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于县境内蛮夷准备叛乱了?
士茂跨前几步,一把抓住摩楠的手臂,眼睛紧紧盯着他,摇曳的火光中他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很难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大半夜被叫醒,他没想到所谓的细作竟是离开三个月没有一点音讯的摩楠,原本以为他已经不会再回来,却不想两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惊讶之余,却看见摩楠和他身旁的同伴穿着破破烂烂、布满污秽之物的衣衫,浑身从头上到脚下全是泥土,明显是在野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一张脸比离去时不知消瘦了多少,眼眶深陷,眼中也能明显的看出疲惫之色,像是许久都不曾安心睡过一觉般。
一问之下,摩楠更是语出惊人,他的父亲、当地蛮夷大首领阿古噜,竟被同族另一首领控制住了,而他自己也被关了起来,幸好身旁这个儿时好友相约几人舍命相救,这才逃得性命,而在逃亡途中,也就只有他们两人活了下来。
接着,摩楠又说到控制他父亲的那个蛮夷首领利用他父亲以前的地位,召集了附近一批蛮夷首领,准备反叛汉人的统治,攻打他们垂涎已久的西于县城。
说这些话的时候摩楠的眼中虽然布满了疲惫,但却很坚定的看着士茂,两人的目光一对视,士茂并未从中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再看看摩楠身旁的那个蛮族少年,目光总是不自觉的四处乱看,好奇中带着一点敬畏,可能是被一路上营中士兵所展现的军容所震撼。
这倒也无可厚非,因为现在士茂手下这三千余人,与以往驻守此地的三千人有着本质的区别,经过三个月的训练,这些人已经算得上是一支真正的军队,而不再是以前士茂所看到的那支乌合之众。
普通的蛮夷少年,见到如此阵容心中怀有畏惧再正常不过,恐怕就连一些久经过战阵的人,见到如此军容也会动容。
“公子,摩楠逃出来时,他们正在召集各方首领议事,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想来他们已经商议妥当,恐怕不久就会起兵来攻,还请公子早做安排。”摩楠看着士茂,一脸诚恳的说道。
信他?还是不信他?士茂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管摩楠说的是不是实话,蛮夷内部肯定出了什么问题,由一只还算温顺的绵羊,变成了欲图食人的恶狼,这一点士茂几乎可以肯定。
如果说的是实话,那没什么说的;如果说的是谎话,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或许是他们部落并没有发生那场挟持首领的叛乱,只是想引诱士茂做出错误的决定然后借机消灭他手下这支三千余人的军队;第二,或者是他们内部真的发生了叛乱,却并没有反抗汉人统治的打算,摩楠说他们反叛汉人统治一事,不过是想借助士茂的力量帮他平复那场内部叛乱。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况,都预示着西于县此刻正面临着一场危机,一旦应对不当,西于县数万汉人恐怕就会遭殃。
听完摩楠的话后,士茂心念电转,忽地一笑:“摩楠,这半月时间累坏了吧?你俩先下去休息,此事我自会处理。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救出你父亲,平定这场叛乱的。”
“如此,摩楠拜谢公子。”摩楠说着已经跪在地上,朝士茂一拜,他的同伴见了,也急忙有样学样的跟着跪拜。
让人将两人领走,士茂对亲兵下命令道:“召集人手,我们回县城。”
“是。”
“对了,传令加强警戒,以防有人夜袭。”士茂不忘补充道。
……
夜晚的西于县城,整个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光中,寂静、安宁,城头上几只稀松的火把,无力的在哪里呻吟燃烧着。
城头上,只有三两个守夜士兵抱着长矛蜷缩在女墙下面打盹,突然,就听见城墙下响起喊声:“快快打开城门,校尉大人回城了。”
守夜士兵被叫声吵醒,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之后这才睁着惺忪的睡眼往城下望去。
只见城下数十个军士打着火把,齐齐望着城楼方向,守夜的士兵认得这些人身上的军服,激灵灵一个冷汗,急忙前往城楼叫醒守城门伯。
“快开城门,快开城门。”门伯听闻校尉回城,穿好衣服后立刻向守在城门内的士兵命令道,接着自己也快步跑到城门处恭候着。
校尉大人是谁,他当然知道,就算校尉一职和他门伯的职位没有干系,两人互不统属,可是人家还挂着县令的职位,掌管着一县政务,想让自己这小小门伯去扫大街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厚重城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中缓缓打开,士茂在蒯氏兄弟的陪同下,当先走进城内。
门伯正要上前拜见,就听士茂一声冷哼,自顾自的带人朝官署走去,竟是理也不理会门伯,走出几步后一句话顺风飘入门伯耳中:“毫无军纪可言!”
门伯身子一抖,望着士茂的眼中透出对自己前程的担忧,县令大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对守城士兵的松散纪律很生气,但士茂现在却顾不了那么多,带人一路直闯县内官署。
“速去叫功曹史前来议事。”士茂一声令下,顿时让原本宁静的官署一阵鸡飞狗跳。
没过多久,就见袁徽大步走了进来,近五十的人,身子骨却出奇的硬朗,深夜被叫醒,也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让士茂一阵佩服。
“不知大公子深夜召徽有何要事?”袁徽当先一拱手说道。
“袁老先生,深夜打搅实属冒昧。”士茂还了一礼,又说道,“茂今有事不决,故特来向袁老先生请教。”
“何事?”袁徽自顾自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笑问道。
这太师椅是士茂来到西于县后找人特意做的,同时还有八仙桌等物,倍受西于县人的喜爱。
袁徽也觉得这玩意儿比坐在席上好些,于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东西,官署内到处都安置有。
“袁老先生,今日茂听闻一则消息,实在拿不准其是否可信,故而前来向先生请教。”士茂当下将摩楠所说的完完全全说了一遍,却并未说出自己所想到的种种可能性。
大家都不是糊涂人,你能想到的别人也不见得会遗漏。
“呵呵呵,巧了,徽近日正好在研究西于县境内的蛮夷。”袁徽笑着起身从一旁书架上拿出一卷案牍,递给士茂后重又坐了下来。
“西于县境内的蛮夷,为百越族的分支,号为雒越人,自称为炎帝神农氏后裔。”袁徽自顾说道,“《水经•叶榆水注》中曾有记载,交趾未有郡县时,上地有雒田,其田随水上下。民垦食其田,谓之雒民。设雒王雒侯,主诸郡县;县多为雒将,铜印青绶。
“先是蜀王子将兵三万,来讨雒王雒侯,服诸雒将,并自称安阳王,后南越王尉佗举众攻之,安阳王败,遂服诸雒将。至南越归汉,始置交趾郡。”
见士茂不解的看着自己,袁徽笑了笑,道:“此地雒民,我等皆称之为蛮夷,以为其不服王化,不知文明,其实不然。摩楠之父,想来便是此地蛮夷之雒王雒侯,得手下人挟持,以号令他部,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依袁老先生之意,摩楠之言属实?”士茂问道。
“或可信也。”袁徽抚须笑道。
或可信,亦不可全信!士茂体会着袁徽的话,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向袁徽问明到底应该怎么去做,如果遇到一点小事就去问他,那么想得到他的认可、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谋划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如此,茂已知该如何做,袁老先生静待可矣。”士茂自信的说道,不久区区蛮夷吗,自己手中三千训练有素的军队,还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