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儿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饭菜，每吃一口她都要咀嚼好久，不舍得咽下去，而她吃一口，紧跟着喂老妇一口，一对活在底层的母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方羽吃了几口便罢住了，与竹儿和老妇打声招呼后，便走出棚内。小狼见他怀有心事，也跟着走出来，抬起黝黑的眼瞳，望着方羽。
“老大，在想什么？”
方羽沉默一会，心里有些怅然，怀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感叹道：“兄弟，你可知道，曾经我也像竹儿这样，为了一口从恶狗嘴中抢来的饭菜，被人追，被人打，那时候活得浑浑噩噩，每天的心思都在解决下一顿饭上。”
“呵呵，幸好，我遇到了师父……”
“这就是大哥帮助竹儿的原因吗？”小狼无法理解，但能感受到方羽的混乱心情。
“嗯，差不多吧。”方羽深呼出一口气，那种阳光的笑容再次浮上俊逸的脸庞，道：“我也想像师父那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一个人，对我们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需要帮助的人，可能会改变他们的一生。”
若没有师父，他可能还流落在街头，与野狗争夺一口吃食。
“大哥，我会帮你。”小狼想了想，明没明白不知道，但他的态度很坚决，大哥要做什么事，他肯定支持到底。
“好。”身边有小狼在，方羽从来没觉得孤单，生命共享契约的存在，在两人之间，就像个链接两人命运的纽带，无法割舍。
“大哥哥，我们吃好了。”嚅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竹儿娇小的身影走出来，望向方羽的眼神透露着小小的渴望：“好多菜都没吃完，大哥哥可以不倒掉吗？我和阿妈晚上还可以吃呢。”
方羽蹲下身，与竹儿一般高，他摸着对方糟乱的头发，眼神中有着一些怜惜，温笑道：“可以，就依你。”
“耶，好耶，晚上也能吃到好吃的啦。”得到方羽的答复，竹儿灿然欢笑，拍着小手掌，尤为高兴。
方羽心下一叹，不知这孩子在此之前受过多少苦难。
“走吧，咱们进去，大哥哥给你和阿妈治疗伤势。”方羽拉着竹儿进去，让小狼守在暗处，防止有人过来打扰。
对于这对苦难母女，方羽抱有一份怜悯，在仔细检查了老妇及竹儿的伤势，他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让她们恢复正常。两人体内均有着常年累积下来的瘀伤，情况并不乐观。
老妇四肢尽断，倒可以通过接骨手法把断开的骨头续接上，但那种接骨疼痛以老妇现在的身体及精神状态，绝对是吃不消的。除了这断骨之伤，她的身上也有几处不断恶化的瘀伤。
这种状态下，只能先让老妇调理好身体及精神，才能进行接骨治疗。
而竹儿的伤势多数是被暴打的瘀伤，她身上的瘀伤比之老妇体内犹有甚之，而且旧伤未愈，又舔新伤，如此即便身体有自愈的能力，也无法让这积郁的伤势短时间内自愈，反而在时间久了之后，会在体内形成血痂，造成血液阻塞，轻则残废，重则殒命。
方羽把买来的草药捣碎，敷在竹儿那些化脓的皮肤上，又以百草液辅助，让那些药的作用最大化的发挥，然后又强行剥离出一些纯净兽元，对竹儿进行推拿活血，这个举动倒是让小家伙害羞的脖颈都红了起来。
在初步的治疗下，竹儿第一次觉得，身上不痛的感觉真好，这也让她拥有了近两年间睡了最舒服的一觉，并且做了有生以来第一个美梦。
望着草床上竹儿熟睡的瘦削脸颊，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显示出她的开心，她紧紧的挨在老妇的怀里，抱着她那毫无知觉的手臂，老妇的脸上皱纹满布，看着竹儿，那昏黄的眼神中带着一抹疼惜与愧疚。
“先生，多谢你。”老妇回过头，对着方羽微微鞠躬。
不待方羽回话，她继续说道：“唉，只怪老妇命苦，拖累了竹儿。以前，竹儿每次都带着一身伤回来，每晚睡觉她的眉头都是紧锁的，为了怕我听了难受，再疼的伤她都不会喊痛，自己强忍着。”
“我有时候想，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我走了，这个家就只剩下竹儿一个人，生病了或被欺负了，她连一个依赖的怀抱都没有了，想一想，为了竹儿不孤单，我忍下来了。”
老妇声音低沉沙哑，语气缓慢，说起生死时平平淡淡，像是在阐述另一个人的人生，到了她这个年纪，显然对许多事都看的比较清楚，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怀里的竹儿。
方羽站在一旁，双臂抱在胸前，沉默不语，等待老妇继续。
“先生，我不知道你帮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你没有恶意。像你这么年少，心地善良，又拥有着诸多本领，肯定也出身不俗，老妇想恳请先生能不能带竹儿离开这里？”
老妇经过一天的观察，以她活了半生的眼力，这青年是什么样的人，她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对女儿而言，这可能是一辈子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想竹儿跟着她受苦受难，若跟着这位先生，即便做个贴身丫鬟，也至少能衣食无忧。
竹儿有了好托付，她也能安心的离开尘世。
听了老妇的这番话，方羽怔了一下，带竹儿离开？他倒是没有想过，他的本意是尽量治好她们的伤势，教竹儿一些医术本领，然后等到渡空飞艇起飞的时间一到，便离开黑河镇。
带上竹儿？
方羽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他说道：“大娘，我不能带走竹儿，不久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那老妇神色黯然下来，心底一阵悲戚，心道难道我家竹儿就是受苦的命吗？
见得老妇情绪低落，方羽于心不忍，沉吟片刻，说道：“我会治好你们的伤势，并且教给竹儿一些防身及生存本领，大娘若好好教育，未来竹儿的成就绝对不会差。”
方羽这话，已是给了老妇希望，不仅是生存的希望，还是生活的希望。老妇闻言，黯然的眼神渐渐地亮了起来，她想看到竹儿长大成人，想看到她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