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福州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青石铺成的道上,两旁榕树掩映丛中商铺门前依然人头攒动。一派太平安详的气氛。周文瑞带着随从徜徉在福州城里的“三坊七巷”。
周文瑞从离开台湾到福州已经第八天了。在巡抚衙门等待报捷文书回文的日子也颇无聊。熊文灿一方大员虽对他也颇殷勤,但毕竟一来公事繁杂,二来以他的秉性也不愿多麻烦他人,免有人借机非议。每日里托说看风景,也不要巡抚衙门的人陪,他带着那一班人马整日就在福州各处名胜游玩。
“好雨知时节啊,去年福州大旱,今年看这样子怕能有个好年景啊。”周文瑞对着边上的众人说。
边上王胜是个粗人,接口不屑地说:“切。要不是我们拿下刘香和钟彬那些海寇,福建百姓想过安稳日子?”
文瑞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也是理。这个朝代天灾固然深重,但更令老百姓受难的怕还是人祸。一时觉得自己个人能力有限,改变历史的责任太重了。心头就起了愁念,脸上颇有不快之色。
看到周文瑞不开心,王胜以为公子是怪他说话,忙道:“公子,我是粗人,不会说话,也想不到百姓,只要公子今科得中,那天下百姓不就有福了。”
周文瑞听得一怔,科举的事因为前几日战事,早被他抛到脑后了。现在听王胜提起,顿觉这两日颇有荒废时光的感觉。自语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走我们回府去。”转身就想回巡抚衙门却看到边上几个人都一脸的错愕。知道他们以为自己不高兴了,忙道:“就大宝随我回吧,这两天确实荒废学业,不能再玩了,王胜,得功你们俩反正也没事就自己随便吧。”说着又拿出五十两银子给两人。两人哪里肯接,知他没不高兴他们也放下心来陪着文瑞就回了巡抚衙门。
回到衙门后宅已近午时。午饭过后,文瑞拿着书正待静下心来温习一番。巡抚衙门的师爷就来找了,说是早上圣旨到了,老爷吩咐来寻公子,不想公子出去了,现今听家人说公子回来,就过来传话,老爷在堂上等着呢。
文瑞只得放下书,更衣来到大堂上。见了熊文灿行了礼问道:“老大人,皇上可有谕下?”
“皇上圣旨下了,对台海一战很是称赞,命着员押解荷兰俘虏并进京献俘阙下。另外特意命来传讯的太监传口谕让你跟献俘的队伍回京面圣。”
周文瑞一听知道皇上想让自己出出风头,摇了摇头苦笑了下问熊文灿:“大人可曾想好由谁押解俘虏进京?台海那边战事还未完全结束啊。”
“你不知道,早上就在找你,早上是台湾郑,俞两位将军的信使先到的,找你没找到。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总部昨天派的议和代表到了台湾了,郑,俞两位将军正询问对策呢?”
“哦,这到是好事,不会是荷兰人耍的诡计吧?”
“郑芝龙信上说了,他也防这一手,就让手下派船去巴达维亚探察了,船上带有信鸽,五日内应该有准信。对了随信使到的还有罚没那些西洋商人的货物钱财,很是不少,光西洋银币就有近三十万枚合银怕要二十多万两,还有其他货物,上次报捷文书中没有计,你看?”
