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左宗棠在筹划福州船政局时,清政府又任命左宗棠为陕甘总督。左宗棠对此次远征陕甘根本没有信心。于是,左宗棠就将行期推迟了3个月,并提前筹划良策。虽然左宗棠平捻受挫,但捻军还是被他镇压了下去。接着,他又平定了回民暴乱。
1866年9月25日(同治五年八月十七日),清政府任命左宗棠为陕甘总督。但是,因为福州船政局的定议尚需时日,左宗棠不得不奏请稍缓起程,将行期推迟了3个月。
12月16日,左宗棠带着他的3000名士兵告别福州,正式启程前往陕甘赴任。这一路上,他们浩浩荡荡由陆路启行,取道江西、湖北,第一站是汉口。
1867年1月28日,当左宗棠经过黄州时,又接到诏书,因为捻军首领张宗禹已进入陕西,改命他先去西安追堵捻军。于是,他特地致书居住监利的老朋友王柏心,邀其会面于汉口。
左宗棠对此次远征陕甘并没有信心,而与之相反的是,清廷对左宗棠此次远征陕甘却寄予了很大的希望。陕甘回民起义爆发之后,清廷原先想让满人自己来镇压,但是屡次作战都极不顺利。接着又命湘军将领刘蓉、杨岳斌等人率部入陕,但仍然没有控制住回民起义的燎原之势。
1866年冬,随着西捻军入陕,陕甘的形势进一步恶化。清廷在无可奈何之中,决定调派左宗棠出马,希望他能迅速扭转陕甘的战局。为此,清廷两下谕旨,督促他火速带兵入陕。
第一道谕旨御赐了左宗棠一个正式的头衔——进士,并授左宗棠钦差大臣;第二道圣旨是“六百里加紧”送到的。清代颁发廷谕按公文的急迫性质分为三个等级,一是“马上飞递”,要求驿卒日行300里;一是“紧急”,要求日行四五百里;而“六百里加紧”则要求日行600里以上,连人带马日以继夜地快递。
捻军就是太平天国时期北方的农民起义军,也称捻党。1853年,捻党在太平天国起义的影响下发动大规模起义。起义后的“捻”,就是史学界所说的捻军。
捻军起义的历史分为两个阶段。自1853年春至1863年3月为前期捻军。1855年秋,豫皖边的捻军首领齐集亳州雉河集会盟,推举张乐行为盟主,决定建立五旗军制,开始联合作战。从此,捻军在淮河南北广大地区不断打击清军,有力地支援了南部太平天国的革命。但是,由于捻军组织不严密,缺少强有力的统一领导,在和清朝的正规军作战中多次失利,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张乐行等著名领袖也相继牺牲,捻军的根据地雉河集也于1863年失守,只有任化邦、张宗禹等人率领余部突出清军的重围,活动于河南、湖北和陕西边区。
捻军首领张宗禹、任化邦突围出来后,与太平军余部的遵王赖文光开始联合作战,采用流动战术,易步为骑,迅速成为一支拥有十万余众的武装力量,并且屡次大败清军。
1866年10月23日,捻军在河南分为东、西两支:赖文光、任化邦率领东捻军在鄂、豫、皖、鲁之间转战;张宗禹、张禹爵率领西捻军,进入甘、陕,联合回民起义军,极大地震撼了西北大地。
在陕西回民起义影响下,甘肃盐茶厅属平远所回民首先响应,继之,宁夏金积堡的马化隆,河州的马占鳌,西宁的马尕三、马桂源、马本源和肃州的马文禄等先后起义,其势力遍及甘肃东西各地。
除此之外,陕甘地区还有因久经战争蹂躏、流离失所的汉族农民,以董福祥、扈彰等为首,形成大股,结合清军的散兵溃勇,在陕甘、特别是陕北地区活动。
