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这副身体的底子好还是大叔的灵魂力量强大,还不到半个月吕二郎就又是能跑能跳的了。一旦恢复了健康,吕二郎可就再也不愿被困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了。
可是如果自己跑出去的话,第一不认识路,第二现在的年纪也太小了些,没有什么自卫的能力,要是被什么人抓住打残了变成个小乞丐,那可就冤枉死了。
于是在这一天,他对母亲魏氏说道:“娘,我现在每天呆在家里闷死了,不如跟你们一起去食肆帮忙吧?”
二郎能跑能跳的,看起来是好了,但前些日子昏迷不醒险些救不回来的经历却让魏氏但现在仍旧心有余悸。要是又病倒了,那可怎么办?可不是每次都能醒过来的啊。
见到魏氏面上的犹豫,二郎撒娇道:“娘,好不好嘛。我哪儿也不去,就跟在你身边,保证乖乖的。而且我去了食肆还可以帮帮忙,嫂子和二娘也不用回来照顾我和妹妹了。那不是两全其美吗?”
魏氏想了想,二郎说的也确实如此,自己好好看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这段时间饭点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回来照顾二郎和纯娘,店里的人手确实吃紧。
“好吧,娘就答应你了。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要乖乖的,别跑来跑去,小心又犯病了。”
“娘,您放心,绝对不会!”可没有另外一个灵魂会来占据这个躯体了,所以犯病嘛,完全不用担心。
九原城位于黄河北岸大约二十里的地方,城东有一条东南流向的河流注入黄河。城池周长十里,是边境上难得一见的大城,而且城墙全部是内部夯土两侧包砖。整个城池显得坚固耐用。整座城池有三个出口,分别是东边的水门、南边的朝天门和西边的来远门。北部由于直面胡人的缘故并没有开设城门。
水门主要为军事用途,是用来保障城内驻军的物资运输畅通,平时都不会开启,只有军用物资运抵九原城或者其他需要的时候才能由郡府下令开启。平头百姓,或者用此时的称呼叫黔首,是不能使用这个通道的。所以实际上城内居民出入主要就通过南门和西门。
南门叫朝天门,因雒阳在九原城的南方,是天子所居,官员、计吏上京朝见皇帝从此门出,故称之为朝天门。朝天门附近也是城内南来北往客商聚集的地方,毕竟从南方而来最近的入城通道就是此门。而且,虽然水门不准民间使用,但河道却是开放的,于是就有商人合伙在岸边设了个码头,又平整了由码头到南门的通道,如此商人的货物在黄河上由货船运至码头,再经码头入城就方便的多了。
西门叫来远门,因西域贸易繁盛的时候西域的商人都是从此门入,而且一些到九原城内做贸易、供奉、内附诸如此类种种事务的胡人也是由此门入,所以得名来远门。
大汉制度,将城池中各个区域划分功能,名之为里,进行某项活动只能在该功能区域内进行,不准在其他区域进行,比如商业活动就必须在坊市里进行,各个功能区域用高墙与道路分隔开。这样的设计初衷是使得破城之后守城的一方可以依靠各个小城一样的里进行反击,也便于官府对城内的控制,减少治安案件的发生以及抓捕罪犯。
现在南门和北门都有客商到来做生意,既然做生意就得有坊市,九原城只是小城,当然不可能像雒阳或者长安那样设立几个坊市,所以在哪里设坊市就成为了双方商人的争论焦点。原本从南门而来的大都是汉人,也就是自己人,官府当然得帮着自己人了,但从西门来的是胡人,他们是带着商品来的,是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们应该对朋友慷慨包容一些,更何况巍巍大汉对于远来的客人怎能不表现的大度?
