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轩拿着一块用桧木精心雕制的木牌,“皇上,这要送往何处?”这木牌上雕绘着第一考生资格几个字,只要拿到这块牌子的人,就一定是会受到皇上的重用之人,他倒是有些想见见这个人了。
“小路子,把住址给他。”
“喳。”贾禄拿起桌上那一张纸,走向陈海轩递给了他。
看清楚纸上的地址,陈海轩行了礼,退身而去。
春闱很快就到来了,范彦辰静静的站在和府的大堂里,看着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孔子的画像,心中一阵感叹,自己无缘科举,却用了自己全部心血教出这两个让他十分满意,几乎可以说是让自己觉得骄傲的学生。
和珅对国家的边防和军事上有些天赋,刘墉却对内政上有很高的见解,他也因人施教,最后总会让这二人相互合作的做出一些对国事上的判断和解决之道,很好的培养了他们的默契。这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在将来互相合作,让大清的国力更加昌盛。
刘墉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被绮雯安排的丫鬟给唤了起来,而她和司青青则在和珅的房里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赖床不肯起来的和珅从温暖的被窝中挖了出来,并帮他穿戴整齐。
这二人因为某些过硬的关系拿到的考生牌号都比较靠前,因此在考场里安排的位置会很不错。二人都是虽然都不是头次参加,却又都是真的头一次参加,饶是二人满腹经纶,心里不免也有些紧张。
偏厅里,和珅与刘墉碰头了,二人面色都有些发白不自然,却都强笑的掩饰自己的紧张。二人在铜镜前仔仔细细的照了许久,再三确认自己的服装很得体,没有不到位的地方,才去做了洗漱自己准备祭奠孔子。
待洗漱完毕又在范彦辰的带领下祭了孔子相后,才开始进用早膳。范彦辰禀退了周围伺候的所有人,在他的控制下,刘墉与和珅只能吃两个包子,这让有大胃王兼浪费大清粮食之称的和珅郁闷的不行了。
就拿包子来衡量和珅的饭量的话,他一顿得吃十二个包子,这倒好,这一大早的只给他两个包子,还要撑上一个上午,这可要了他半条命了。
他迅速的扫清自己面前的两个包子,摸了摸还在抗议的肚皮,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刘墉手上拿还有大半的包子,用眼神示意他自己现在很可怜,需要他的救济。
“想吃?”刘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的问,虽然很想给他,可是自己的饭量也不小,就举棋不定的来回看着包子和和珅非常可怜的脸。
“嗯。”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刘墉手上白乎乎的包子。
“真的想吃?”刘墉为难的又问了一遍。
这次和珅更加用力点点头,那幅馋样只差流口水了。
刘墉面部纠结了一会,最后痛下决心,在和珅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整个包子添了一圈,坚定道:“不给。”语毕,刘墉用了非人类的速度,又在和珅满含哀怨的目光下,一脸享受的将那大半个包子吞了进去。
范彦辰之所以让他们只食用了一点点早餐,是因为在考试途中解手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就因为怕出这一状况,他便只让二人吃了两个包子,连一口水都没有让他们喝。当然,为了让刘墉保持清醒的头脑应试,范彦辰在昨天就没收了刘墉的酒葫芦挂在他的房里,顺便让和珅派人守着房门。刘墉试图偷回他的酒葫芦,却总是被和珅派去看门的刘德城给拒之门外,别无他法,就只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只能忍痛和自己的酒葫芦分开一段时间。
当高天到达和府的大门口时,正巧遇见了准备出门的和珅与刘墉,立刻叫住了他们,“二位可是要去考场了?”贾禄掀开车帘子,让高天下马车,走到门口看着他的二人面前。
“是啊,我们可不像你,是八旗子弟,怎么也能在京里混口饭吃。”刘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他心里总是有些看不起这些靠着祖上功勋的纨绔弟子,虽然他知道高天和别的纨绔弟子不一样,是一个真正有上进心的好人,嘴上却总是克制不住的要臭贫了他一顿,心里才会舒坦一些。
“呵呵,别说话酸溜溜的,你看这天还没有亮,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为的就来给你们送个我的祝福的。我在这里就祝你们好运连连,提笔有如神助了。”
“祝福?那就先谢谢你了。”和珅见刘墉又要酸高天了,深怕一说就没完没了误了时辰,就立刻把话头接了过来,“不多说了,我们得赶快去考场,免得误了时辰,给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就不太美好了。”不等高天再说什么,他就直接上了马车,冲着马车下依然看着自己的高天挥挥手告别,直奔考场去了。
