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空出了楼外楼,心里想着要不要再去哪个清楼再听听小曲喝几杯这余杭特有的佳酿,正漫无目的的走着,却看见前面那巷口站着的人影十分眼熟。
“兄台莫走!”陆长空快步上前,拽住眼前欲走之人,“真的是你,在区区几日之内又让咱们碰到,不是缘分又是什么!这回可否告知在下该如何称呼兄台你?”
竟又是那青衫书生。“在下姓顾,字慎行。”书生这次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施了个礼,“上次是顾某失礼了,因为当时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在那里多留。”
“不妨事不妨事,江湖儿女怎会拘泥于这些小节!不过这次相聚实属是有缘,现在天色也不是很晚,不如一起小酌两杯可好?”陆长空满不在意。
本来他就觉得顾慎行看上去虽俊朗脱俗,器宇不凡,但总归是个书生,又不像会武功的样子,那种情形下不仅没被吓破胆,还镇定自若,已是难得,怎还会真迁怒于他。
“陆兄相邀,在下不敢推辞,正好出了这条巷子往平乐街去,就有一家酒肆,去的人是不多,但他家的酒是极好的。”
“好好好,那劳烦顾贤弟带路!”陆长空喜不自胜,本来他就对那日没有与顾慎行结识心怀遗憾,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
“这酒果然醇厚,入口隐约有花香味。顾兄真是懂酒之人。”陆长空说这话不完全是捧顾慎行的场,这酒虽然比不得楼外楼的梅酿,但胜在味道独特,犹如江南小家碧玉,温柔似水。
“陆兄过奖了,我只能说的上爱酒,并不敢说懂酒。”
“你别总是陆兄陆兄这般客气,上次便说了我叫……衍之,喊我衍之就好。”陆长空结巴了一下,“这酒这般好,可有名字?”
“街边酒肆不像大酒楼那样讲究,”顾慎行笑了笑,“这酒以梨花为基底,所以就叫梨花白。”
“梨花落蕊三分白……好名字!”陆长空又饮了一杯,道,“若江宁有这般好酒卖就好了。”
“衍之兄家住江宁?”顾慎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江宁的金桂酿,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顾贤弟喝过很多种酒?”陆长空并未多在意顾慎行刚才的话,接着道,“不妨说说看?”
“不敢说多,只是家乡落川离这江南甚远,一路走来自然品了些各地佳酿。庆州的绕指柔,黔州的醉仙,姑苏的落花红…风味都是不同的。”
“可你一介文弱书生,这落川离江南甚远,一人孤身上路也不怕遇到歹人?”陆长空有些起疑,可又不愿意怀疑顾慎行。
他一向直爽,和顾慎行聊了这许久,又一起患过难,已是把他当成朋友。
“还是提防陆某,不愿在我面前露一手?”
“衍之兄你多虑了。读书万卷不如行路千里,我这一路并不图谋什么,不过是为了感受各地风情。在下虽有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心思,江湖上各个门派也通晓一二,但自幼体弱多病,并不适宜练武。”
”要说凭借什么,不过小时候家里曾收藏过几本关于奇门遁甲类的古书,登不得武林上的大雅之堂。其余的也只能说运气够好,这游历路上并未遇见什么歹人。”顾慎行面不改色道,“除了那次茶铺里遇到的。在下再次谢过了。”
“是我唐突了,贤弟你莫怪。只是上次情形十分凶险,那毒又难被发现,你不仅发现了还淡定自若,如果是寻常书生早就吓破了胆子。你说曾钻研过机关类的古籍,想必是古籍上有所记载。”
“这个自然。我一心想将自己所学来一展拳脚,现在虽有几大门派坐镇,但是江湖上不平之事仍有。不过当今武林各大门派都将研习这些的斥为邪派,自从早年千机门被围剿之后,如今除了蜀地唐门偏安一隅,已经没有什么门派…”顾慎行似是才醒悟过来,
“我喝多了些,说的什么胡话,这些都是歪门邪派,被剿灭也实属死有余辜。”
“顾贤弟这是什么话?在我看来正道与邪道的区别是造福一方还是为害一方而已,这与自己门派修行的路数有什么关系?听说当年千机门大弟子玄机子不仅在机关暗器方面独有建树,而且剑法也是一绝,曾与逍遥派比试,连胜三位长老,当时在武林上无人出其右。且千机门造福一方百姓,怎当不得名门正派?如今武林正邪不分,迟早要有人来重整一番才好。”
“衍之兄果然有见地!来!再饮一杯!”顾慎行似是心有共鸣,也不如前些时候那样拘泥。
“来,咱们共饮一杯!莫辜负今夜这轮月色。”
次日陆长空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正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时,传来“咚咚“敲门声,陆长空嘶哑着嗓子说了声请进,进来的竟是顾慎行。