到了1867年1月,西捻军进入陕西华阴、华州、渭南、临潼、蓝田、咸宁、长安、周至、鄂县等地。西捻军的进入,使陕甘地区的回民起义军迅速复活动起来。
虽然清廷一再谕令左宗棠火速入陕,以解危急,但是,左宗棠自己的心里最明白,他不是神,不是说只要他一到陕甘,捻、回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了。早在1866年12月5日,他在奏折中就向朝廷强调了两件事:一是兴屯以解决军粮;二是切实保证军饷。没有粮,没有饷,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没有胜利可言。
1867年2月初,左宗棠才到达汉口,大营驻扎在后湖。一到汉口,他除了忙于招集、整顿部队,等待从湖南招募的3000名旧部到汉口来会师之外,他还又特地从湖北监利召来了旧日的同僚好友王柏心。
左宗棠之所以一定要把老友王柏心请来当“高参”,是因为左宗棠曾与他在湖北张亮基幕府共事,深知他工于心计,足智多谋。而且,王柏心曾做过林则徐和罗文俊的幕客,熟悉陕甘的情况。
在聚议室里,王柏心首先谈高见,他认为捻军“飘忽驰突,兼善用骑”,“最为难制”,因而应以先灭捻军为急务。他历数了几股捻军和回军的情况,说:“这几股力量异常活跃,要分出轻重缓急,兵力要相对地集中,攻其一点,中间突破,特别是捻,飘忽驰突,善于骑射,看来应该先打捻,后打回,要次第解决。欲得西陲靖,必先清腹地,以免后顾,中梗粮道。”
左宗棠深知到西北边远地区行军作战,粮饷一难筹,二难运。用兵的人要用大气力来顾这一头,否则孤军深入,不败在对方手下,也败在这粮饷不济上,所以他早就抓住一个“屯”字在翻烧饼,怎么个屯法,屯一段,进一段,他跑,他窜,忽东,忽西,只能清一片算一片,他驰突久了,也就没有元气了,就容易击败。
王柏心还根据西北的具体情况,建议以马队作为主力,口(张家口)马难得,川马也中,速速请北方马师训练。炮车不能及时造就,先造独轮的用了再说,炮是要的,而且要开花炮,枪也要换后膛枪。
左宗棠的二哥宗植也列席了弟弟的战前运筹聚议。虽然他不懂用兵之事,但书读得多,也好经世致用之学,认为战争胜败在于军心民心之向背,在民族杂处地带,要善于化除汉族与回族以及与其他民族之间的隔阂,不能一味地高压、掠杀。泱泱中华,民族众多,谁懂得这一点,谁将能赢得长治久安,不懂得这一点的,最终不败在军阵上,也要败在民心上。
王柏心的言词直率而恳切,对左宗棠很有启发;二哥的话,也十分重要,左宗棠都是洗耳恭听。
左宗棠接受王柏心的建议,进一步修订了自己在西北的战略方针,即所谓:“以用兵次第论,非先捻后回不可,非先秦后陇不可。”
在战术上,左宗棠为对付捻军的剽悍骑兵,提出要“讲求阵法,先制其冲突,而后放枪炮;先立定脚跟,而后讲击刺,庶有把握”,还提出要“以车营、步队挡贼马,而以马队抄其步”。训练车营的计划,因后经实践无效而放弃;建立骑兵一事,他虽十分重视,但短时间亦难办好,经“极力搜索”,只买到460匹马。这样一支弱小的骑兵,远不能与捻军铁骑争锋(东捻军在全盛时达10余万人,骑兵超过半数,西捻军约3万人,骑兵也有1万多)。在这种情况下,左宗棠认为:“唯多用火器,庶几制胜。每营除改用短劈山炮三十八尊,安于战车,其洋枪则加至六成。所需洋药甚巨。”
