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东行,又因没有事务在身,就并没有急着赶路,一路上风餐露饮、走走停停,颇有几分红尘男女结伴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尤其是在第二日晌午,红豆收到青衣的灵鹤,确定了青衣等人平安无事后,众人心头的记挂也消失了,就连先前心有不愿的恒空,也是打消了回云隐寺的念头,一路东去的步调可以说是愈发的轻快利落。
灵鹤传达的信息,除了有青衣等人平安的内容以外,还有让四人红尘历练的要求,而这历练一词到了红豆、易青岚的耳边,自然是与游玩无异,甚至从小生在深山的恒空,也是不禁对传闻中的红尘俗世有了几分好奇。
这时,四人御空飞在空中,易青岚哈哈一笑,指着云层下方,道:“你们看,那便是扬州了!”
恒空俯身一瞰,只见前方一片平原处,一座繁华的城市坐落其上,官道上的车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出入于城市。虽然他也俯瞰过青州,但是与这扬州比起来,青州却是如乡村偏隅。扬州城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上覆着诸色琉璃,远远望去辉煌瑰丽,人声鼎沸,纵使在千丈云端,也能感受到闹市的嘈杂,九州第一城的名号更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看着扬州将近,叶玄天道:“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吧。”
众人没有异议,御空齐齐扬州不远的树林落去。毕竟,九州修真炼道的人只在少数,于寻常人而言,那些飞天遁地的修真者仅是一个传说。若是众人这般冒然落下云端,定然会是一番惊世骇俗的轰动……
众人走出树林,踏上官道,片刻之后,便进了扬州城。
走在嘈杂的街道,易青岚可谓是如鱼得水,带着众人走街窜巷,俨然对着扬州城熟悉至极。红豆见得眼前诸般新鲜,东瞅瞅西看看,似乎恨不得将这繁华都市翻个底朝天。叶玄天虽然自小沉醉于修炼,但是偶尔外出降妖时,或多或少也会在红尘逗留,因此对于眼前繁华的一幕并无多少不适。至于恒空,却是显得有些木讷,他自小生在东灵深山,来来往往的人如那潮涌,硬是闹得他耳心嗡嗡作响。
四人衣衫褴褛,两道一僧一俗,尤其是身穿月白僧袍的红豆,肤色凝白,天生丽质,自身又有着一股修真者的飘渺,这俗世中人又哪曾见过这般精致的人儿?再者,她的言行举止动如脱兔,很快便引得旁人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感受着身边的纷纷议论,红豆朝着三人使了个眼色,易青岚与叶玄天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旋即朝着街边的巷子奔去。恒空一怔,尽管还没明白其中详细,却也是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四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胡同里顿住了身形。红豆面色桃粉,喘着粗气,扶起身上的僧袍,笑道:“看来我们得换些装束了,你们身上还有银子么?”
恒空双手合十,道:“小僧是出家人,自然是不带这些俗物的。”
红豆一怔,瞧着恒空,打趣道:“对……对……我们都是俗人,就你一人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佛陀!”
叶玄天道:“我身上仅存的银两,也在石窟中掉了。”
易青岚双手一拍,大摇大摆地迈起八字步,哈哈笑道:“对于这扬州城内,哪家富裕哪家穷,哪家的元宝藏在地窖,哪家的银票塞在墙缝,我是再清楚不过了。嘿嘿,就连与秦家七姨太偷情的李三儿,他的小金库我也知道在哪儿。三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罢,易青岚纵身跃上墙头,背着硕大的葫芦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
恒空怔怔地望着易青岚消失的方向,疑道:“难道易师兄要去行窃?”
红豆小嘴一扁,凑到恒空身前,道:“那叫行侠仗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些财主官吏不知搜刮了多少百姓的血汗。”
恒空一怔,又道:“偷盗乃是我佛门五戒之一……”
不待恒空将话说完,红豆眉头一皱,道:“我看你都快变成榆木疙瘩了,云隐寺与这红尘比不得的,若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圣贤人,那这扬州城内也不会有那么多乞丐了。”
恒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师姐所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通既然都同在这世间活着,死后也同样会坠入轮回,我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又要勾心斗角的活着,所谓三千浮华,不都是过眼烟云梦一场么?”
