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个仙风道骨的人,说起话来竟这样伤感,七虎有些措手不及。他该怎么回应这样的话呢?是虚伪地应付,还是真心的安慰?
“姜不是老的辣吗?几十年的修炼,炉火纯青了,武功应该会进入更高的境界。所谓臻入化境,再无对手啦!张三丰活到一百岁,都成老神仙啦!他的武力谁人能敌?”
七虎这样说,也是出于真心。
“张三丰是张三丰,我们不行。”姜生波无奈地说,“生命的规律如此,谁也没有办法逆规律而行,或者说不按规律来活着。”
“武力一直不停地修炼,然后积累下来。人就像一个存钱罐,不断地往里面投钱。时间越长,年龄越大,存钱罐里的钱就会越多。”七虎对这个姜生波的话很感兴趣,他有很强的交流欲望。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心想,在这貌似拙笨迟缓的动作里,说不定蕴藏着威力无限的力量。
七虎看过几本武侠书籍,也听人讲过武侠故事。在那些故事里面,老人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群体。他们身上潜藏的力量,都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
一旦看到书中描写的扫地的,做饭的,当道士的,当和尚的,这些老人越是年纪大,越是要多多关注。他们很可能在故事的高潮出手。在他们身上就藏着绝世武功,决定了故事的结局。
“那是骗你的。从来都是拳怕少壮。力量是武功的基础。没有了力量,什么武功都会随着身体一起衰老和腐烂。储钱罐里的钱,会随着时间贬值的。哈哈哈——”
从姜生波说话的神态、语气、动作上分析,姜生波不像一个庸常之人。一个不像庸常之人的人,其一生的故事,一定是非常丰富多彩的。七虎觉得这老人很有兴趣,就像接近他,跟他多聊聊。聊聊他的过去。聊他作为一个武力很强的人,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些岁月。
想到叱咤风云,七虎也同时想到了另一个词,“刀头舔血”。在姜生波武力的阴影里,一定躺着无数因失败而死去的人。那些因为他的武力强大,战胜对方而吃掉的人,在想象的深处,血淋淋地站起来,歪歪斜斜地朝七虎扑过来。
姜生波抖动着眉毛,眼光如刀。脸上绷着的皱纹,像一张巨大的网。一张掉了牙齿的嘴紧闭着,整张脸都像塌陷了。头发银白,就像被月光洗过一般。在这沧桑的面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
在过去的岁月里,姜生波继是一个传奇,让很多人敬畏,也让人感到害怕,成为他人的一种心理阴霾。
过去,过去究竟如何?只存在想象中。现在的姜生波,在小心地笑着,毫无力量,非常脆弱的感觉。
七虎心里有很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他还准备再提出新问题,再追索更多的故事。姜生波眯眯笑着,朝他摇着手,“等吃完东西再说了。”
七虎一看,张田顺开了酒,左手倒酒,右手就在盆子里抓鸡肉吃。那盆很满的鸡肉,已经消减下去一小半了。
“快吃呀,”张田顺嘴里塞得满满的,刚倒了一口酒进去,又呜呜地讲话。好几样事情同时进行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实现的。
“不能光记着吃鸡肉啊,”金巧儿夹了一块胸脯肉到七虎的碗里,“张大侠,你的天生神力,这个七虎学不了,别的你总可以教一教吧?”
“别的教什么?”张田顺将油乎乎的手背在嘴唇上横拉了一下,抬起面前的酒,一口喝光了,“爽啊,真是爽啊,鸡肉是最好的鸡肉,酒也是难得的好酒。你这傻朋友资质太差,我能教他什么?如果是两口子就不一样了,再傻也得教啊!”
“你怎么又乱说啦?”
“好吧,算我乱说。”张田顺倒满了酒,又一口喝干了。
“你会的不少。捡最能吓唬人的?”金巧儿从汤里夹了一片翠绿的菜叶塞进嘴里,“要不把你的屠狗十六式教给他。”
“那可是张大侠的看门武功了。”姜生波说,“你一上来就要最好的,张大侠舍不得。”
“要不,学我们的逆光双刀,你们俩一起学,反正我们留着也没有用。”
“不学。”金巧儿一扭头,“学张大侠的屠狗十六式。七虎虽然没有什么功力,耍耍花架子,在江湖上吓唬吓唬人也可以。”
“这才是最可怕的,”张田顺没有认真对待金巧儿的话,他敷衍地说,继续夹了鸡肉塞进嘴,顺便从嘴里夹出啃得精光的骨头,“你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好唬弄?稍不注意,肩膀上顶着的头就搬家了。老老实实当个小傻瓜,跟着金巧儿混,靠她的小脑袋瓜,什么武功能够战胜她?”
“哎呀,”金巧儿着急了,一伸手将装鸡肉的盆子抱过来,藏到自己面前,“不要光顾着吃。忙也不帮,不要吃了。我还从来没有求过人呢?”
“着急了,”李菊放下筷子,她扯了一块手帕,擦着自己密布着皱纹的嘴角。“不就是一点武功吗?你教他,他还不一定学得会呢?”
“说得对,”姜生波说,“他那个傻样,能领悟吗?就算学会了招式,没有内力,完全是白搭。”
“好吧,”张田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屠狗十六式就十六式。我只管教,不管学得会学不会。”
张田顺说着,手一晃,从金巧儿的面前将盆子拉过去,手哗哗地划拉几下,又连续手抓着塞了三四块鸡肉进嘴,“等我吃饱喝足再说。”
金巧儿的手碰了碰七虎,冲七虎眨眨眼,很得意的样子。她又夹了一些其他菜,放在七虎的饭上面,催促着他,“还不快吃?”
七虎也饿了,端起碗就开始吃。
张田顺、姜生波和李菊全都不客气,自顾自地吃着,喝着。姜生波和李菊的牙不好,他们就借助手的帮助,撕扯着鸡肉,吃相非常的不雅。他们一边吃,一边自己给自己倒酒,然后往自己嘴里倒,一点不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