高天满眼深意的看着那绝尘而去马车,不禁猜想当和珅在殿试时见到自己的那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早先听说他总是避开与皇家的关联,却不知当他知道自己就是当今天子会是什么样。
京城东边作为春闱的地方,早在半个月前就戒严了。负责主考的是于敏中于大人,而英廉和张怀玉则负责督考。这闱场平时不做他用,也有人看守,但是也总是有些人进出,英廉怕出一些舞弊案,便向于敏中说了自己的担忧,于敏中点点头便带着英廉进了宫,找乾隆要了禁军副统领察克率领着镶黄旗的禁卫军,将整个考场搜查的是仔仔细细了十遍,确保没有人能提前在考场内放些不该放的东西,三位考官才算安了心。
本次考试有他的孙女婿和珅,为了避嫌,他也在乾隆给了他们自己亲自写下考题后,便断绝了与家里的联系。
看着面前一叠卷纸,英廉心中满心欣慰,这个考题难不倒和珅与刘墉,因为这考题就是唐太宗治国的利弊之处。不过说来也怪,按照以往的惯例,考题都应该是由翰林院的几个学识渊博翰林们出的,不外乎那些之乎者也,或是善与不善什么的。
而这次,当今圣上却跳出以往的怪圈,直接出了这样一个论政的考题。想想周边的小国的一些问题,他有些了然的捋了捋修得很不错的胡子,有些了然,看来圣上是着急了,迫切的需要自己用得上的人了啊。
门忽然被叩响,察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时辰已到。”
负责督考的张怀玉站起身来整了整官服,又冲一旁比自己高出一些级别的英廉拱拱手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去考场了?”
英廉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点头说:“从纹,我们走吧,别让于大人久等了。”
张怀玉拿起桌上的卷纸,将门打开,待到英廉出了房门,才跟着出去。
和珅在十六号庐中,考官还未到,他就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闱庐。这闱庐三面是高墙,一面是一个及膝的矮墙,坐在自己的闱庐中他可以看见对面正在闭目养生刘墉。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他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咧了咧嘴,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精蓄锐起来。
“咣”的一声铜锣声响彻整个寂静的考场,一个高亢威严的声音嚷声道:“军机大臣于大人,户部侍郎,内务府大臣冯大人,户部侍郎张大人,到!”
话音刚落,和珅立刻从闱庐里走出,看见很多学子也纷纷步出自己的闱庐。
在进考场集中地等候入闱场的时候,司仪官就告诉大家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于是大家便自动在自己的闱庐便,与前一人站在一条直线上,向在最前端紫檀木案几后坐定的三个朝中大臣行了师生礼。
于敏中、英廉、张怀玉分别站起身讲了一些激励的话后,于敏中又让一旁的司仪官高声咏唱了考场的规矩,点上了三株直径大约三厘米的香,考试也正式考试。
当卷子发放好了之后,和珅立刻开了卷子仔细的读了题目,当看见那几个大字时,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花了,这论题就是自己和刘墉合作辩论思考了一宿的国策问题。这也太巧合了吧?
他转头看向对面,将同样满脸惊讶看着自己的刘墉的表情收入眼底。上次两人综合了各自的认为可取的地方给了范先生,但是和珅和刘墉平时还是就一些军事和内政上的问题争论了许久,也没有分出个高下来。
和珅眼神闪了闪,寻摸着二人是不是应该用这场春闱考试,来分个高下。
不光是和珅这么想,刘墉也是这么想的。
在一起时间久了的二人总能隐约知道对方的想法,二人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对方,各自奋笔疾书起来,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张怀玉不敢劳烦两位比自己高的朝廷大员巡视,就连忙自己起身要了这份差事。
一圈转了下来,他就见几人在奋笔疾书,其他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掉了。今年这考题似乎太古怪了,一些自命不凡的考生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这个出考题的缺德鬼来。
观察力敏锐的张怀玉,站在十五号和十六号闱庐中间,来回的看着这两个闱庐里的考生。这两位考生,在写了一段时间后,就会对视一眼。两人都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各自埋头写着自己的论点,虽然二人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却让站在正中央的张怀玉感到了刀光剑影。
他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增在盯着考题发呆的于敏中和英廉。
于敏中“哦?”了一声,语中带有浓浓的好奇,翻看了一下考牌的登记。
“冯大人,这和珅是你的孙女婿吧。”
