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波看了这人几眼,见这人长的白白胖胖,眼皮合在一起,似乎还没睡醒,刚想询问,忽见一人起身说道:“使者大人,他从小得了一种怪病,每天好像都睡不醒,可不是怠慢您,请您赎罪,请您赎罪。”
黄小波并不介意,见说话之人长的尖嘴猴腮,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说话时便能翘起来,十分有趣。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别看他睡不醒,可手上的功夫极为了得。我说的可不是武功,而是他的木匠活。使者大人您看……”那人手一指天花板,黄小波抬头仰望,见天花板上有几块板子跟其它地方并不相同。“前几天这里下大暴雨,把房顶给砸漏好几个大窟窿,我们都说这下完了,连能避雨的地方都没了。但幸亏有了这‘赛鲁班’冯贵,二话没说,用了不到半晚上的时间就给补上了。您看,您看,这天花板上还刻着画呢。”
黄小波仔细看,那几块新补的天花板上的确刻着山水画,不禁拍手道:“好功夫,好功夫……”
“使者大人说好,那才是真的好!冯贵你听见没有。”小胡子听后兴奋的不得了,用肩膀扛扛冯贵,冯贵没说什么,微合的眼皮裂开条缝,射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黄小波问小胡子。
“我啊,江湖朋友给我起个绰号,叫‘说破天’梁大河,因为我母亲是在河边生出我来,因此取了这么个名字,使者见笑。但平时兄弟们都叫我梁大嘴,您也这么叫我就行。”梁大嘴说道。
“行,我就叫你大嘴。但是你这嘴也不大啊?”黄小波看了看他嘴,奇道。
“咱不是嘴大,咱是能说。我以前是江湖卖药的,嘿嘿,不用药,就凭我这张嘴,死人我都能给说活了。”梁大嘴说的手舞足蹈,黄小波觉得十分有意思,心道:这人要是去了现代,做个推销保险的再合适不过了。
黄小波见还有三位没说话,一个是皮肤白皙,长相俊美的公子;另外是一个已年过六十老翁,胡须头发都已花白;还有一位长相凶恶,好似屠夫。
俊美公子手摇折扇,对黄小波拱手道:“在下南宫青,闯荡江湖不久,还没有名号。”
还不等黄小波说话,梁大嘴插话道:“他啊,是个有名的娘娘腔,连书上掉下条小虫都害怕……”梁大嘴还没说完,后脑结结实实地挨了南宫青一折扇,“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梁大嘴吐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黄小波见此人举手投足间潇洒飘逸,不禁暗暗称赞。南宫青虽然极力压制嗓音,但一听就知是个女孩子。黄小波瞟了她微微鼓起的胸部,不禁好笑。宋代难道很流行男扮女装?更奇怪的是,这么明显的装扮,为何还会有人看不出?
老翁向黄小波拱手道:“老朽姓钟,名万泉,江湖人称‘铁掌’。老朽来神笔山已经二十多年了,人老了,跑不动了,改做账房先生。”
黄小波也深施一礼,道:“还请前辈以后多指教。”
“不敢当。”钟万泉打量着黄小波,说道,“年轻人懂得谦虚,很好,很好。”
一桌人就剩下身材矮胖之人没报名号。他正眼都没瞧黄小波一眼,只是撇了撇嘴。
梁大嘴对那矮胖之人直使眼色,但那人仿佛没看到,依旧自顾着夹菜吃饭。梁大嘴只好自己出面打圆场道:“使者大人,这人外号‘鬼见愁’,叫曾伟,脾气不太好,您多包涵。”
黄小波点点头,心道:凡是态度不好的,应该有些真本事。不禁对此人多看了两眼。
梁大嘴见人介绍完毕,忙端起酒杯,招呼大家喝酒。酒过三巡,众人话都多了起来,不像先前那样拘谨。
梁大嘴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脸已微红,对黄小波说道:“我们几人都是新到神笔派不久,做些杂活,功夫也都马马虎虎,但是没关系,谁都是从底层做起的嘛。只积攒些功绩,学到掌门师父他老人家的一招半式,也就满足了。”
黄小波点点头,问道:“你的功夫出自何门何派?”