红豆撇了撇嘴,道:“如果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你的佛陀也不会有存在的意义了。”
恒空又道:“佛在我心中,便自然会有意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辩答着,似是谁也不肯退让,恒空的执拗竟是惹得红豆小脚连跺。到了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各自在一边闷声不语。
不久之后,一道人影从墙头跃了过来,正是易青岚。只见他掂了掂鼓鼓的腰包,打了个酒嗝,道:“这些银两够我们用了。话说,半个月没来扬州,想不到那狗官又娶了了两个小妾……啧啧……”说罢,他卸下背后的葫芦,扔给叶玄天,道:“叶师兄尝尝,方才我去取银两的时候,听下人说这是狗官上贡给皇帝的美酒,试试味道如何?”
叶玄天接过酒葫芦也不犹豫,当即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易青岚看着神情怪异的红豆与恒空,立马猜出了一些端倪,旋即跑到红豆身前,细问起究竟。片刻之后,他哈哈笑了起来,走到恒空身前,道:“恒空师弟,你想那么多作甚?反正这犯戒的是我,你愧疚什么?再者,我也不是佛家人,做道士根本没有这些戒律的。”说着,便从腰包里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塞进恒空手里,道:“这些银子你只管放心用,那因果业报是不会作用到你身上的。”
恒空见状,将银子塞回到易青岚手中,道:“小僧身为出家人,这些银子是不会用……”
“罢了,罢了,别管他!我们去绸缎庄裁一身衣服去。”红豆冷声道,一把拿过易青岚手中的银两,向着前方走去。易青岚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一把拽过恒空,跟上了红豆的步子……
众人来到一座绸缎庄,恒空执意不肯用易青岚盗来的银两,所以便独自站在庄外等待众人。在测量了身子之后,易青岚与叶玄天很快便选好了裁衣的布匹。或许是女子天性爱美,红豆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精美布匹,仿佛一匹胜过一匹,左边挑挑右边看看,每一匹都是那般爱不释手,最后竟是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选中一匹晓天青蓝的绸缎。
或许是财可通神,在易青岚手中银两的诱惑下,原本需要两天才能裁出的衣服,绸缎庄老板硬是咬牙应道半天即可。
走出绸缎庄,易青岚望了望日头,正悬于当空,已然是到了午饭时间,遂道:“今天,我便带你们去这扬州城最出名的太白楼,那里的凤尾鱼、松竹鸡可是远近闻名的美味。”
在易青岚的引领下,众人很快便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前,一块镶着金边的檀木牌匾悬在楼前,其上书着“太白楼”,虽然落笔苍劲,但却又有行云流水的飘逸之感,仿佛当真有着几缕酒仙的风采。
正当众人要进入太白楼时,恒空却停住了脚步。易青岚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笑道:“恒空师弟,我会让人给你准备斋菜的。”
恒空摇了摇头,道:“易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确实不能进去。”
易青岚又是一怔,正欲细问时,却见红豆白了他一眼,道:“我们自己进去吧,别人可是在世的佛陀,用不得你这些来路不明的银子!”
易青岚无奈地笑了笑,拍着恒空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为你带些斋菜出来的。”
说罢,众人便迈起步子,正当准备踏入太白楼之时,却见楼内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剑目眉心,神色内敛,手中一把折扇缀着上水秀色,清丽脱俗的画卷中,又有着一缕悠悠古韵的深沉,那袭白衣更是随着从容的步履无风自飘……
恒空四人均是聪颖之人,眼光自然是有独到之处,看着眼前徐徐而来的白衣男子,心中均是一声惊啧。那白衣男子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恒空四人,但是他的神色却并无四人的那般惊诧,那从容的目光仅是一扫而过,只是在恒空的身上略微滞了一下。
恒空一怔,不是敌意,也不是友善;不是似曾相识,也不是从未谋面。那股油然而生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