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站起来,觉得身上被摔的地方有些痛。他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仍旧和胡珠胡图两兄妹坐在一起。
金巧儿刚才眼明手快,把七虎的那件抓在关西月手里的衣服抢过来了。衣服的遭遇不算糟糕,既没有撕烂,也没有沾上那些油脂。
七虎伸手接过衣服,往自己身上一套,遮住了自己不雅的身体。
坐下来还没拿筷子,就觉得店堂里又有了新的动静。好像是楼上的一拨人已经打起来了,乒乒乓乓的桌椅撞击的声音,叮叮当当武器磕在一起的声音,流畅而生动。
这些声音和原本就存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人们见怪不怪地端坐着,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打斗中的桌椅,砸烂的碎屑飞落下来。坐在下面的人对那些“不速之客”也很友好,随意地伸手一捞,稳稳地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继续谈着,吃着,喝着。
花哥喝得太饱了。刚才七虎和关西月打斗的时候,它摔倒地上去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等打斗平息,花哥面前站起来,顺着桌子腿爬到桌子上。
胡图一眼就看到了花哥。他没有说话,手里的筷子闪了一下,猛地夹住了花哥。七虎一看,心里暗自一惊,身子想站起来帮忙,但身子实在僵得很。
“咔嚓”一声,夹在花哥身上的筷子一下子断成了两截。花哥扇动着自己的翅膀,有些无畏地冲着胡图飞过去。
“哟呵,”胡图脑袋一晃,躲过了花哥的攻击,“想不到还是一只会武功的蚊子。我喜欢!我超级喜欢。”
胡图说着话,已经离开了凳子,站在狭窄的过道上。胡图从身上抽出自己蛇形刀,刀身前面的蛇形像一只昂扬吐芯的蛇,冲着花哥晃动着。这种刀似乎来自于非常奇怪,像一个铁匠在精神癫狂之下的作品,缺乏统一和线性,比较艰涩和丑陋。刀背很厚,上面有凹凸不平的锯齿,刀面是扭曲的,像一条被攻击的蛇在游走。整把刀都透出一股异常的神秘和怪异。
那晃动的刀身随时可能将曲着的身体伸展开,然后蛇头一口吞下花哥。
七虎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在拳头的手缝之间,漏出湿润的水。他很紧张,不敢轻举妄动。
“别看,吃你的东西。”金巧儿伸手按了一下七虎的头,不让七虎去看花哥的处境。眼睛不看,脑子里装满的还是花哥的身体被砍削得零零碎碎的想象。
一只小小的蚊子,被残忍地削去双翅,削去两只细细的腿,还有身上那些细密的毛,甚至一颗米粒大的脑袋,多可怜啦!
七虎尽量盯着面前的碗,碗里已经装满了金巧儿夹给他的菜。菜香就萦绕在鼻端,慢慢将脑子里的花哥挤开,留出一些位置。
他抓着筷子,像划船一样划动着手里的筷子。饭菜像排着队冲锋的战士一样往嘴里钻。饭菜的香味已经搁置起来了,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机械的惯性动作。
花哥怎样了,它在刀光中能否保全它的翅膀和细细的腿,或者脑袋是否还和身体连在一起?
常常有时候,伸手一拍,飞翔在空中的蚊子,在掌心里压成了一点红色和一点灰色。蚊子是那么小,身体是那么脆弱不堪。孩子的手掌都可以消灭蚊子于无形,何况一个修炼武功的人。
人尽管强大。但花哥也并非等闲之辈。它吸过少林高僧的血。在山洞里淬炼过。血里融着绝顶武功,身上已经变成钢筋铁骨。在花哥面前,也不是谁想拍就能够把花哥拍死的。
从胡图的武功看,他的武力走的是轻盈飘逸的那一路。刀舞起来,就像一条在战斗的羽蛇。身体腾空而起,在狭窄的通道上空,巧妙地使出一招金鸡抖翅,花哥顺着蛇形刀的边缘一摆身体,用了凤凰单展翅这一招,从蛇的狂舞中脱身而出。
胡图在空中身形一变,再用上步飞脚,直追花哥。花哥窜出蛇形剑影,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的剑风已经追着它而来。花哥只得燕子翻身,从高处斜射,往地面而去。
花哥吸多了血,身体的轻盈度降低了很多。为了克服身体臃肿的弊端,花哥转身往下行,利用重量的优势增加速度,胡图穷追不舍。
花哥的身形细小,比起胡图宽大的身体来说,灵巧了不知道多少倍。花哥径直将身体坠到距地面只有一根指头高,然后折身一飞,钻进了桌子下方。
胡图的身子紧跟着花哥往地上落。胡图以为可以将花哥堵在地板上,蛇形刀风一卷,花哥的翅膀、脚和脑袋都可能分开,让花哥变成一个圆形的粪球球。他没想到花哥会突然转身,折往桌子下面。
胡图反应很快,蛇形刀尖在地面上一点,身子腾空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胡图追逐一只蚊子的动作,根本没有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这就像一个无人观看的舞台,寂寂无声,没有观众也没有掌声。
花哥从桌子下面钻过,从这一桌已经飞到旁边一桌去了。人的影子比树林还要密,遮掩的作用更加明显。花哥到了桌子下面以后,就如龙归大海,成了它的天下了。
刚才那一碗血,花哥饱饱地喝了一顿,把这几天的饥饿都填平了。看起来红艳,非常像血的东西,骗不了真正以吸血为生的花哥,那不是血,只是一种药。这是一种血玲珑的草药泡的水,喝了以后,对于舒筋活血,强健筋骨,增强体力很有好处。看来蝙蝠双煞靠这种药增强练武的效果,另一方面制造一种恐惧,让别人害怕。
他们吸血,但不会这样随身带在身上。
只要拿武器的人,从手摸到武器那一天起,胆量自然就膨胀了。恐惧对普通百姓有用,对练武的人有什么用?每一个人都信奉一个原则,实力决定一切。
七虎在胡图和花哥周旋的时候,动作急速地把饭菜都扫荡进肚子了。那些饭菜进到肚子,仿佛变成了一根僵硬的棍子,直直地戳着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