于是太守大人一声令下坊市就设立在了西城,位于入城大街威远大街南侧。
吕家有一架马车,或者确切些说是马拉板车,将所有家伙事搬上板车,让所有人做好之后,魏氏就驾着板车出里门往坊市而去。
吕家所住的地方名叫安平里,位于九原城东北部,就在郡府、县廷附近,其中居住的大都是郡吏或者县吏及其家属。由于住户身份的关系,这里的路况很好,乃是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车子行了一会儿就来到贯穿城池东西的威远大街上。威远大街东连水门,西连来远门,郡府本就靠近水门,所以一上到威远大街来,吕二郎就听见了水门那边的吆喝声。问了魏氏,知道了那是何处,也知道了原来今天是城内驻军粮饷运抵的日子,水门码头上的工人们此时正在将军队的粮饷卸船装车,运到位于城池西北部,靠近西门的军营之中。
拉车的是一匹被阉割了的公马,身材高大健壮,但是却又十分的温顺,最适合用来拉这种坐着妇人孩童的车子。车子走的不快,而且还很稳,这就使得吕二郎可以不必担心安全,惬意的观看沿路的风景。
虽然威远大街号称“大街”,但是以后世的标准而言就差不多是一条一千两百米左右长度的单向两车道公路的模样,或许宽度还稍有不足。道旁每隔一段距离都种着行道树,与内地许多地方以带着诗意的柳树为行道树不同,九原城的行道树都是高大的白杨树。对于这一点二郎感觉有些奇怪,这白杨树虽说挺拔,但作为行道树确实没什么美感。
后来二郎才知道,种这些白杨作为行道树,是为了哪天九原被敌军围城,内外隔绝,材料短缺时,能用这些树木来制作破敌制胜的器械。现在这些白杨树还十分高大,由此可以想见,虽然这几年边防吃紧,胡人屡屡入寇,但还是没能威胁到九原城这座大汉在北方边疆上的明珠。
道边的这些里墙都很高,材质是青砖的,显得十分的坚固,十分能够给被保护在其中的居民带来安全感。但是从开在道边上的里门往其中望去,却可以看到里面许多的房屋都是茅草屋,很少有木屋,来往的居民面上也多带着菜色。看这情况,平头百姓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从桓帝时期以来,边疆的战事日益增多,对生活在边疆的百姓们来说简直是苦不堪言,于是十分有钱和内地有门路、亲戚的人家都向内地迁移,留在五原郡生活的大多是贫困没有盘缠、没门路以及所有的根基都在五原,无法带走,一旦迁入内地就一无所有的稍富人群。
吕家就属于此列,吕家在内地没什么亲戚了,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此地定居,而且吕家实际上没有多少浮财,所有的家当都是不动产,带也带不走,卖也卖不出价钱,最重要的是除了河南尹,其他州郡县的掾吏都必须用本地人,如此到了内地吕家就会失去掾吏这份很有用的工作。而实际上吕家能够安安稳稳的在九原生活,还能保持着不错的生活水平,与这份工作息息相关,起码由于吕家父子已经在郡府任职,家中又没有成年男子,每年的徭役或者代役钱都不必支应。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九原城就没有豪富人了,虽然现在与草原上胡人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歇,但是双方的贸易却从来未曾停止过。中原人需要来自草原的马匹、毛皮、动物的筋腱,草原人则需要来自中原的粮食、布匹、铁器和各种享用之物,这些有的是允许贸易的,但更多的是严禁贸易的,不过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从来没有商人不敢做的。当然,这些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能在这里面插一脚的都是些极有背景、财力雄厚的富商大贾,而九原城的消费许多就是靠这些富商大贾或者他们在九原的代理人拉动的。
不可不提的是那些将家人都迁往内地的本地豪富人家,虽然他们将家人都迁往了内地,但是却没有放下本地的产业,借着是本地土著熟悉胡情的缘故,他们也得以插足边贸。这些人也是九原消费的主力军之一。
不到一千米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车子拐了一个弯,坊市的大门就出现在二郎面前。与其他的里坊相同,这里也被郡府用高大的围墙围了起来,但与其他坊市不同的是这里的市门十分的宽广。如果说大街是单向两车道的话,那么里门就是双向四车道。可以容纳许多车辆行人同时通过。
现在正是一年中边贸最好的时候,百姓都忙于农事,最主要的是鲜卑人也要停下战斗,令他们的牲畜得以繁息,于是边境上便出现了难得的平静,商人们都纷纷满载着货物而来,九原城便迎来了最热闹的季节。
虽然这些商人们进行的大多是对外贸易,但不少东西在本地也就脱手了,因为本地人手中也有一些内地商人需要的商品,而且得到贸易许可的南匈奴部落也能提供不少商人们需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进入草原贸易危险系数太高,很少有人真的愿意到草原中贸易,即使愿意进去也要等待其他的商队,几家商队组成规模足够大的商团才能更加安全。种种原因就促成了九原城内商业的热闹场面。
现在的时间虽然还早,大概也就早上七点多的样子,但坊市门外却已经挤满了人,正一个挨着一个的往坊市里边挪,门口就已如此,坊市内的热闹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原本宽广的市门此时显得是那么的狭小,磨磨蹭蹭的等了近半个钟头,吕家的板车才能进入坊市。
原本想着进了坊市交通状况能好些,但现实情况却恰恰相反。市门还有四车道那么宽,坊市内的道路却连容纳下两辆板车并行都办不到,这拥堵的交通令魏氏十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就干脆些同意或者拒绝二郎的要求,早些出门了。
不过二郎却一点也不着急,本来他的目的也不是开店做生意什么的,而是看看这九原城的风土人情,现在一步步的挪反倒能更加仔细的看清楚。
“哎呦。”正当二郎伸长了脖子转来转去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上一疼,原来是母亲魏氏赏了他一个糖炒栗子。
平白无故的就挨了这么一下,二郎觉得实在冤的慌,自己什么也没干啊?于是他可怜兮兮的望着母亲道:“亲娘啊,您怎么平白无故就打我?我还是不是您亲儿子了?”
魏氏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是平白无故?要不是你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非要跟着来,咱们能堵在这里吗?”
“我,这..”听了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原因,二郎觉得奇冤无比,都快赶上窦娥了,不过看看母亲恶狠狠的模样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了。
看着二郎受气包的模样,车上的方氏与小魏氏都抿着嘴偷偷笑起来。正在母亲的怀里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小纯娘看着母亲和嫂子的笑,虽然不明白她们在笑些什么,却也跟着嘻嘻笑起来。
“小丫头,连你也笑二哥,看我怎么收拾你。”二郎恶狠狠的向小纯娘说着,边说还边做着鬼脸。
谁曾想,小丫头居然一点也不怕,反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