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方舆纪要卷一〇:「渝关一名临渝关【汉志注,渝音喻】,亦曰临闾关【唐志,渝关一名临闾关,】今名山海关,在永平府抚宁县东百里。」按辽史索隐卷五云:「山海关,隋书曰渝关,亦曰临渝关,通典曰临闾关……」方舆纪要卷一〇又云:「居庸关在顺天府昌平州西北二十四里……亦谓之军都关。又居庸关亦名纳款关【通典,北齐改居庸关为纳款关。唐志亦称居庸为纳款】,又名蓟门关【唐十道志,居庸关亦名蓟门关】,而居庸、军都其通称也。」「紫荆关在保定府易州西八十里……或曰即古之五原关【原,一作阮】……水经注谓之子庄关……宋人谓之金坡关【志云,以山多紫荆树,因改今名。】」
辽史索隐卷五:「松亭,案今抚宁县西北喜峰口关北百二十里松亭关。」又云:「古北之口,案在今密云县东北,亦曰虎北口。」
辽史卷三九地理志:「润州,海阳军,下,刺史。圣宗平大延琳,迁宁州之民居此,置州。」按金史卷二四地理志:瑞州海阳县,乃「辽润州海阳军故县,星统三年废州来属。」
第十五程,自润州八十里至迁州。
彼中行程并无里堠,但以行彻一日即记为里数。是日行无虑百余里。金人居常行马率皆奔轶,此日自早饭罢,行至暝方到。道路绝人烟,不排中顿,行人饥渴甚。自兹以东,类皆如此。
辽史卷三九地理志:「迁州,兴善军,下,刺史。本汉阳乐县地。圣宗平大延琳,迁归州民置,来属。」青宫译语:「二十八日出长城至迁州界,沙漠万里,路绝人烟。」与许氏所见略同。
第十六程,自迁州九十里至习州。
迁州东门外十数步即古长城,所筑遗址宛然。
按习州不详,疑即辽隰州。据辽史卷三九地理志:隰州辖县一,即海滨县,「濒海,地多鹻卤,置盐场于此。」
第十七程,自习州九十里至来州。
无古迹可云。
辽史卷三九地理志:「来州,归德军,下,节度。圣宗以女直五部岁饥来归,置州居之。」
辽史拾遗卷一三引全辽志曰:「广宁前屯卫在辽阳城西九百六十里。唐置营州,后改瑞州,辽改来州,置来宾县,隶中京大定府。
第十八程,自来州八十里至海云寺。
离来州三十里即行海东岸,俯挹沧溟,与天同碧,穷极目力,不知所际。寺去海半里许,寺后有温泉二池。望海东有一大岛,楼殿、萃堵波,之上有龙宫寺。见安僧十数人。是夜,行人皆野盘。
青宫译语:「二十九日至来州。自燕山登程后,日驰百五十里……三十日抵海云寺。五月一日入寺驻马,王及妃姬皆洗手焚香,妃姬辈倩成棣(按即青宫译语之作者)书疏发愿,期得还乡。王嗤其愚,亦弗禁……初二日,王令驻屯一日,共浴温泉。」
读史方舆纪要卷三七白塔峪条云:「又觉华岛在(宁远)卫东南二十里,上有海云、龙宫二寺。」
第十九程,自海云寺一百里至红花务。
此一程尽日行海岸。红花务乃金人煎盐所,去海一里许。至晚,金人馈鱼数十枚,烹作羹,味极珍。
青宫译语:初三日离海云寺,「早行,抵盐场」。与许氏所云「煎盐所」正同。按上文第十六程引辽史地理志云:此地「濒海,地多鹻卤,置盐场于此。」亦与此「尽日行海岸」合。
第二十程,自红花务九十里至锦州。
自出榆关东行,路平如掌,至此微有登陟。经由「十三山」下,欧阳文忠叙胡峤所说「十三山」即此。
辽史索隐卷四:锦州,「汉辽西徒河县地。徒河故城在今锦县西北。」
