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晓回到公寓很快就睡着了,卓左右看见他露在夏被外面用了3条创可贴包扎的手指,不知怎么突然就为他担心起来。眼前看张德晓是比自己幸运,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社会阅历还是太浅了。
冲完了凉,卓左右坐在电脑前,大脑一片恍惚,胡乱地浏览着网页,什么也没看进去。到了凌晨3点,他抬头看看窗外的月光,依旧是涂抹装修浪漫人间那********的银蓝色。怔忪一阵后,几乎进入神游八荒的境界,瞌睡袭来。
还没等卓左右打第一个盹,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就响了。他点开内容后,见是赵月的短信:
他睡了吗?
睡了。
你现在睡了吗?
没有,快了。
能出来跟你说会儿话吗?我睡不着。
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上来睡意,又被你搅了。好,那就谈谈吧,好过一起失眠。
现在全世界都失眠。
现在全世界都缺钱。
哈,我就不缺钱,缺觉。你明天去面试吗?
不去,是后天。
你下楼,我接你出去喝茶。别惊动德晓。
好。
赵月驾着MINICOOPR,对上了车的卓左右说:“你明天不去面试,我也不用上班,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聊聊。今晚上我不跟你吐吐心里的苦水,根本就别想睡着觉。”然后,拉着不辨方向的卓左右走了1个小时的路程,到了昌平东的小汤山镇。
下了车的卓左右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洗了神髓。仔细一打量又觉得这些都是吓唬人的,什么东东一沾上商业开发就变了味道了。在凌晨的熹微里再打量一番朦胧中的景致,卓左右没什么新鲜的词,只能用成语连发来描述了。九华山山门巍峨、大殿雄伟、别墅院落鳞次栉比,亭台楼阁交相辉映,游廊碧湖相得益彰,树木花草错落有致。一家叫龙脉温泉度假村的房子,全部保持了古典园林的风格,仿佛是要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恬淡的心境,而不屑被现代化的奢华和虚浮所融化。这些建筑用中式的结构,用古朴的风格,用石头和砖瓦,用阁楼上的天窗,用雕花的木门,絮叨着模糊不清的前尘旧事,一种怀旧和荣耀的味道就会爬上鼻尖,酸了人心。进入者当属帝王般尊贵的客人,这纯粹是一种促销式的大忽悠。
“洗温泉涤肠胃换身心清爽,喝淡茶养气质结君子之交。”刘姓著名书法家的两块木刻隶书牌匾正挂在叫“井底”的山庄门两侧。赵月绕过了好几家大的度假村,偏偏领卓左右进了这家号称井底的山庄,看来今天是要当井底之蛙了。
卓左右觉得赵月附庸风雅起来,怎么着也缺点什么。其实把温泉山庄名起叫“井底”,人比青蛙,典型的文不对题。酷暑时,井底可纳凉,纷乱的世事,井底可闭目塞听。这意境是没得比,井底就是尘俗中的天堂。可要是泡起温泉来,总让人想起温水煮青蛙的商业典故,泡进温泉人立即返祖到了四肢爬行的两栖动物系列里了。想到这点,卓左右暗自窃笑起来。
温泉的泡法没什么稀奇的,卓左右觉得和自己在东北老式的国营大澡堂子没什么本质区别,就是贵了好多。套票每人298元/人,什么吃住就都包了。
换好衣服,赵月进了“美人汤”,卓左右也只好进了“唐明皇”。这两个小温泉池子名字起的实在是暧mei。卓左右想赵月可别玩美人出浴,我昨晚肚子里的烤鸭可经不起150斤肥美人的催吐。
赵月出浴时是穿好了浴衣的,卓左右也不例外。两人进了挂着竹帘的品茗斋里,喝开茶。赵月笑着说:“外面洗完了,再洗洗里面。这家茶棚用的木器都是我们公司的,茶你随便点。我不会喝什么出名的东西,就喝养颜的玫瑰茶。”
卓左右一听到“井底”是因为茶可以随便喝,为自己误会赵月的附庸风雅而脸红。对不缺钱的赵月来说,文化是一种没什么用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去装有还是没有。倒是有很多有文化的人,为了解除别人对自己的防范,进入商界后就立刻把自己弄成大老粗。
赵月与卓左右面对面坐着。他们面前就是中华典藏家具公司生产的精美花梨木树瘤茶台,每个卖5000元。
一宿没睡的赵月看了看眼圈有发黑的卓左右,说:“你很有女人缘,不用为工作烦心,实在不行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就妥了。”
“田总以前邀请过我加盟,我不想和德晓在同一家公司干,要是干不好就互相影响了。另外我对自己的能力真没信心。在大学里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当研究者的料,哪想到社会上没人请你做研究,都让你去挣钱。学校那些教书匠们把一些过时的知识和观念灌输给我们,真是坑人不浅。”
“别提那个垃圾老田,他快退了,说是要把股份给张德晓和我。我还真不知道那老家伙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是假的。”
“你别着急呀,是不是股份的事让你失眠了?”
