爱，他会不会以为只是因为我的同情？会不会质疑我对他的爱？凤皇，一直都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他一定……
可是，不及细思，话已脱口而出：“我小时候，妈妈……就是娘亲，总是要我学这个学那个，每一天每一天，没有休息的时间，舞蹈唱歌绘画乐器，样样不落。”也许是凤皇轻轻梳理我的发太过温柔，也许是今日的阳光太好，的确是我受了蛊惑，呆呆地讲我深深憎恶的童年，“每一天，都有很多小朋友趴在我的窗外叫我出去玩，可是，我每次问我妈的时候，她要么骂我一顿要么打我一顿，她说，娉娅如何了娉娅如何了！”
那个时候起，我已知我早已没有童年。
“娉娅她啊……我又如何不知，我们深深厌恶双方家长将两个人比来比去。可是，大人的世界孩子怎么懂。他们私下里让我们比，明里却让我们做好朋友。多大的孩子啊，哪里就懂那么多。走得近了，自然就成了最亲密的人。一起去学堂，一起去小摊买东西，坐同桌，手拉着手，心里什么秘密都只有对方可以说。”倚在凤皇怀里，凤皇环住我，手里拿了两抹发丝，细细把玩，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片刻嗯一声。
“后来我发现，如果哪次考试我考得好了，她便会闷声几天不理我。第一次还傻傻地问，娉娅你怎么了？娉娅你怎么了？后来便渐渐懂了，搁在心里很不舒服，要跟人说，又没人。回到家又见妈妈一脸难掩的喜气，却是沉着脸教训我说，这次是侥幸啊，千万不可骄傲。我想，原来我还有一个朋友，现在连朋友都没有了。所以，我渐渐不再全力以赴超越娉娅，每次我都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凤皇凤皇，我真是太孤单了，我身边的小孩都不跟我玩，他们都说爸爸妈妈让离我远一些，因为得罪我他们就倒霉了。”凤皇拥住我的手紧了紧，温热的气息呼出来，萦绕在我耳边。
“我想，让一让也没有关系吧。我不在乎。凤皇，我不在乎。”我低低地叹息。凤皇握住我的手：“你在乎的。你想要别人的赞扬。你在乎的啊。”
泪水营满了眼眶，我苍白一笑：“是啊，我也只是孩子啊，我也想要父母的关心和表扬，我也想要大家都羡慕地看着我啊！可是，那样的话，高高地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我害怕孤单，害怕没有人和我说话！”那种深深埋入骨骼血肉的孤单，自己对自己说话，无人理解的苦闷，小小的我只能眨着眼睛装作懵懂用自己的示弱换取一个朋友。
“不怕。”凤皇的目光有些凌厉，暗暗含着秋的肃杀，不过眼前的人却看不到。
“后来，我有了喜欢的人，那个男孩啊，他笑着说，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相互都不了解呢。是啊，那个时候，谁不是找个人，自己包装一下，把他变成自己的白马王子。嗯，凤皇啊，你不要这么用力啊，那个时候还没遇到你呢！”我皱眉提醒凤皇，凤皇微微一愣，放松了些，吐出的字却冰冷如蛇吻：“你喜欢他！”
我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吻一下：“我爱的，哪里是他啊？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影子，世上最完美的人，我将自己所有的喜爱都加之于他，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那个人，原就与我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凤皇，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从来没有别人。”
凤皇垂了眸，敛了所有的表情，春日时光，于他却是冬季般寒冷。她的过去自己从未参与甚至一无所知，心里升起的空洞像是不停地吞噬着什么，渐渐地，自己的身心连同她的一起，将万劫不复。他后悔他恼恨他怨怒，为何他不是一直与她一起？他们为何要错过这么多？
我反手抓住凤皇的手，他一直不说话，我微笑：“所以娉娅在和我说她喜欢他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难过，我笑着对她说，好啊，娉娅我帮你。凤皇凤皇，如果娉娅对我说她喜欢你的话，我一定狠狠推开她说，你离我的凤皇远点！”
竟然没有怪她么？凤皇看着她，她对她那么好，就像对我一样，忍耐了所有疼痛和遗憾，只是因为害怕孤独，因为要一个人陪着，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
心里蓦然愤怒和憎恨，她怎可如此对他？！
