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第六感觉就是奇特,罗工真的有事了。叶茂草正在电脑上打字,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小卢就慌慌张张的说:“叶老师,我们领导请你去一下。”
“有事吗?”叶茂草惊问道。
小卢说:“走吧,你去了就知道的。”
一到领导办公室,丁总连忙起身,非常客气的说:“叶老师来了,请坐,请坐。”
叶茂草一脸的惊恐,说:“不客气,有事您就直说吧。”
丁总犹豫了一下,严肃的说:“是这样,叶老师,我们知道你还不是家属,但是罗工的遗嘱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所以……”
一听到遗嘱,叶茂草的眼泪顿时直往外涌。
丁总慌了,忙说:“哎,哎,你别哭啊……”
叶茂草一边哭一边问:“人在哪里,他死在哪里了?我要见人……”
丁总说:“我们是牺牲了两位同志,但是罗工是重伤……”
叶茂草惊疑了一下,满含泪水急促的又问:“那,人在哪里呢,我只问,他在哪里?”
丁总说:“正在回国途中……”
小卢从外面进来,说:“丁总,刚来的电话,已经回国了,回国了,在北京军区医院。”
丁总说:“现在我们组织家属马上去,我们想你也去,你去吗?”
小卢害怕叶茂草不去,连连说:“当然去啊,肯定去啊!”
叶茂草问:“什么时间走?”
丁总说:“马上。”
叶茂草说:“我回去跟家里的人招呼一声,行吗?”
丁总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微笑,温和的说:“这样吧,我们派车在你楼下接你,你听到喇叭声就下来,这样快一些。”
叶茂草点点头,擦着泪,转身走了。
回到大楼里,叶茂草首先就到刘春莲家里对刘春莲讲了,然后就回到自己的屋里清理行李。叶茂长闻讯后跑进来说:“茂草,我回来了,我跟你一起去!”
叶茂草说:“哥,你的年龄比我大,这几年来,我的事特别多,我不想再拖累你。”
“你这说的是么话啊,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你身体又不好,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你要是有么事,我这当哥的的日子怎么过啊?”
莲莲赶过来说:“大哥说的在理,茂草,有大哥陪你去,我们大家也放心一些,再说,大哥的身体从目前看,比你还硬朗一些,让他陪你一起去吧。”
叶茂草想了想,说:“那,那我跟丁总打个电话。”
叶茂草放下手机后说:“哥,去吧,丁总同意了。哎,你少带点行李啊。”
“知道。”叶茂长赶紧去清了一点日用品。
到了北京,下了飞机就往医院里赶。一进病房,看到罗工脸色灰黑,昏迷不醒,叶茂草的泪水立刻涌出了眼眶。
丁总跟几个领导干部进来了,说:“唉,叶老师,别急,别急……是这样,情况我们都问了。罗工呢,刚出手术台,子弹取出来了,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受伤之后拖延的时间比较长,流血过多,伤口感染所引起的发烧,一下子还退不了,所以仍在昏睡之中……但是——罗工的体质一向比较好,我们相信他是一定能挺过来的,是不是啊。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我们单位和医院的领导都很重视,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随时向我们提,好不好……”
叶茂长说:“我们没有什么要求,我们只要人好过来,没事就行。希望领导多跟院方联系,保证罗工能快点康复。”
“那是自然,这是我们的人才,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丁总转向叶茂草,又说,“叶老师放心,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职工的,何况是这样为祖国出生入死的知识分子,是不是啊。”
叶茂草一边抹着泪,一边说:“谢谢领导,谢谢。”
连续的高烧,使罗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使叶茂草非常担忧,她日夜不睡的守护在床前,几乎是不放手的握着他的手,给他感觉,给他支持。
第三天,高热减退了一些,罗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叶茂草满脸堆笑的看着他,叶茂长微笑地朝他点着头,他声音细弱的说:“谢,谢谢你们……”说着就泪流满面。
叶茂草竖着大拇指,笑着说:“嗨,你挺棒的啊罗树,你真行啊你!在枪林弹雨中,你这棵树都能跟我挪(罗)了回来,应该高兴不是?嗳,英雄流血不流泪嘛,对不对!”说着就替他擦着脸颊。
叶茂长鼓励着他,说:“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应该高兴高兴!”