周文瑞听得熊文灿这么问,心里想这家伙什么意思啊,想分了这笔货物?记忆中这人好象不算贪财啊,一下却是不好回答看着熊文灿。
熊文灿等了一会对周文瑞道:“是这样的,去岁福建大灾,而这次平台朝廷又无专饷,本抚是在民间筹措了一批饷银和军粮,现在这笔钱。。。。。”
这老狐狸怕我在皇上面前打小报告啊。文瑞心里有个底,反正是抢来的,要真给老百姓就最好,不给官员们多了点钱也少向百姓伸点手想罢文瑞道:“那是当然,既然借百姓的钱自当还,不过郑,俞两位将军劳苦功高,而且帐下多有死伤,抚恤银子怕也要不少吧。”他这意思是说:这银子巡抚衙门不能独吞了,郑,俞两人和部下都知道内情,你不分是不行的。
熊文灿心里明白,照他估计这钱既然过了郑,俞两人的手,必然就少一道了,今天主要是和周文瑞分,这少年心机深沉,又深得皇上信任,一时觉得今天这事做得有点莽撞。
想了一会道:“周公子啊,不是我多心。现在朝堂上暗流涌动,阉党才灭,东林又遭鲁浙鄂党围攻,如非孙首辅勉力支撑,怕是早不成样子了。周公子这次上京,本抚打算让周公子带十万两银子上下打点下,免得我福建军民打了胜仗还遭人诟病,你看……”
原来他已经把钱分好了啊。周文瑞不接他茬装傻道:“打点就不必了吧,这十万两还是麻烦大人劳军吧。”
“这个。朝廷应该对这次阵亡和有功将士另有封赏,要不本抚再从中拿出五万两做劳军用吧,京里的礼是断断不能少的,公子你还年轻啊,你就算替我福建军民着想也要收下这银子。”
文瑞想既然帮郑,俞两人讨到五万两了也就罢了,至于他们拿不拿那他就不管了,也不能逼熊大人太甚。就道:“那就谢大人指点,若是回京大人有要打点的人和事不仿指点在下,在下一定尽心去办。”
熊文灿一看钱分好了,也心情大好。又向文瑞说了下朝中大员的喜好。知道他就是这圈子的,也就泛泛而谈。过会又转到荷兰谈判使节的事上。周文瑞心中知道,这使节不是荷兰政府使节,只不过是东印度公司派来的,就把知道的情况大致和熊文灿说了下。熊文灿这才知道,所谓荷兰在西洋还没正式建国,那使节不过是个商号派来的,不禁打生鄙夷。就说:“那就不必让他来福州了,让郑提督全权处理吧。只是不能让他们再踏入我大明疆域。”
文瑞心想你也不要看不起人家,人家的舰队要不是有郑芝龙当着,福建水师还真不是对手。当下也不明说,只是道:“这押俘进京之人,大人可有人选?”
“郑,俞两将军未得明诏是不能进京的,周公子既然带了缴获的西洋打战船一定走水路,现在风信也合适,那就让郑提督派人吧。公子就在这稍侯几日如何?”
“一切由大人安排,不过进京献俘请大人去令时,让郑提督在台湾找几个通译随船带回来。免到时到京遇到麻烦。”
熊大人一想也是这个理,心道这小子心真细,应了下来,又闲聊两句文瑞起身告辞回到了后院住处。
到了住处就给郑芝龙写了封信,让他务必在谈判中将台湾以西以北的海上控制权和经营权拿到,不让西洋商船进入,另外让他把杨六和他手下放了,不挂大明水师旗号让他去马六甲骚扰劫掠西洋商船,如遇剿则退回台湾来。他归顺的事自己会密报皇上。写完让王胜送到郑芝虎手上,知道熊文灿的命令也会今天交到他手上。让他把自己这封信亲自去交到郑芝龙手上。
周文瑞又等了两天,等到了熊文灿的召唤。郑芝龙和俞咨皋既然没有圣旨进京,自然把这机会给了郑芝虎。和荷兰人谈判还没个结果,不过郑芝龙很强势威胁对方要是不答应就打过去,对方害怕了又回巴达维亚请鸣去了。
既然人选都定了,“君命不宿于家”况文瑞也深知自己这个姐夫当上皇帝后脾气一天比一天急,恨不能明天就灭了建奴天下太平。所以当夜就带了人辞了熊文灿上了北上的船。待到了船上郑芝虎告诉周文瑞,杨六的事情办了,郑芝龙考虑再三还是和俞咨皋说了,俞咨皋答应保密,并建议郑芝龙派人监视住杨六,郑芝龙也觉得有理,所以让郑兴去做杨六的副手,把他原来手下人和远海水师的人打散了,组了一个三十条中型战船的舰队去了马六甲。
周文瑞知道郑兴也是郑芝龙手下“十八芝’的一员,而且跟郑芝龙时间最长,一般老跟在身边,不太单独带兵在外。知道是可以信赖的。就对郑芝虎解释道:“这次派他们去。一来是监视荷兰人动向,二是吕宋现在在佛郎机人手里,岛上我们明人多有被欺凌的,这次可以威慑一下。三,现在台湾淡水还在佛郎机人手里,我们肯定要拿回来的,他们在吕宋后面也可以牵制佛郎机的兵力。”
郑芝虎因为没看到信,所以不清楚派杨六的目的。现在文瑞一交代才知道他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