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有楼,名唤“雅阁”,三四层的高度,红瓦雕栏,模样十分气派。
我诧异地问碧云这雅阁是什么地方。在凉州,这样精雕细刻的楼宇可不多见。
碧云涨红了脸,就是不答话。
我更为诧异,还想追问,忽听一人怒喝道,“淫贼,往哪里跑!”
淫贼?这显然比那个“雅阁”更吸引我,这淫贼该不会就是“霜叶书生”吧?
我抬头朝上看去,只见两条人影在楼宇间正“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前面的“老鼠”一袭耀眼红衣,身法灵活,上蹿下跳的,后面的“猫”则是一身灰色素衣,不正是刚才看到的尼姑?她怒瞪着双眸微微喘息,显然是轻功还没练到家,加上被人像猴子般耍,心浮气躁,步伐明显偏重,两人的差距也逐渐拉开。不过这前面这人还真是想戏弄她,故意放慢速度让她跟上来,等到两人的距离近了,又加速将距离拉开。我在下面看着好玩,干脆就充当观众,玉扇一摇一摇的,抿嘴看着这似“嬉闹”般的追逐。
大抵是见到下面有人,上面的小尼姑急急道,“下面的若是平民百姓就快闪开,刀剑无眼,小心误伤,若是江湖友人,请助我一臂之力,擒了这淫贼,为武林除去一大祸害,为百姓造福。”
我玉扇一收,问道,“小尼姑,你追的这人可是‘霜叶书生’?”
“自然是。”她显然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他,“小公子速速让开,不要妨碍到我。”
“楚楚,带我上去,我要到上面去‘看戏’。”我懒懒命令道。
下一秒,身体已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只听得耳边生风,一眨眼,我已经到了楼顶上。碧云一跃身也飞了上来,三人继续旁观看戏。
“你们既然会功夫,为何不帮忙,反而袖手旁观?”这是什么逻辑,会功夫的就要去帮你?
“小尼姑,你看看别人也不帮你忙。”红衣男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句末的尾音短短拖一下,带着江南的特色。“而且我又不是什么淫贼,我只是去姐姐房间聊聊天,听听小曲而已,姐姐们还很高兴呢,不信你去问他们……”
“淫贼休要胡言乱语。”不知为何这小尼姑脸涨得通红,“还敢在贫尼面前宣扬你的丑事,真是色胆包天。”
我大为不解,扭头去问碧云,为什么聊天听曲就是丑事,碧云的脸又是微红不理我。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世界上就我最纯洁了。
“喂,那边的三个人别看着不动啊,帮我拦着这小尼姑,她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提剑追我,我可真是冤枉啊。”那红衣男子回过头来,松松绑着红色发带的墨发在风中飞舞。他蒙着面,只留着一张狭长的凤眼露在外头,眼尾微勾便是百转千回媚态百生……果然是干这行的人物,看来是个花丛老手……莫说这小尼姑是不是冤枉他,连我都觉得采花大盗就是他这副模样。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看来是援兵到了。
那红衣男子也不再恋战,发力施展轻功,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等到一行和尚尼姑们赶到这里,只瞧见站在房顶上呆愣着的小尼姑和准备回宅邸的我们。
和有些诧异的“阿弥陀佛”们打了个照面,我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师傅,拦住这群人,他们说不定是和那个淫贼一伙的。”楼上的小尼姑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口不择言地开始指证嫌犯。
“几位还请留步。”那个傻瓜师太还真的听了那白痴徒弟的话……唉……真是念阿弥陀佛给念傻了,善哉善哉。
我们自然不予理会,对付无理取闹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
这时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乎乎的东西。这个是什么……?好像是拂尘……刚刚对此物鉴定完毕,转眼间它已被楚楚抓在手中,动弹不得。
“撒手!”老尼姑在身后怒喝道,同时,我只觉得这拂尘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内力从后传到楚楚这里。
“楚楚,既然老师太发话了,还不快点松手,弄坏了人家的宝贝可不好。”楚楚依言放手,老尼姑来不及收力,向后倒摔出去,幸好后面的人扶住了她,不然就是就要摔个仰面朝天咯。
“你们竟敢对师傅无理?”小尼姑们一拥而上,将我们包围在圈中。
“啧啧。佛祖看了可要摇头的啊,天天常伴青灯诵读经文,还如此容易动气,你们出家人究竟有没有出尘?”我转过身,一收玉扇,笑眯眯地看着隔岸观火的无上大和尚。
“不得无礼。”无上僧袍一挥,直直走进了包围圈,“这位小公子受惊了,贫僧代师太向小公子道歉。师太也是认为你们或许与霜叶书生是一伙的,才……”
“哦?我倒从未听说这采花还能团伙作案,其中还有大姑娘和小孩子?”我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碧云比我和楚楚大上几岁,还可以说是少女,而我们可是纯纯正正的小孩子。
师太一时语塞,回头狠狠瞪了那个小尼姑一眼。“是贫尼失礼了,冒犯了各位,还请多多包涵。”
这时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可不正是刚刚在茶馆分手的郭管事?
今天这条道上这可真是热闹啊。
“小公子,真有缘,咱们又见面了。”郭管事跑过来先跟我搭了句话,接着才和后头的和尚尼姑们打了声招呼。
“又让这贼子给跑了。”师太愤愤道。
“想不到他越来越猖狂,还未及深夜就开始动手。”郭管事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都晚上了,肚子也饿了……
“诸位若是没什么事,我家公子就先行告辞了。”碧云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皱皱眉,她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个……”无上和尚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眼睛瞅瞅楚楚,又瞅瞅我。
“我家公子暂住在这条道尽头的‘潋滟小筑’,诸位若是有事的话,请上拜帖,门房自会通报。”碧云又当了一次我的传声筒。
转身离去,这次总算是没有人拦着我们了。
身后传来闲闲碎语,我也懒得听他们嚼舌根,这群出家人啊……
“不过,少主,我们真的要去帮他们么?”
我叹了口气,“这‘霜叶书生’出现的地方不定,我们就这么些人,对凉州又不熟,如何能找到他。而他们虽然武功不济,但是在这地方有人脉,也有些侠名,至少是被请来的大师级人物,他们得到的资料和信息必定比我们快。”
“到时候我们只要按照情报去逮他就行了。”碧云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等等,我怎么觉得她笑得很奸诈啊。
“没错,就是这样,不过,碧云,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笑啊。”我用手比着她的脸,“有点吓人诶……”还好她是碧云,如果是碧落姐姐笑成这样,那我的下巴肯定是不保了,要被大地接收了。
“我笑得很奇怪么?”她摸了摸脸,“不过少主您这招真的很偷懒诶。”
“当然要偷懒,能偷不偷是笨蛋。”糟了,我怎么觉得自己的面部表情有像碧云接近的趋势……
偷偷瞟了一眼楚楚,他正以看猴子的眼神看着我们俩。
“咳咳……”我应该有点主子的威严,这两个人一个没大没小,一个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唉……本宫真是前途堪忧啊。
这不,右眼皮又跳了起来,难道今天都不能给我点好日子过了?
路已快到尽头,这尽头再延伸下去就是湖了,很好,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吧,就差几步路,我就跨进自家门槛了,就差这几步路……
忽然,脚下好像有个软软的东西,咦,这是什么来着……
“啊!!!”我回身跳到楚楚身上紧紧抱住他,一时间只有我的尖叫声久久回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