左宗棠与王柏心在汉口聚会的几天中,不单是叙旧,更重要的是讨论国家大事和西北用兵策略、作战部署等。他们两人有许多相同的看法,谈得十分投机。左宗棠后来平定新疆时采取的一项成功的战略——“缓进急战”,即用充分的时间做好各项准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速战速决,这项战略就是王柏心和他共同商定的。
他们还一致认为,在西北作战,应采取屯田政策,因为西北粮食缺乏,军粮若全靠内地接济,迢迢数千里,运输困难,万一断粮,军队就不能作战了。屯田是汉代大将赵充国创立的办法,即兵士中一部分就地农垦,自己养活自己,这也是长远之计。对付捻军,他们都认为要用骑兵和炮车作战。因为捻军往来奔驰,避实就虚。专用步兵对付则追赶不上,应该用骑兵对付步兵,用炮车对付骑兵。他们又定“三路进兵之策”。王柏心和他商定的策略,不仅对陕甘军事有用,在收复新疆中也起了重要作用。
在西征军的人事上,左宗棠也作了部署:除奏调刘典帮办陕甘军务外,又调广东提督高连升(果臣)率部来西北参战。另外,原属曾国藩统领的将领刘松山(寿卿)也奉调入陕,带领老湘军9000人,以后成为左宗棠手下的一员大将(曾国藩以国事为重,派出爱将,调遣老湘军主力,支持左宗棠西征,品格高尚。收复新疆大业垂成,亦有他的重要贡献)。
因为曾国藩剿捻不力,清廷命李鸿章为剿捻主帅,并督剿东捻,左宗棠负责征剿西捻。另外还有几支地方部队参加。一支是张曜的“嵩武军”,另一支是宋庆的“毅军”,这两支部队都是豫军,英勇善战。此外,山西按察使陈湜的军队也由左宗棠节制。
左宗棠督办陕甘军务,在有捻有回,有陕有甘,有军有政,并须顾及目前和长远等各方面问题,的确是十分复杂和艰巨的任务。
左宗棠“一面就地采买战马,练习马队,先造独轮炮车,暂应急需。待所调各营聚齐,由襄樊出荆紫关,经商州以赴陕西……一面开设屯田总局,相度秦陇紧接要隘有水草可田可牧者,开设屯田;一面汰遣陕甘各营,去疲冗,省军食,为久远之规。其愿留屯田者,编入册籍,指地屯牧;不愿留者,资遣散回各本籍,禁其逗留为患。然后军制明而内讧可以免,屯事起而军食可渐裕矣!”
对于甘肃,他说:“甘省回多于汉,兰州虽是省会,形势孑然孤立,非驻重兵不能守。驻重兵则由东分剿各路之具又以分见单,不克挟全力与俱,一气扫荡。将来臣军入甘,应先分两大支,由东路廓清各路,分别剿抚。俟大局戡定,然后入驻省城,方合机局。”据此,他认为:“进兵陕西,必先清关外之贼;进兵甘肃,必先清陕西之贼;驻兵兰州,必先清各路之贼。然后饷道常通,师行无梗,得以一意进剿,可免牵制之虞。”
这样一来,分阶段逐步推进的好处显而易见:“已复之地不令再被贼扰,当进战时即预收善后之效,民志克定,兵力常盈。事前计之虽似迟延,事后观之翻为妥速。”他还说:“兵事利钝,受其事者固当身任其责。至于进止久速,则非熟审彼己长短之形,饥饱劳逸之势,随机立断不能。此盖未可以臆度而遥决者也。”同时,他自己多年转战东南,于西北兵事不曾经历,所部都为南方健卒,对于捻、回各军的伎俩并无实见,若不慎之几先,加以迫促,诚恐所事无成,时局也难设想。
其实,左宗棠在制订先捻后回的作战方针时,还从捻军中有因畏罪惧诛之故,偷息草间情出无奈者,认为:“如能反正归诚,似可稍从曲贷”。并因此奏请清政府:“宽其既往,许其悔罪。”决定采取“战抚两用”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