罗工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唉,你们来干嘛呢,这不是拖累了你们吗。”
叶茂长说:“噢,没关系的,朋友之间,互相照顾嘛,是不是。”
罗工轻轻的叹了一口,说:“唉,照顾病人很累的,茂草的身体又不太好……”
叶茂长笑着说:“你就别多想了,安心养病吧。”
好在医院全力救助,用最好的药,请最有权威的医生把关,再加上罗工的身体素质比较好,一个星期多之后,他退烧了,这就使他轻松了许多,慢慢的,他就想吃了,也有说话的气力了。他看着日夜为他劳累的叶茂草,说:“唉,你为什么来了呢?”
叶茂草笑着说:“为遗产啊,你不是写着我的名字,要我得的吗?”
罗工无奈的一笑,说:“唉,还没到得的时候啊!”
叶茂草说:“那我等着。”
“你跟你哥回去吧,我能行的。”
“啊哟,遗产没得到,现在想沾你这个英雄的光,你还不让沾啊。”
罗工说:“唉,不是的,是……”
叶茂长买饭进来了,说:“嗳,茂草就爱开玩笑,你也别多想,安心养病吧。”然后对叶茂草,说,“嗳,我说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啊!”
“这还不吉利,我们在英雄的光环照耀下,幸福无疆!”叶茂草精神震奋的说。
三个人都笑了。
看到罗工能说能吃了,叶茂草从精神到身体放松了许多。
一个多月过去了,罗工恢复得可以勉强下床了。
叶茂草说:“哥,明天我们就出院回去了,你没有到过北京,你要不要就此一游啊?”
叶茂长说:“嗨,到底是我妹,我正有此意,就是怕罗工心里不好想。”
罗工说:“我是不好想,我不能陪你一游,我心里愧着哩。”
叶茂长说:“哎,别别别……正好,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
叶茂草说:“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叶茂长说:“我是三岁还是两岁啊,你不放心?我总不是一个到处游游逛逛的。”
“这样吧,我的同学杨桃花在这里,我跟她联系联系……”叶茂草说。
叶茂长说:“唉呀,别联系了,你不是最怕麻烦别人的吗?来这里这长的时间都没有联系,现在要走了,就算了吧。哥一个人蛮行的,把该玩的地方一玩,我就回去了。”
“那行,那你自己注意点。”
叶茂长说:“你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怪不得我总听到杨豹训你‘你担心哪个唦,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
叶茂草一笑,说:“豹子唦,他还总是这样训我,我又不好发得脾气。”
“那还发脾气,有一个孩子这么关照你,这是你的福份。”罗工说。
“行啊,那我出去买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明天带到车上吃。”
“去吧。”罗工和叶茂长同时说。
穿过花坛时,突然有人把她一拍,她回头一看,惊奇地睁大眼睛,说:“嗯,陈金,是你啊?”
陈金笑了笑说:“那几天,我就看到了你的背影,一晃眼,人就不见了。今天我可是跟踪了好一会,认准了是你。嘿嘿嘿……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茂草不想回答,就反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学医的,我是这里的医生啊。”
“啊,大夫啊,治病救人,多好的职业啊!外科,对吧,刀子一响,黄金万两。”叶茂草逗趣的说道。
“嘿,你还是那么阳光有趣!等会我就下班,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叶茂草说:“当然好,可是我没有时间,改天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陈金追问着。
叶茂草搪塞着:“看一个病人。”
“你现在不是看完了吗?怎么,你在避嫌?”
“下班了,按时回家,你那个教授的女儿还在家里等着你哩”
“什么什么……谁等我?”
“你不是娶了一位教授的女儿吗?”
“谁告诉你的,你听谁说的?”
“别装了,这在我们读大学时,人人皆知的。回家吧,下班后按时回家,才是好丈夫。”
“我没有家,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别瞎说。”
“真的,我老婆多年前就出国了,她找了一个外国人,嗨,比我强多了。”
“哎哎,几十年才见一面,别没有正经!”
“嗨,我们院里谁都知道,我没瞎说,特别是在你面前。”
“那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找一个?”