“不瞒你说,我在夜总会出台的前一天就想好了,绝不对男人动心,只在男人身上挣钱攒钱,以后绝不为钱烦心。”
“你做到了吗?”
“做到个屁!老田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山东老家的黄脸婆离婚,然后娶我,疼我,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还给我往招行卡上打了50万元。我被他憨厚的外表感动了,可你看没过到5年,他就又勾搭上胡毛毛那小狐狸精了。”赵月恶狠狠地喝了口玫瑰香体蜂蜜茶,然后把嘴里的被泡烂的干玫瑰花吐到茶台上。
“宁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没人提醒过你吗?“
“提醒有什么用,男人几句好话,一点小礼品,女人哪有不动心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就搞定了,我那些欢场的姐妹,没一个不是被男人骗过财色的。”
“要是早知道这么简单,我怎么能耍了这么长时间的光棍?”
“得了吧,你的眼光比谁都高。知道了也不肯去干。”
“都要吃不上饭了,哪有高不高一说。我天天愁怎么在北京混下去,真是睡不着觉啊,我是穷得睡不着,压力大呀!”
“我不缺钱也睡不着,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弄的。”
“那离开男人不就行了。”
“贱呗,我刚被老田给休了,又招惹上了张德晓。你也看见了,我好吃好喝地往他身上花钱,衬衫都没给他买过一千以下的。可你瞧他今天是怎么对我的。”
“张德晓可能内心很自卑,他对女人不信任,你得想办法把他的心结慢慢打开。”
“怎么打开,我知道他也让老田拐带坏了,也开始包歌厅小姐了。对了,你得提醒他,让他别沾赌博那玩意。我听说他在缅甸迈扎央赌场里输了一大笔钱,叫人吊起来毒打了3天,最后是老田把他赎回来的。”
“什么?这家伙还干这倾家荡产的事儿。不行,我得问问他,我说这次回来怎么有些打蔫,还老发无名火。”
“你可千万别问,一问就知道是我说的,那我俩就彻底完了。我还等老田把我的离婚手续给我,我好正经八百地跟张德晓住一起呢。”
“不行,我马上就得回去问他。”
“别把他惹火了,他正为这事烦恼呢。咱俩在这补一觉再走吧,要不我开不了车。”
卓左右明白赵月怕张德晓知道是她泄露了赌博的事,不让他走。他也只好住在了包间里,但他根本睡不着,心急如焚地想回去质问张德晓。
卓左右没能找到机会向张德晓发问,他和赵月分别在“井底”的包房里睡到了中午日上三竿才醒。吃完自助餐,再开车返回高碑店已是下午3点多了。卓左右开了公寓的防盗门,直奔张德晓得主卧室,一进门,光看见凌乱的夏被,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