“顾贤弟?我这是在哪里?”陆长空揉着太阳穴,只记得昨夜两人喝的十分畅快,顾慎行已不如初见时拘泥。
不仅谈天说地,而且还拿着自己的剑弹剑而歌,说这是自己家乡的古曲,自己从未唱过,今天既遇见知音,那就也仿一次伯牙与子期。后面如何便记不大清了…
“昨晚你喝的太多,我不知你下榻何处,只好带你回我的住处。”顾慎行端了些吃食,“既然衍之兄你醒了,洗漱一下,吃些东西。我还有些事要办,你自便。”
陆长空还想说些什么,顾慎行已经转身出了房门。
“罢,等会留个条子给他,就说自己去寻朋友。还是先回金府一趟。也不知那小子昨晚回去见我不在有无寻找,还是心里只记得他那万颜姑娘了。”
金府。
“陆长空你昨夜是去哪儿寻得乐子?这一身酒味!”金不散摇着折扇,一脸嫌弃,“快去沐浴一番换件衣服,你这身酒味我可不乐意和你站在一起。”
“昨天你知道我从楼外楼出来遇见谁了?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书生!昨夜和他把酒言欢好不自在。”
“那个书生?他怎么会在余杭?你不是说他当时往别条官道上走了么?”金不散“啪”一声收了折扇,接连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余杭有何贵干?”
“怎么你就不愿信他只是个书生。”陆长空无奈笑笑,“他说他叫顾慎行。家住落川,不过是游历到了余杭,并不是特地来的。”
“落川,书生,游历…”金不散锁眉道,“他不会武功?这么长的路,难免有些歹人强盗,就说你遇见那次,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就一命呜呼了?而且区区一个书生,竟能辨出唐门秘毒?陆长空啊陆长空,不是我说你,你出庄历练也不是第一次,就不能对人有些警惕之心?”
“我昨夜喝酒时试探过了,他真的不会武功,我递给他酒杯稍用了些内力,他都差点没接住。你这些疑问我也有过,他说他家中有些机关谋略之类的古书,他曾用心研习。那些古籍里记载些毒药秘闻什么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解释不通的事情。而且此人游历甚广,说到些所见之事更有自己独到的见地,昨夜相谈甚欢…”
“你说他曾研习过机关奇巧之术?又来自落川…”金不散打断道,“你可知落川离蜀地唐门所在之地并不甚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这人与茶铺里那些歹人是一伙的。可我亲眼见到他趁那些人昏迷,亲手杀了他们。若你说是他心狠手辣,昨夜与他谈到当今不平之事,他又义愤填膺,绝不像为了蒙骗我而装的。”
“算了,我知道你这人认定了是朋友的,绝不会再去怀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金不散的朋友,没道理我的朋友到了我金不散的地盘上还住客栈的,不如你请他来金府,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你嘴里这般人物。”
“这…也好,让你打消疑虑。”陆长空想了想便说,“我去换身衣服,就去他的住处寻他来。”
陆长空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往顾慎行落脚的那间客栈走去。
他暗自思索道,“金不散虽是好心,但是我看顾慎行的性格不是个能迁就别人的。若让他们还没见面就对对方心生厌恶可不大好…”转眼就到了客栈门口。
“顾贤弟,你在吗?慎行贤弟?”陆长空敲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回应,用手推门推不开,只好下楼来问掌柜的。
还没等陆长空开口,掌柜的看到陆长空便道,“这位公子可是来寻楼上第二间房的那位客人的?”
“是,我是来寻他的。怎么,他是出什么事了吗?”陆长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子莫急,那位客人已经退房走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掌柜的说着拿出一张字条和一枚挂坠。
陆长空接来一看,暗叫了声不好,这挂坠是他们扶摇山庄的信物,自己不知何时落下了,又被顾慎行捡了去。
再看那字条上写的是,“陆兄既非以诚意相结交,顾某也不便自讨没趣。下次再要蒙人,也把这信物收好了。江湖之大,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