陈金一笑说:“我找谁啊,找你算了。”
叶茂草说:“你的手机响了,快接吧。”
陈金望她一笑,说:“啊,那你等一会……”
叶茂草乘他打电话的时机,就走了。
等到叶茂草买水果回来,陈金迎着她说:“嗳,你怎么走了呢?”
叶茂草一笑,说:“我说了看一个病人的。”
“谁病了?你有病人在这里,还不找我,还不求我,还不告诉我,别人想找我都没有门。”
“那是,大名鼎鼎的陈医生,我们这些草根哪敢求啊!”
“看来你对我有成见,有很大的成见,我们是不是坐下来谈一谈。”
“现在谈,有必要吗,当年我写那么多信给你,你怎么不谈啊?!”叶茂草态度平缓,语气中却带着质问。
“你写信给我了吗?你没有!到是我写了那么多信给你,你回了一封信,说你谈恋爱了,要结婚了。”
叶茂草不信的说:“嗳嗳,没意思,让我走。”
“哎,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你什么,我信你高攀了教授的女儿,你说你马上要结婚了,你说对不起,就那一封信之后,无论我写多少信给你,你都不回信,你的一句‘对不起’就全结束了,我还有必要信你吗?”叶茂草说着,就扒开他,径直走了。
陈金说:“哎,你别走啊,来来来,说清楚,说清楚,你……”
叶茂草已经走了好远了。
晚上,陈金穿着白大褂进来查房,实习医生介绍说:“陈主任,这位病人明天就出院。”
陈金用探究的眼光看着叶茂草,叶茂草回避着他的目光。他们俩这一瞬间的神情,使罗工感到诧异。
陈金看着罗树的病历,微笑着说:“罗树,是吧,英雄啊,恢复得不错,身体素质很好,回去后要加强营养,因为你失血过多。”
然后小声问实习生,开了哪几种药。实习生一一回答了。有人把实习生喊走了。
陈金说:“茂草,这位先生是——”
叶茂草微笑着,非常自豪的说:“他是我先生。”
“嗳嗳,你也太不应该了吧,你的先生在这里住院,你都不招呼一声。”
罗工说:“你们认识啊?”
陈金说:“我们是初——”见叶茂草面带愠色的看着他,他没有把“恋”字说出口,嘿嘿了两声,说,“初中同学……啊,不不,高中同学。”
“啊,中学同学啊,巧遇,巧遇。”罗工说。
陈金说:“是啊,几十年不见,我就下班,我可不可以跟你的太太借一步说话。”
叶茂草说:“以后说吧,你上了一天的班,也挺累的,我们也要作好明天出院的准备。”
“就一会,行吗?”陈金说。
罗工豁达的说:“行啊,临别说几句话嘛!”
陈金微笑着说:“走吧,你的‘先生’都答应了。”
一到花坛,叶茂草就说:“你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他是病人啊,病人是能剌激的吗?”
“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安慰他,要是有一天,你做不到了呢?”
“我凭什么做不到?”
“是的,你跟杨奇海是离婚多年了,杨奇海现在也死了,可是,如果你心里爱的是另一个人呢?”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是谁告诉你的?”见陈金笑而不答,叶茂草又说,“你也别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你有没有事,没有事,我还有事,我走了。”
“哎哎,你怎么就这样不想跟我在一起呢?是你错了,你还这么强硬。”
“我怎么错了?!”
陈金从口袋里搜出一封信,说:“你看看,这封信是你写的吧?”
叶茂草说:“我老眼昏花,又是在这么微弱的灯光下,我哪看得清啊?”
陈金打开电筒,把自己的老花眼镜递给她,说:“你看看嘛,你别不认帐啊!”
叶茂草无奈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本想还给他,突然,她又收回来仔细地再看了看,摇了摇头说:“这信不是我写的。第一,这时间不对,我当时接到你的绝交信时,我是万念俱灰,我跟谁谈恋爱啊,我还马上要结婚?第二,这笔迹都不对,你看看,我的签名是这样的吗?这‘草’字的最后一笔,有点象,是拉得很长,但是我拉长的过程中有点弯,有点飘浮感,这有吗?”
陈金楞了好一会,说:“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叶茂草平和的说:“出在哪里都不重要了,我们的一辈子都快到头了,算了。”
“哪能算了呢?”
“那你说怎么办,杀人啊?”