“凤皇，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我感觉他身上的怒气，突然心里害怕起来，转过身子抱紧他，“凤皇凤皇，你不要离开我！”
心里的害怕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感觉到凤皇的一点点远离，靠得再近也没有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完全不理会我的话。
他固执地给一切定义，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凤皇吻住我，带着从未有过的凶狠，唇齿间充斥着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这般吻法，仿佛要将我一口吞下，带着爱带着恨！
哈，他果然是恨我了啊！
我们的爱太过炽烈，没有丝毫空间。
没有空间给爱呼吸，于是爱变成了恨。
我的泪水滑落下来，这般酸涩，我还以为我的泪水再也不会有了。
凤皇凤皇，就算恨也好，至少我还在，一直都在，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我！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唯一的便是你！
凤皇停下来，一双眸子里不知藏了多少感情，他轻轻抹去我的泪，看着我良久，轻轻道：“生一起死一起，生死不弃，爱一起恨一起，爱恨不离！”从此以后，不管是多深的黑暗，我去的时候必拖一个你！
生一起死一起，生死不弃，爱一起恨一起，爱恨不离！
我愿意。
并且渴望。
相处的日子一日日地过，心底的黑暗和害怕被深深埋藏。
有时候会想要是时间能够停住，我们便是到了永远吧，有时候又嫌时间过得太慢，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只是，我们都无法，等到白头的那一天。我知他的未来，而他死那日，便亦是我亡之时。失去他，我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突然就觉得生命于我，其实并没有难以舍弃了。
黄泉路上，有他相伴，足矣。
我们真的很相爱，日子像是被熬成浓汁的蜜，可是，总是漏掉了什么不说。
因为经历地太多，爱而不得，何尝没有恨过？恨过却还是要爱，爱里接着刺骨的恨。
明明都在彼此折磨。
他躲我，我躲他，那些我们避而不谈的事，那段垂死的岁月。
只是因为上天给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太短，我们周遭又太冷，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汲取温暖。
可是总有一天，靠的太近，会炽得疼，会烧成灰烬。
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凤皇凤皇，我们要怎么办呢？
夕阳在莲花上投下一圈光影，美丽地让人想要流泪。
我悠悠地想着什么，没有注意到凤皇的靠近，直到被狠狠地抱进怀里，有一瞬间的失神，条件反射地便想躲开，突然明白是熟悉至极的那个味道，停止了挣扎，箍着我的双手却越来越紧，我吃痛呼出声，感觉凤皇看了我良久才慢慢放开，拖我坐在他膝上，紧紧抱住我，将脸埋在我的怀里。
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我默默地搂住他，就像多年前，他受了委屈，我也是这般静静搂着他，陪着他，直到他别别捏捏地说出受了什么委屈，我笑着取笑他的孩子气。那个时候啊，骄纵的他受的哪里算是什么委屈！
只是，如今大约有什么委屈都是说不出来了，又岂是委屈俩字可以说的？
良久，凤皇轻声问：“还是看不见么？”
我轻笑：“没关系，反正就算你不在眼前我也看得到你。”这句话，想说很久了，凤皇你啊，早就深深刻在我的心里，想忘记都难。离得再远都可以清晰地记得你笑得样子哭得样子闹别捏的样子，可以想见你如今的样貌，而不是少时那种孩童的脸！
凤皇不再坚持，只是紧紧抱着我，这是恐惧的表现吧。将自己藏起来，紧紧抱着别的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么？我现在的视线稍稍恢复，基本上算是深度近视那种情况，事物辨得清但是看不清，捧住他的脸，微微笑道：“发生什么事了？”我一向不过问凤皇的事，不过，此刻却是顾不得了，能让凤皇如此恐惧的，我想只有一个人吧。
而，那个人，是我们两个带着血肉的恨。
我无法带着客观的感情来评判的一个人。
“我要入京了。”凉到极致的声音，没有感情，身子却微微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