英廉没有否认的点头:“为了避嫌,我可是半个月没有踏过家门了。”虽然是和珅与刘墉曾经做过这题,范彦辰当场看了就将它烛了,任谁都没有给看。
“大人有所不知,这刘墉就是刘统勋,刘大人的儿子。前年年中和我家孙女婿成了至交好友,经常在一起辩论着各种问题,有时候辩论的不受控制时,便会动手打了起来。所以我想他们可能是又互相恰上了,只希望这次不会出现暴力事件,若是出现了,还望于大人通融则个。”他真怕那两个小子一不顺心,就真的动气来个全武行,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激情的学子了,英廉放心,本官承诺,必定不会驱逐他们出闱场的。”
得到了保证,英廉才安了心。
太阳渐渐爬上了正空,一些愤愤不平的考生也已经提笔写起了自己的观点。
和珅对于唐太宗在后期军事方面的疏忽进行了大大的批判,他将现代军队的制度,引用了进去,只是将军衔换成大清国的军队用语。而刘墉则对唐太宗勤于内政,定国安邦这些好的方面进行了称颂和总结,并将其中的一些不好的地方进行了一定方案的树立。两人就在唐太宗应该重于军事还是重于内政方面起了一点摩擦。而这一丁点火星,最后演变成了大火,导致两个人只要一提到军事和内政这些敏感问题上,轻则以言挤兑,重则学习当街泼妇吐口水拉头发,就像两个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的小孩童一般,让全府上下囧然不已。
凝神做了一个写了一个早上论点,两人同时搁下了笔。又看了对方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畅快之意,相视一笑,便纷纷将一面红旗挂了出去,等待巡场的考官来收卷。
英廉眼皮子一跳,看着那同时挂出来的红旗,心下有些不安。
“于大人,十五号和十六号的考卷同时完成了。”张怀玉一心想看看这两个人的答卷,每个一段时间他就会看一下那两个闱庐,搞得自己都有些焦躁不安了,就这样心痒难耐的等了一个上午,终于让他等到了。一见那两块红旗飘动便激动的跳了起来,连茶水打翻在身上都没有发现。
于敏中见他猴急的模样“嘿嘿”一笑,道:“从纹啊,看你急得,去吧,将那两人引来我吧。”话音刚落,张怀玉就已经急匆匆走了过去,将那二人引了过来。
和珅没有意外的看到了英廉,就立刻向英廉行礼,唤了声爷爷。
于敏中惊讶的看着和珅,没想到此子竟然如此神骏,就算是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他拿起和珅的卷子,细看了一遍,心下猛的狂跳起来,接着他不动声色的将刘墉的答卷细看了一遍,更是激动不已。他克制着自己手的颤抖,将两张卷子平摆在桌案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心下忍不住暗叹大清人才辈出,竟然出了这两个各在军事和政事上有着杰出见地的青年俊材,实乃是天佑大清啊。
他已经意识到这答卷的价值了。怪不得圣上让他多注意一下和珅与刘墉二人的卷子,并要他一收到卷纸,便以加急奏折的形式直接送往上书房。
“本官有一事不明。”于敏中细心的将两份卷子收好,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刘墉与和珅,而英廉则眉头一跳动,在心里祈祷的念叨:千万别问军事重还是政事重。
可是老天今天又去打秋风了,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按照二位的答卷,这一个国家到底是应该以军事为重还是政事为重呢?”
英廉心中咯噔一声,果然,那二人同时嚷道:“政事/军事。”
刘墉转身看向和珅:“政事重要!”
和珅一点都不拽他的轻飘飘的说:“军事重要一些。”
“政事!”
“军事!”
“政事!”
“军事!”
……
一刻钟后,两人已经衣衫不整,并互相揪着对方的辫子,依旧在口中嚷嚷着政事军事,丝毫不肯相让于对方。
一旁负责维护考场秩序的总负责人察克,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此刻这二人犹如大街上的流氓地痞一般,不但吐对方口水,还抓挠掐的动起手来。这是刚刚风度翩翩的才子吗?难道自己眼花看错了人?若不是实现于大人和自己打过招呼不要对这二人用强,估计他早就将他们轰出考场了。
满脸黑线的于敏中心中那个悔恨啊,早晓得自己应该听英廉的话,不该问关于他们论点上的事情的。他使眼色让英廉去处理,毕竟这两人是圣上看重的,就算再怎么有失仪态,自己也不能怎么着他们。英廉就不同了,他跟这两人都有些许关系,由他出面结果会好一些。再说了,那和珅还是他的孙女婿呢。
英廉一脸郁闷的看着那两个一点儒雅姿态都没有的大小孩,心中暗叹一身,起身走了过去。
他狠狠的喝道:“松手!”
那二人立刻听话的松开了对方的辫子,手中却依旧紧拽着对方的衣角不撒手,好似一撒手就会输给对方一般。
英廉的眉角忍不住跳动了一下,又道:“分开一尺远!然后整好你们的衣冠,安静的出考场回家。”
这下二人才松开了对方的钳制,又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同时哼了一声将脑袋偏向一边,一副不想见到对方的样子。迅速正好衣衫,又一派斯文的向众人行了个礼告退。一点都没有刚刚做了有辱斯文的事的羞愧,而是理直气壮的从容的离开了考场。
让于敏中等人几乎觉得刚才那一幕扭打是自己这些人产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