“茂草,你能不能缓一天再走呢?”
“不能,都已经安排好了!”叶茂草说,“也没有缓一天的必要,对吧?必竟我们相见了,不要相见了还惹出一大堆的麻烦来了。来,我们握个手,再见吧。”
叶茂草的手机响了。陈金说:“哟,还一刻都离不开啊!”
叶茂草对着手机说:“喂,莲莲,嗳,是我……我们明天,明天下午,大约五点左右到吧。哎哟,别麻烦了,煮点稀饭就行了啊……”
陈金说:“是刘春莲吧,来来,让我跟她说两句吧。”
叶茂草就把手机给他了,他说:“哎哎,刘春莲啊,几十年没见,你的声音还是那脆……我是无意中碰到叶茂草的……刘春莲啊,这手机快没有电了,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打我的手机吧,我的号码是……赶快打,现在就打。”
他把手机还给了叶茂草,拿出自己的手机接了刘春莲的电话,又说了一会,就挂了。
叶茂草说:“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们明天几点钟走,我来送行。”
“不必了,有你这句话就算送了,谢谢。”
“嗳,茂草,你就这样走了,一点不舍之情都没有?”
叶茂草一笑,说:“佛是怎么说的,‘难舍能舍,就是空,空,就是自在,就是安祥’。”
“你不是信马列的吗,怎么信起佛来了?”
叶茂草笑了一下,说:“我啊,信谁都不是一个好信徒。再见!”
他迟疑了一下,说:“你不是说握个手的吗,怎么,现在连手都不握,就要走了?”
她微笑着伸出手来,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迟迟的舍不得放开。
当晚,陈金就跟刘春莲打了电话,叙述了跟叶茂草的谈话内容。刘春莲问:“你说有误会,这误会是哪来的?我就不明白,要说有人截信,也只能截一方面的信啊。比如说,你的来信,我截了,但是叶茂草给你寄的信,我就截不到。”
陈金“啊……”了一声说,“对了,那时康文玉住在我这里,我写的信,她帮我去寄,我的来信,她帮我去拿,是吗,刘春莲,是不是啊?”
刘春莲生气的说:“你懒了去死啊,还是不是?!这都是你的错,一错就错了一辈子!”
“不是我懒,是她非常热情的要帮我去做。”
“那她是没安好心啊!”
“是啊,她住了一两个月不走,后来我说我的女朋友是教授的女儿,她才走了。后来她可能模仿我的笔迹跟叶茂草写了一封信,说我要结婚了,然后又模仿叶茂草的笔迹跟我写了一封回信,说叶茂草也要结婚了。是这样的吗?”
“那还用说,除了她,你再想想,在你们的周围,还有谁去做这样的事,还有谁有这样的条件,做得成这样的事。那不是她,那是鬼啊?你当时条件好,又在北京,她想把你抢到手,抢不到,也填补了她的嫉妒心。”刘春莲说,“陈金,你说,是吗?”
只听到陈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可能,很有可能……刘春莲,我再问你一件事。”
“你问,我听着哩。”
“就是叶茂草的第二个儿子,叫杨豹吧,不是杨奇海的,所以杨奇海就为这事要离婚?”
“又是康文玉说的,是吗,你还真信啊,叶茂草是那样的人吗?”
“好,我再问一个问题,叶茂草现在是不是已经跟这个叫罗树的人结婚了?”
“你想怎么样?”刘春莲紧张的问。
“如果没有,我想把她追回来。”
“这可能吗?”
“如果罗树真的爱她,她爱的又是我,就很有可能,我看罗树是一个很大气的人。”
“再怎么大气,也不会把自己爱的人让给别人吧。”
“那就是真爱。”
刘春莲说:“这——问题就复杂了啊!我也说不好她爱的是谁,但是我跟你说,叶茂草的身体不好,你不能难为她,要是她的人都没有了,我看你们爱谁去。”
陈金说:“当然,当然,这我一定听你的。好好,谢谢你了刘春莲,希望你能多多照顾她。”
“这是当然,我会尽力的。好,再见。”
自从陈金在医院里出现之后,罗工心里就有想法,再加上陈金这一个多月来,天天都跟叶茂草打电话,有时一天是几次。叶茂草要么不接,要么说两句就挂了。这天,叶茂草在跟罗工做早餐,手机在厅里响了好一会,罗工在看电视,他望了望手机,喊:“茂草,电话!”
