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虎没有死,金巧儿伸手指放到七虎的鼻子下试了试。手拇指感觉到了一些喷出来的热气,她放心了。
虽然也很累,但金巧儿睡不着。他看着七虎那张安静的脸,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这是一张憨厚中比较英俊的脸,和这个世界的狡诈、凶狠而狂躁的脸不一样。
在雨里,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淋得湿透了,衣服上不住地往下流水。整个天地变成了一个大池塘,他们似乎在池塘里游动。
从急骤的暴雨中走出来,不再有雨水淋在身上了。接着又跑了这么远,衣服上的水自然往外流淌着,再加上这一路风吹空气流动,浸润在衣服里的水,大多都已经干了,但湿气还在。
并不干爽的衣服,还有些湿哒哒的,比较凝重似的,裹在身上并不舒服。
金巧儿站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并不友善。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身处在一个小丘陵的坡上,丘陵像馒头一样光,上面密密地铺着一层草皮。金巧儿想找一些柴禾来烧一堆火,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烤干,但是没有什么柴禾可以捡的。
眼睛落到黑糊糊的草地上几块突出的部位,像一件衣服上的纽扣。金巧儿走过去用手摸了摸,发现是一块变干了的牛粪。
草原。放牧的牧马人。成群的牛马羊。这些影子像电影一般在脑子里浮现着。
一块牛粪,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判断:看来这里有人放牛。有牛就会有别的动物,而且还会有人活动。
附近住了一些什么人?金巧儿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个了。她从地上捡了几块牛粪,再到背风的斜坡处抓了一些干枯的草,找了一个位置,磕碰着石头点燃了火。
火烧起来,金黄色的光让金巧儿兴奋。她去推睡熟的七虎,无论怎么推,七虎都不醒。没有办法,金巧儿只得拖拽着七虎到火边去。火光照着七虎****的身体,一些难堪的部位呈现出来,让金巧儿的脸火辣辣的,脸变得粉粉的。
金巧儿从衣裙上扯下一块布,遮住七虎身上的个别部位,然后坐在火边,头靠着膝盖。烤了一会火,金巧儿的眼睛皮渐渐沉重起来,她也睡过去了。
花哥被湿哒哒的布黏着,全身都湿透了,还被水窒息着,呼吸都困难。它在金巧儿身上,就像死了一样晕沉着。
一路上怎样艰难,它不关心,在什么地方停下来,它也不关心。雨水让他的脑袋变得很沉重,意识、思考、判断力都失去了,晕晕沉沉像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茧子里。
等金巧儿在火边烤干了衣服,衣服蓬松了,它的身体也就干了,它振动翅膀,先从金巧儿身上飞出来。
花哥觉得自己的翅膀很久没有扇动过,有些生锈的不适感。这种感觉很陌生,翅膀不像生在它的身体上,而是用一根布条绑着似的。
在翅膀的最初扇动中,翅膀似乎吱吱嘎嘎地响着。这种声响,来自于何处?是翅膀里面的骨头,还是翅膀与身体连接的关节?想象增加了内心的恐惧,花哥害怕翅膀猛地从身上就折断了。
花哥尽量小心一些,动作轻缓一些。它尽量调整着这种不适感。
翅膀扇动了四五柱香的时间,那种不适的感觉慢慢消退了。
飞在空中,那种舒畅的空气,自由的天地,翅膀扇动的快意,都让它觉得兴奋异常。花哥试着往更远的地方飞,飞呀飞呀,飞过了四五个山头。
空气是湿润的,清新的,散发着小草的清香。花哥觉得飞得足够远了,它又飞着回来。往下面看了看,地上有一堆骨架,白色中渗着淡淡的黄,像刚形成的,在骨头旁边散落着一些黑色的毛。
花哥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白骨的场景。这副骨架是完整的,从外形看是一头羊。是人吃的吗?不像。肉从骨头上分离得如此干净,就像在水里煮了三天三夜一般。草地不是炉灶,哪里来的火?另外,在骨架上,更没有刀斧留下的痕迹,是何种锋利的刀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花哥不愿意为一副骨架动脑筋,它抬起头往回飞。还在远远的地方,花哥就看到金巧儿和七虎相挨着躺在地上。
火还在继续烧,没有明火,只有一股青烟往上窜。在他们的身边的地方,有一小圈黑黑的东西在蠕动着。
“从什么地方来的小芝麻?”花哥眼睛始终盯着那些小黑点。它觉得非常的奇怪,那些小黑点还在不住地动来动去。
花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它加快了速度,尽力往前赶过去。
飞到七虎和金巧儿的上方,它才看清楚,地上围了一圈黑如蚕豆大小的蚂蚁。这样大的蚂蚁,花哥好像在昆虫界见识过。
个头大如豆,脑袋圆圆,眼睛是三角形的复眼,嘴里的牙如钢丝,两只大钳子能够剪断树枝,身子像一个椭圆形的蚕茧。这种黑蚂蚁,专门吃肉,而且是鲜活的,带有温度的肉。而且他们采取群体进攻的方式,进攻的效率很高,速度很快。在它们经过的一路上,往往会留下一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因此,这样的黑蚂蚁,在昆虫界称为无敌黑金刚蚂蚁。
一旦碰上这些黑金刚蚂蚁,无论动物还是人,都很少有活下来的例子。这些蚂蚁举着大大的钳子,逐渐往金巧儿和七虎的身边逼近。
火的威力不够,但热量一波一波往外涌动。七虎还在昏迷之中,而金巧儿也困倦得昏昏入睡。花哥张嘴大喊起来。
“起来,起来,不能睡呀!快起来吧?这些蚂蚁会把你们给吃了的。”
花哥的声音尽管很大,几乎是扯破了喉咙地叫喊,但没有任何作用。七虎和金巧儿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那些蚂蚁往前移动的速度很快,那副样子就像一群虎狼准备进攻弱小的绵羊。花哥大致数了一下,地上的黑蚂蚁大致有六七十只之多。
这么大数量的黑蚂蚁,一旦爬到七虎和金巧儿的身上,后果是——
花哥脑子一转,马上就想起它刚刚看见的那副羊的骨架。转眼之间,这里就会留下两副靠在一起的骨架了。
后人来看到,第一印象就是一对殉情的男女,甚至会演绎一些精彩的故事。花哥对于故事,无心去想象。它该怎么办?它不能见死不救,它得将七虎和金巧儿弄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