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杨格按下发送键,看到消息发送成功那几个字,其实她的心里面没有一点底。她不知道欧阳会不会来。现在的她就等待在这个小小的电话亭子里,一个人成模糊的影子,让外人不敢靠近。
这个电话亭就是她们口中的老地方,外壳的油漆在风吹日晒雨淋之后慢慢脱落,把手也被人们拉的松动。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现在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竟然会保留这样一件“老古董“。也许是为了增加城市的复古,也许只是某个政府部门遗漏了它,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保留了下来。当杨格和欧阳第一次在里面躲雨的时候,她们就喜欢上了这座电话亭。雨水顺着亭身肆意流下,洗净它身上的尘。终于脱掉了那层要掉不掉的漆。水汽模糊了磨砂玻璃,用手指轻轻一划便能变出一些鬼脸、笑脸来。
雨天不再让人讨厌,即使没有雨伞,但是她们有彼此。两个人起先背对背各自画着,转而又调皮地给对方捣乱,最后抱在了一起。小小的空间里温度升高,画也变得模糊,外面的世界亦是模糊不。
雨天还是让人怀念的,怀念雨伞撑起的五彩斑斓,怀念在雨天发生过的故事。有多少诗人,干涸的心灵在得到雨水滋**后文思泉涌,洋洋洒洒,挥墨成诗。又有多少歌手真正唱出了人们的心声“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和你一起躲过的屋檐。“
亭外的人来来往往,阳光将树影斑驳,光线由东向西逐渐倾斜,由明变暗。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心情静静地流淌着,杨格就躲在这个亭子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外面的纷扰不再与自己无关,她一心期待着她来,只要她来,自己就有勇气披上铠甲,勇敢地与这个世界对抗。只要她来!
在手里攥紧的手机振动了,是杨老师发来的消息“在大家走之前,想和大家聚聚,明晚请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送别了…“。杨老师教过杨格一门专业课,也是杨格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杨格礼貌地回复了老师,虽然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想着这些事,但还是主动承担起联络其他小组成员的任务。杨格挨个给小组里的同学打电话,传达老师的邀请。电话打完天色都变暗了,突然头上传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没有预兆地下的又急又猛,风雨合力似乎要把这个亭子连根拔起。杨格担心了起来,她有没有带伞,淋湿了怎么办。杨格变得焦虑,她打开了亭门露出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光景。
行人匆匆忙忙,下班了赶着回家的,赶着买菜的,赶着赶场子的。雨水黏在每个人的脚底,任其践踏,这样它才能潜进商场,潜进饭馆,潜进破败的楼道,潜进黑暗的角落。
多希望你能撑着伞出现在眼前,要是你淋湿了请让我拥抱温暖你。
雨水敲打着大地,溅起的水滴穿过缝隙偷溜地跑进来。杨格干脆将门敞开,任凭雨滴溅到脸上,感受它的冰冷。
有路人好心来问是否要共撑一把伞离开,杨格微笑地拒绝了。
好心的人真多,前一个走了不久,又来了一个。
“小伙子,别在这躲着了,来一起走,去对面商场好些。“这回是个好心的爷爷。
“我不是在躲雨,而是在等人。“杨格没有解释自己的性别,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叫了。这一次难道会比上一次被别人嘲笑难堪吗?无所谓了,更何况这是位热心的爷爷。
“这么大的雨,别等了,也许他不会来了。“爷爷听到杨格温柔的声线之后,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杨格的性别,但雨太大,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再多聊一会的好时机。
但杨格还是微笑的拒绝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雨要下多久,没有预兆一个人等一个人要等多久。
被打湿的刘海耷拉在额头上,有水滴滑落,沾湿了杨格的眼睛。
不见不散这句话,说的人可能要堵上一辈子的运气,听的人何尝不是。
雨水浸透了杨格,她丢了魂一样走过一条又一条路。她不紧不慢,引得旁人诧异。她想起了图书馆午后那个下雨天,想起了欧阳,想起了彩虹。她似乎第一次尝到了这两个字的味道——失恋。严格意义上说,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怎么会失去。对于丢了魂的人来说,有什么逻辑可循呢。她已经比失恋更惨,因为她还未曾恋过,未曾尝过恋爱的滋味。
可要说恋爱是个什么滋味,无非不就是开始的甜,然后会腻,会酸,会辣,会哭,酸甜苦辣,如此反复。杨格尝过欧阳的糖醋里脊,尝过欧阳的SX陈醋,尝过欧阳的青椒牛肉。尝过和欧阳手拉手的甜蜜,尝过欧阳和易溪手拉手的无限醋意,尝过冷战的辣意,也偷偷哭红过双眼,最后在一句“一起吃饭吧“化解所有,重新开始。这算是恋过吧?别说暗恋就不是恋,毕竟这个伤了心的人再也承受不住你说的每一句摧毁过去那些美好的道理。毕竟每个人都向往爱。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这个“biubiubiu“的声音是医院救护车的声音。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包围圈,一把一把雨伞叠加,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这么大的风雨也阻挡不了吃瓜群众的好奇。
雨天易发生交通事故,因为每个人都急急忙忙,杨格在心里感慨生命的脆弱。她不敢围观那悲伤,她只是向前,不敢停留。雨下的更大了,淹没了人群的声音,救护车的声音。一个声音却在杨格的心里清晰起来“该离开了,去远方,去流浪,去放过自己“。她们的毕业旅行终究泡汤了,说了很久,计划了很久都敌不过时间的强大,
一名披着白褂子的女生,年纪应该不大,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实习生。她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即使以后要习惯流血的场面,还是心里一紧。雨水染成了红色,蔓延开来,冰冷了这座城市。
警察捡起地上脏了的背包,寻找着女孩的信息。在包里翻到了女孩的身份证和一部亮着屏的手机。他试图拨打一个备注为姐姐的号码,电话打过去没有反应,不知是否手机摔出了问题。他继续按第二个备注为F的号码,因为在他的备注里F代表着父亲的意思,也许这个女孩和他有一样的习惯。电话响了一会,终于有了声音。
“喂,囡囡!“
“喂,是欧阳婉莹的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