叶茂草随便一说:“你帮我接一下!”
罗工一“喂”,对方说:“你是罗英雄吧,我是陈金。你别挂,是这样,我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说两句,行吗?”
“行啊。”
“这样说吧,叶茂草和我是高中同学,也是初恋情人,因为误会,我们俩没有如愿以偿。你也看得出来,她很怨恨我,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如果你真是她的老公,我希望我就此跟她解开这个几十年的死结罢了;如果不是,我希望我们俩都有一个公平竟争的机会,你说呢?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罗工说:“没问题,机会均等。”
“我希望你让她接我的电话,行吗?”
罗工连忙喊:“叶茂草,电话找你!”
叶茂草一接,陈金说:“茂草,别挂别挂,我只说两句。以前都是我错了,我们从头再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补偿,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罗英雄刚才也同意了。”
“他同意了,你怎么让他同意的?”
“一看就知道你们不是那回事,机会均等,是不是?茂草,说真的,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是没有忘记你……”
“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了,老也老了,忘没忘记都一样。好了,我挂了。”
叶茂草把电话一挂,就冲着罗工叫了:“好你个罗树,嗯!你挪(罗)树也就罢了,想不到你还会挪(罗)人啊!?”
“我挪谁了?”
“你跟陈金说了什么?你一句话担过来不就结了!”
“可是,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也不会说谎。”
“你不会说谎,是吧?”叶茂草把围裙解下来一丢,说:“我这样伺候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还把我往外推。怪不得这些日子,你七不耐烦,八不顺意的总是要我走啊。行啊,你这个英雄的光,我还不沾了,我拍拍灰走人,你以为我是卖不出去的栽豆腐,是吧?闯了你们的鬼啊!”叶茂草说完就往外走。
刘春莲听到吵声就出来了。
罗工说:“嗳嗳,你别这样啊,你照也照顾了……”
叶茂草一出门,就看见陈阿妹提着两大袋慰问品来了,就说:“我没照顾,这,照顾你的人来了!”
陈阿妹赶紧走到门口,笑嘻嘻的说:“是吧,罗工,我就晓得你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我。说啊,你要我做么事?”
罗工把头往里一掉,叹了一口气。
叶茂草说:“他欠搓!”
陈阿妹说:“啊,搓?搓背啊,我会我会,我最会搓背的,你要洗澡,是吧?”
刘春莲站在走道里忍着笑。
“是的,开始吧。”叶茂草说着就进了自己的屋,把门一掴。
罗工气得把陈阿妹送来的东西往外一扔,那些东西散在走道里满地都是。陈阿妹叫着:“哎哎哎,你这是为么事啊,我这东西蛮贵的,全都是你需要的补品……”
陈阿妹弯着腰捡不蠃的捡,罗工把没摔完的一盒桂圆往外一丢,也把门掴了。
陈阿妹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平时看来没脾气的人,怎么就发这大的火了呢……”
刘春莲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就赶紧回去了。
走道里没动静了,罗工把门打开,听到叶茂草开门了,他连忙走到门口,看到叶茂草背着包正要出门,他问:“你到哪里去?”
“你管我到哪里去,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你不是跟别人说,我是你先生吗?”
“你不是说不是吗?我们这,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我去卖房子,卖了走人!”
“哎,你怎么这样啊!”
“我就这样了……”叶茂草说着,听见手机响了,就又回自己的屋里,说:“呃,哥,你被小偷偷了……偷光了?啊!不急不急,你人在哪里……啊,在派出所啊,是刚才打的这个电话吧,你等一下,我……这样吧,我要我的同学杨桃花去接你,我马上把钱打在她那里,这样稳当些,你说好不好?我现在先跟她联系,我再打电话告诉你,行吗?你就坐在电话机旁边,你听到了吗……嗯,好的。”
叶茂草一边出门,一边跟杨桃花打电话。罗工一边穿鞋一边说:“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汇钱去。”
叶茂草不理他,笔直往刘春莲家里走,还在不停的跟杨桃花说:“……嗳,桃子,我哥去一趟北京也不容易,我想让他顺便到承德避暑山庄一游,我想——让你陪他一起去,怎么样,费用二万块,我马上把钱打过去,你们俩够不够……啊,那行那行,我马上跟我哥讲,要他等你,他在八达岭派出所……好的,好的,谢谢你啊,桃子!”