新五代史卷七三四夷附录赞云:「初,萧翰闻德光死,北归,有同州合阳县令胡峤为翰掌书记,随入契丹……当周广顺三年,亡归中国,略能道其所见……已而,翰得罪被锁,峤与部曲东之福州。福州,翰所治也。峤等东行,过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里……」此盖欧阳修所转叙峤语,故许氏谓「欧阳文忠叙胡峤所说」云云。
第二十一程,自锦州八十里至刘家庄。
是后,行人俱野盘。
青宫译语:「初四日至锦州,初五日抵刘家寨子……」按刘家寨子显即刘家庄,皆为习惯称呼故也。
第二十二程,自刘家庄一百里至显州。
出榆关以东行,南濒海,而北限大山,尽皆粗恶不毛。至此,山忽峭拔摩空,苍翠万仞,全类江左,乃医巫闾山也。成周之时,幽州以医巫闾作镇,其远如此。契丹兀欲葬于此山,离州七里别建干州以秦陵寝,今尽为金人毁掘。
辽史卷三八地理志:「显州,奉先军,上,节度。本渤海显德府地(按辽史索隐,当作广宁县)。世宗置,以奉显陵。显陵者,东丹人皇王墓也。人皇王性好读书,不喜射猎,购书数万卷,置医巫闾山绝顶,筑堂曰望海。山南去海一百三十里。大同元年,世宗亲护人皇王灵驾归自汴京。以人皇王爱医巫闾山水奇秀,因葬焉。山形掩抱六重,于其中作影殿,制度宏丽。州在山东南,迁东京三百余户以实之。应历元年,穆宗葬世宗于显陵西山,仍禁樵采。」考辽史卷七二宗室传:人皇王即义宗倍,小字图欲。「世宗即位,谥让国皇帝,陵曰显陵。」然卷五世宗纪亦云:世宗遇害,「应历元年,葬于显州西山,陵曰显陵。」然则人皇王与世宗之陵岂并称显陵乎?世宗「讳阮,小字兀欲。」金史卷二四地理志,广宁府广宁县注云:「旧名山东县,大定二十九年更名。有辽世宗显陵。」似金人只视医巫闾山有辽世宗显陵,故许氏云「契丹兀欲葬于此山」。又考辽史卷三八地理志:「干州,广德军,上,节度。本汉无虑县地。圣宗统和三年(按卷一〇圣宗纪作干亨四年十一月)置,以奉景宗干陵。」金史卷二四地理志,广宁府闾阳县注云:「辽干州广德军,以奉干陵故名奉陵县。天会八年废州更名来属。有凌河。有辽景宗干陵。」然则干州非为奉显陵,乃为奉干陵所置。许氏云:「契丹兀欲葬于此山,离州七里别建干州以奉陵寝」云云,多有疏漏,欠妥。
周礼夏官司马:「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正南曰荆州,其山镇曰衡山……河南曰豫州,其山镇曰华山……正东曰青州,其山镇曰沂山……河东曰兖州,其山镇曰岱山……正西曰雍州,其山镇曰岳山……东北曰幽州,其山镇曰医巫闾……」许氏谓「幽州以医巫闾作镇」正指此而言。
第二十三程,自显州九十里至兔儿涡。
青宫译语:「初六日过显州,初七日过兔儿涡。」
金史卷二四地理志,广宁府广宁县有寨二:「闾城、兔儿窝。」按「窝」「涡」乃同音异译。
第二十四程,自兔儿涡六十里至梁鱼务。
离兔儿涡东行,即地势卑下,尽皆萑苻沮洳积水。是日,凡三十八次渡水,多被溺。[有河]名曰辽河。濒河南北千余里,东西二百里,北辽河居其中,其地如此。隋唐征高丽,路皆由此。秋夏多蚊虻,不分昼夜,无牛马能至。行以衣包裹胸腹,人皆重裳而披衣,坐则蒿草熏烟稍能免。务基依水际,居民数十家环绕。弥望皆荷花,水多鱼。徘徊久之,颇起怀乡之思。