梁大嘴一脸尴尬,说道:“这说起来惭愧。我资质不错,年幼时被少林派看上,做了俗家弟子。但那一年老家发大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冲走了,交不起学费,因此在少林寺学了不到两年,功夫稀疏平常的很。”梁大嘴说罢,叹了口气,眼圈微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继续道:“自从那次大水之后,我父亲就病倒了,母亲要伺候父亲,又要种地,着实辛苦。我那年才十三岁,除了帮着母亲种地外,还卖些跌打药,勉强维持生计,后来父亲病重,没钱医治,早早的就走了。”
梁大嘴将脸一扭,擦掉眼中的泪水,自嘲道:“您看我真没出息,都二十多岁的人,还掉眼泪,坏了大家的兴致。当我什么也没说,喝酒,喝酒。”当下将满满的一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起初黄小波听到去少林派学艺还教学费,不禁好笑;后来又听到梁大嘴的悲惨身世,心中一酸,忙安慰道:“现在你进了神笔派,生活会慢慢好起来,攒些银子,多孝敬孝敬你母亲。”
黄小波此言一出,一桌人却都低头不语。忽听那“鬼见愁”曾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都是一惊。
梁大嘴已是微醺,觉得黄小波脾气谦和,又是总坛派来的使者,压抑不住心中所想,一股脑倾诉起来:“使者有所不知。我当初进神笔派也是您这般想法,觉得栖身在这样大的帮派下,至少能衣食无忧。不想我们这些刚进来的兄弟,根本不算正式神笔派的人,每个人每月只有三两银子,养活自己都不够,更别说孝敬父母了。”
梁大嘴用手一指曾伟,道:“这曾老弟与我身世相仿,家中老母病重,却无钱医治,眼看就不行了。他心中难过,今天全部发泄出来,使者大人您可别见怪。”
有道是英雄又泪不轻弹,那曾伟被称为“鬼见愁”,想必功夫了得,是位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今却被身外之物逼的痛哭,如何让人不伤感?黄小波心里一阵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
那钟万泉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捋海下银髯,说道:“咱神笔派不做生意,如今神笔丢失,武林盟主又拒绝赏银,哪里来得银子?别说你等刚入派,就算武功高强,名气响亮的人物,在神笔派每月不过十几两银子。许多兄弟得罪了仇家,被暗算受伤都没钱医治,落得个终身残废。许多顶天立地的英雄,觉得实在寒心,纷纷投向别派,如此下去,神笔派危矣。”
钟万泉声音刚落,忽见那“绝命书生”赵学文一把抓过一坛酒,猛地灌了下去,由于喝的太猛,忍不住强烈的咳嗽起来。黄小波见状忙抢过酒坛,说道:“赵兄这样喝酒,未免太伤身。”
“紫烟啊紫烟,你我从小青梅竹马,不想却嫁了别人!那人有什么好?虽家财万贯,但好色成性、妻妾成群,以你花容月貌、清丽绝俗之人,怎能给人去当小妾?真是痛煞我也,痛煞我也!”赵学文双眼通红,发癫一般,边拍着桌子边大声哭道。
那“飞毛腿”古岚天生体质弱,喝不得酒,因此最为清醒,忙站起身来,对黄小波一躬到地,说道:“这帮兄弟不胜酒力,说些胡话,使者千万不要见怪。”
黄小波也虽多喝了几碗,但宋代的酒度数并不高,因此仍然十分清醒,说道:“古兄弟何出此言?几位兄弟对我推心置腹,我怎能见怪?只是,刚才我听大嘴讲,少林派收弟子也收学费,真是怪事。”
古岚道:“少林派僧人也是人,也得吃得喝。且寺中上上下下都需打点,没有银子怎么成?”
黄小波反问道:“那少林寺威名远扬,寺内香火应该很盛,怎能缺的了银两?”
古岚道:“使者有所不知。少林寺虽名扬千里,但只因其武学出神入化。倘若比起灵性来,却远远不及其它寺庙和道观。别的暂且不说,就说这黄山的‘风谷寺’,每逢初一、十五,隐约能见到金色佛光,传说是如来佛祖之化身。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前来烧香络绎不绝。那寺庙灵性之强难以想象,传说当真是有求必应。”
黄小波甚是惊讶,他本不信鬼神之事。只是自从被一道闪电糊里糊涂的带到古代,却又不得他不信了。
古岚见黄小波惊讶之状,甚感得意,继续道:“像‘风谷寺’这样的寺庙各地皆有,因此少林寺香火自然不旺。只得招收俗家弟子,传些武艺收点学费。其实不止少林派,武当、峨眉、华山、崆峒,这些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名门正派,都在招收弟子,而且入门价格不菲,却只能学些皮毛功夫。只有根骨奇佳、为人正派的弟子才可以破格提拔,学到高深功夫。”
黄小波心中愕然,联想到刚才听蒋丰说起少林派的一举一动,不禁恍然大悟,口中喃喃道:“如此说来,少林派与武当之战意图非常明显,又何必冒险去探?而你们有大把银子就在眼前,又何必这般穷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