放下手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坐在刘春莲客厅的沙发上了。她见刘春莲,老王和罗工都看着她,就说:“莲莲,我们到房间里说句话吧。”
刘春莲望了罗工一眼,说:“有话就在这里说,是不是借钱啊,我没有钱。”
叶茂草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没有是吧,好,那我走了。”说着就起身了。
老王连忙说:“我有,我有,别走啊!”
罗工说:“这是哪里来的驴脾气,我跟在你的后面送钱你不要!”
“我还就不要了,你怎么啦?你们这些纨绔子弟,就知道钱啊钱的,一开口就是用钱来弥补这,弥补那;钱能弥补时光、弥补情感,钱能弥补一切吗?我们穷惯了,就靠借钱过日子,也不要那高贵的施舍!”叶茂草恼怒的说。
刘春莲连连说:“好好好……我们俩到屋里去说,你哥还等着你哩。”
老王说:“不说了,把存折拿着跟她一起去吧。”
刘春莲连忙换鞋,跟叶茂草一起走了。
一出门,叶茂草连忙说:“对不起啊,莲莲,我借钱还要抖狠,亏了你能容忍我。”
“我知道你不是冲我来的。你们这问题啊,现在有点复杂了,你心里烦,我也理解,我希望你快点作个决断。”
“我的态度还不明朗吗,我还需要作决断吗,这岁数了,我还有什么资本,三天一变,两天一变?”
刘春莲笑着说:“有!你的资本足够了。年青时,校园里一群人围着你抢啊,打啊;这岁数了,天北地南的还有人争啊,夺啊!”
叶茂草无奈的说:“我这是不是人背时走江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怎么就一辈子得不到安宁呢?”
刘春莲逗笑的说:“不是程咬金,是你的初恋陈金。”随即又认真的说:“如果你刚才的想法不变,你会安定下来的。真的,罗工真的不错,他前几天也跟老王透露了一点,他说他的身体大不如以前,他怕拖累你,所以他的情绪也有些不安,你就耐烦一点,如果你们中的哪一个病了,你说,大家都会多么的不开心。
前一段你们在北京,许万朴一家又去了美国,这伊甸园啊就空了,就我跟老王两个人住这一层楼,我们俩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那个小卢有时回来了一下,又走了。王胖子就象个幽灵,每天来晃荡几次也走了,连棋都不下了。”
叶茂草若有所思的说:“是啊,王胖子就是爱热闹才追随来的,每天见面还不觉得怎么样,一段时间没见着,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刘春莲说:“就是,人老思亲人啊!我们这同学的关系有时候比亲人还亲。”
“是的,我会珍惜的,我不会走的。”叶茂草说着望着刘春莲一笑。
刘春莲笑着说:“哎呀,有你这句话,我这颗不安的心才放下来。”
“是吗,你个烂莲子,原来你对我还不放心啊!”
“你不晓得那个陈金象疯了一样,硬要把你追回去,我怕你又挡不住,罗工又一松口,我不担心才怪哩。”
“那你怎么不问我呢?”
“我这不是问了吗,有几次想问,又怕不合适。”
“哼,说来说去,还是对我不信任。”
“别的事可以信任,这****啊,是瞬息万变的,是谁也琢磨不透的事。”
“行啊,莲莲,要是我们年青时,就懂得了这么多,那该多好啊!”
“好什么,懂得了就一定能做得到?热血一沸腾,还不是照样犯错误。”
叶茂草说:“好了,我的血已经是零下了,沸腾不起来了,你就放心吧。”
俩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把钱转帐了回来后,老王说:“春莲,要罗工和茂草来吃饭吧。”
叶茂草说:“我来了,闹得我早餐都没有吃,现在又不想做,正好。”
刘春莲说:“什么正好,你是跟别人做就有劲,跟自己做就嫌麻烦。”
叶茂草一笑,说:“正是,我要改姓了,姓生,叫得贱,你们就叫我——生得贱。”
说得三个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罗工进来说:“好啊,你在这里有吃有笑,我呢?”