按松漠纪闻卷下、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四四所引金图经,皆云梁渔务至兔儿涡三十五里,与此异。
青宫译语:「初七日过兔儿涡,初八日渡梁鱼涡。此两日如在水中行,妃姬辈虽卧兜子中,驼马背亦湿透重裳,地狱之苦无加于此。」
金史卷二四地理志,广宁府望平县注云:「大定二十九年升梁鱼务置。」有镇二:「梁渔务、山西店。」王寂辽东行部志:「丁酉,次望平县。望平本广宁依郭山东县也,朝廷以广宁距章义三百余里,路当南北之冲,旧无郡邑,乃改山东为望平,治梁渔务云。」
读史方舆纪要卷三七广宁卫即金之广宁府,境内有辽水。其通定镇注云:「在卫东百八十里,近辽水。
旧志,高丽于辽水西置军,以警察渡辽者,谓之『武厉逻』。隋大业八年伐高丽,惟得辽水西『武厉逻』之地,置辽东郡及通定镇而已。九年,诏修辽东古城,以贮军粮……唐贞观十八年伐高丽,李世绩自通定济辽水,趣元菟,即此。」可证许氏叙史之可信。
又「有河名曰辽河」句,「有河」二字据陈乐素校本补。再「北辽河居其中其地如此」句意有难通,陈乐素校补本作「地形如口,辽河居其中」,义长。
第二十五程,自梁鱼务百单三里至没咄[孛堇]寨。
「没咄」,小名;「孛堇」,汉语为官人。
按「寨」下大金国志卷四〇许奉使行程录有:「离梁鱼务东行六十里即过辽河,以舟渡,阔狭如淮。过河东亦行淀五十里旧广州,惟古城,有贫民三五家。是夜宿没咄寨。」凡四十七字,此脱,或节略。考辽史卷三八地理志:「广州,防御。汉属襄平县,高丽为当山县,渤海为铁利郡(辽史索隐卷四云,广州当为渤海铁利府所领)。太祖迁渤海人居之,建铁利州。统和八年省,开泰七年以汉户置。」又考金史卷二四地理志,渖州章义县,注云:「辽旧广州,皇统三年降县来属。有辽河、东梁河、辽河大口。」许氏所见之广州,仅存古城并贫民三五家,正皇统三年降县之先兆,足补史文之阙。又,上文云「六十里即过辽河」,过河后又「行淀五十里」至广州,则所行已一百一十里,许氏云「百单三里」,必当时习惯之说法,而「六十」、「五十」者亦必举其大略也。
青宫译语:「初八日渡梁鱼涡……初九日赶出孛堇铺即屯宿暴衣……」
金史卷四四兵志:「金之初年,诸部之民无它徭役,壮者皆兵,平居则听以佃渔射猎习为劳事,有警则下令部内,及遣使诣诸孛堇征兵,凡步骑之仗糗皆取备焉。其部长曰孛堇,行兵则称曰猛安、谋克,从其多寡为号,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按没咄事迹无考。
第二十六程,自没咄寨八十里至渖州。
辽史卷三八地理志:「渖州,昭德军,中,节度。本挹娄国地。渤海建渖州……太宗置兴辽军,后更名。」
辽史索隐卷四云:「案挹娄国即渤海定理府,渖州本为府所领。一统志:渖州故城今奉天府,治挹娄,故城在铁岭县南六十里奉天承德县,北至铁岭界七十里。」
第二十七程,自渖州七十里至兴州。
自过辽河,以东即古之辽东地。金人方战争之际,首得辽东五十一州之地,乃契丹阿保机破渤海国建为东京路地也。
按「建为东京路地也」之下,大金国志卷四〇许奉使行程录有「自此所至,屋宇虽茅茨,然居民稍盛,食物充足」,凡十八字,此处脱或节略。
松漠纪闻下:「兴州四十里至蒲河,四十里至渖州。」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四四引金图经同。共八十里,此作「七十里」。盖皆约略言之。
辽史卷三八地理志:「兴州,中兴军,节度。本汉海冥县地。渤海置州,故县三:盛吉、蒜山、铁山,皆废……在京西南三百里。」
大金国志卷一太祖武元皇帝上阿骨打之十四年【时宋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也】「十一月,败辽师于混同江。先是天祚征女真,率番汉兵十余万出长春路,命萧奉先为都统,耶律章奴副之,以精兵二万为先锋,余分五部北出骆驼口,车骑亘百里,步卒三万人,命萧胡都姑、柴谊将之,南出宁江州。赍数月粮,期必灭女真。阿骨打以刀剺面,仰天大哭,谓其部落曰:「不若杀我以降!」诸将皆拜曰:「事以至此,当誓死一战。」乃与天祚遇。乘其未阵,三面击之,天祚大败,退保长春。女真乘胜,遂并渤海辽阳等五十四州。」与许氏所言基本相合。按辽史卷二太祖纪:辽太祖阿保机于天显元年正月平渤海,二月「丙午,改渤海国为东丹,忽汗城为天福,册皇太子倍为人皇王以主之……」是阿保机灭渤海后未建「东京路」,乃建为东丹国。许氏谓乃所建「东京路」,似将后之称谓提前加于阿保机名下,欠确。
第二十八程,自兴州九十里至咸州。
未至州一里许,有幕屋数间,供帐略备,州守出迎,礼仪如制。就坐,乐作,有腰鼓、芦管、笛、琵琶、方向、筝、笙、箜篌、大鼓、拍板,曲调与中朝一同,但腰鼓下手太阔,声遂下,而管、笛声高。韵多不合,每拍声后继一小声。舞者六七十人,但如常服,出手袖外,回旋曲折,莫知起止,殊不可观也。酒五行,乐作,迎归馆。老幼夹观,填溢道路。次日早,有中使抚问,别一使赐酒果,又一使赐宴。赴州宅,就坐,乐作,酒九行。果子惟松子数颗。胡法,饮酒食肉不随盏下,俟酒毕,随粥饭一发致前,铺满几案。地少羊,惟猪、鹿、兔、雁。馒头、炊饼、白熟、胡饼之类最重油煮。面食以蜜涂拌,名曰「茶食」,非厚意不设。以极肥猪肉或脂润切大片一小盘子,虚装架起,间插青葱三数茎,名曰「肉盘子」,非大宴不设,人各携以归舍。虏人每赐行人宴,必以贵臣押伴。是日,押伴贵臣被酒,辄大言诧金人之强,控弦百万,无敌于天下。使长掎之曰:「宋有天下二百年,幅员三万里,劲兵数百万,岂为弱耶?某衔命远来,贺大金皇帝登宝位,而大金皇帝止令太尉来伴行人酒食,何尝令大言以相罔也?」辞色俱厉,虏人气慑,不复措一辞。及赐宴毕,例有表谢,有曰「祗造邻邦」,中使读之曰:「使人轻我大金国。论语云『蛮貊之邦』,表辞不当用『邦』字。」请重换方肯持去。使长正色而言曰:「书谓『协和万邦』、『克勤于邦』,[诗]谓『周虽旧邦』,论语谓『至于他邦』、『问人于他邦』、『善人为邦』、『一言兴邦』,此皆『邦』字,而中使何独祇诵此一句以相问也?表不可换!须到阙下,当与曾读书人理会,中使无多言!」虏人无以答。使长许亢宗,饶之乐平人,以才被选。为人酝藉似不能言者,临事敢发如此,虏人颇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