叶茂草只顾吃菜,不理他。
老王说:“正要去叫你哩,快坐下来。春莲,盛饭!”
刘春莲端着饭出来,说:“来了,来了,罗工,这大碗是你的。”
叶茂草接过刘春莲手中的小碗,说:“你个烂莲子,还蛮会看人打发啊,有钱的就吃大碗,没钱的就吃小碗,是吧?”
刘春莲忍着笑说:“你再闹啊,我连小碗也不把你吃了。”
叶茂草说:“再闹啊,我就天天到你这里来吃!”
罗工说:“茂草,我们是不是谈一谈呢?”
叶茂草说:“没时间,我吃了就去谈房子,卖了走人!”
老王慢悠悠的说:“卖房子也行,走人也行,先谈一谈再说嘛!”
“跟一个立场不稳定的人有什么好谈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打退堂鼓,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的动摇性,革命队伍中的一个极不坚定的分子!”叶茂草愤愤的说。
罗工说:“你不要跟我瞎定性乱扣帽子嘛,我怎么不坚定了,我看啊,不坚定的是你,你怎么把别人找着的。”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要找他,我不早就找了,我还要等到多少年之后的今天,还要等到你出院的前一天吗?我找他干嘛?我找他,不就是告诉他,‘你看,你我把甩了,我过得有多惨啊,我落得孤家寡人一个人,你可怜可怜我吧’。你随便一想,也会想得到,我会去找他吗,那不是自取其辱?!”叶茂草把她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罗工听了没有吭声。
刘春莲笑了笑对罗工说:“其实啊,倒是陈金总在打听叶茂草的消息,我们都听叶茂草的,就说不晓得。”刘春莲又对叶茂草说,“陈金也不是把你甩了,这件事我已经搞清楚了。”
“搞清楚了还有用吗?他也是一个不坚定分子,没收到信,就不会回武汉一次?”
“那你怎么也不去北京一次呢?”刘春莲反问着。
“哪有女方去求男方的道理啊,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去唦!”叶茂草说。
罗工说:“这就是傲慢与偏见。”
叶茂草说:“你再说一遍!”
罗工说:“怎么不是,一方面自认是穷人,不向富人低头,一方面又认定我们这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就是轻浮,就是软骨头,只有你的骨头是最硬的。”
刘春莲怕叶茂草恼火,连忙一笑,说:“就是就是,学理科的人,就是会分析问题。”
叶茂草嘲讽着说:“那是,学理科的人该是几会分析问题呢,把所有的问题全分析到一个人的头上了。英国女作家写的《傲慢与偏见》,说的是男主人公达西仪表堂堂,非常富有,也非常傲慢,而女主人公伊丽沙白家境不太好,自尊心又强,对达西有偏见。可是我们的‘理科王子’,却分析的是,有偏见的是我,傲慢的还是我……”
老王听了一笑,说:“哎,有点意思啊!好象有一首歌,也是这么唱的‘是我,是我,还是我……’”
说得刘春莲和罗工都“扑哧”一笑。
叶茂草没笑,她找岔子说:“某些人坚再坚定,坚定到关键的时候就有人来跟他搓背。”
“你是说陈阿妹是吧,她肯定是又赌输了来借钱的。”罗工说。
刘春莲说:“啊,原来是这样?你把她的东西摔了出来,我还有点为她难过哩。”
“你难个什么过啊,有钱,就这么任性,越发脾气,搓背的就越搓得有劲!”叶茂草起劲的说。
“你能不能不胡说啊?!”罗工有点恼火了。
“我胡说什么,陈阿妹自己说的,莲莲也听见的,你敢不认帐?”
“我认个什么帐啊,又没有搓!”
“啊,要既成事实啊,那还不容易。”叶茂草说着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说:“打,你一打电话,她负责立马来人。”
罗工生气的说:“你这越说越没有道理!”
刘春莲笑着说:“叶茂草,你吃饱了抻的?!”
叶茂草起身说:“我还就是吃抻了,我走了。管它什么阿猫阿狗、阿哥阿妹的浑帐事。老王,我不说谢谢你了啊!”
老王说:“噢,不谢不谢,休息去吧。”
叶茂草跟罗工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的僵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