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在刘大山家一直住到崇祯十五年正月十七,这天,也是土匪开张的日子。自从杨靖提出来要去打山西范永斗、王登库等人后,刘大山年前就派人前去打探消息。前天传回消息,说范永斗等人从张家口过来正在四处收购物资,很可能最近就要出关走商了。刘大山赶忙叫其余的四个当家的和杨靖过来商议。
众人商议好久,也没能确定范永斗会走哪条路。杨靖咳嗽一声,道:“我觉得范永斗等无论经大同,镇川堡出赛,还是往张家口,他总得过阳方口或雁门关吧。只要我们快点赶到阳方口和雁门关之间的群山中,总能截住他们的。”
听到杨靖的话,众人包括刘大山都不说话了。那可是几百里的路程,咱们只是抢劫一次,用跑的那么远吗?
杨靖解释道:“咱们把家眷带上去,以后就不回来了。”看着众人吃惊的眼神,又说道:“这里是边关重镇,军事重地,我们是不能放开手脚干的,如果一旦有事,四处是官兵,我们逃都逃不了。以我之见,不如我们把寨子立在代县以西的太行山中,太行山绵延千里,北接燕山,南抵中原,西面是黄土高坡,东面是直隶。那里在古代也是军事重地,地形险要。但对我大明来说却是腹地,官军远没有宣大一带多,更没有宣大一带精锐。我们在那里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即使官军围得紧了,我们也可以或北上燕山,或南下太行关,可谓是进退自如。”
众人听了很是振奋,虽然故土难离,但为了活的更安全,更好,走远点也是值得的。杨靖又说道:“我们先装成流民,带着家眷一路南下。到三关劫了范永斗后,再装成流民由小路通过雁门关,代县等地进入太行山。”
刘大山听了,率先点头,道:“就按石头,不,就按杨靖说的办吧。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就动身。如果有人真的不愿走,你们也不要太过勉强。”几位当家的听了轰然答应,转身走了出去。刘大山看着杨靖,笑道:“你是真的长大了,说话有条有理,比我强啊!看来我以后就不能叫你‘石头’,得叫你的名字。”杨靖一听,连忙说:“舅舅,你叫我什么都行。我再怎么大,还不都是你外甥儿。”刘大山不由开怀大笑。
三天后,也就是崇祯十五年正月二十,山寨中的人终于动身。由于带着家眷,行路比较慢,整整十天才赶到预定地点。这个时候,范永斗等人已经过了阳明堡,正向代县赶去。刘大山与几位当家的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二当家王金贵在后带十几个兄弟保护着家眷,其余的都加快脚步,争取在代县以北截住走私商队。
二月初二上午,杨靖浑身发抖的伏在滹沱河的水草中,旁边的刘大山说道:“冷吧?我让你在后面等着我们就行了,你非要过来,一会儿冻病了,你就不逞能了。”杨靖尴尬着说:“我想见一下场面吗!我将来要是当了六当家,总不能对我的小弟们说:老大我还没见过杀人呢。这怎能让兄弟门服气?”刘大山想了一想,说道:“你说的有点儿道理。”停了一下,杨靖小心翼翼地说道:“舅舅,咱们一会儿尽量少杀人吧,只要他们跑了或不抵抗,咱们就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样我们再来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拼死作战了。”刘大山点点头,又把几个当家的叫过来,说了一遍杨靖的话。众人虽然觉得这么做有点儿不痛快,但一想到可以少死几个弟兄,便也点头同意。只有李同在一旁嘟囔:“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过人家呢,我们就已经想着放人家了。”
众人一听,都微微一笑。这时,马雄也说道:“这样我们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仁义之师了。我总觉的咱们好像比官军还要仁义。”杨靖道:“那当然,咱们将来被招安了,不就是官军了吗?”众人都憋着嘴,要不是现在正在打埋伏,早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小喽啰跑过来,小声说:“几位当家的,前面有动静。遮天蔽日,足有上千号人,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要等的人。”众人一愣,都吓住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不知道是继续动手呢,还是从速撤退。几位当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刘大山。刘大山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主意是杨靖出的,当然要问问杨靖的意见。
杨靖已经从震惊中醒了过来,他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坚毅的说道:“打,我的意思还是要打。他们虽然人多,但我们的胜算仍然很大。一,他们虽有一千人,但他们绝大部分是送货的家丁,并不全是武丁。只要他们过河时,我们拆断浮桥,把他们一分为二,他们武丁的人数就不比我们多了。二、我们是有备而来,他们却全无防备。我们一杀出去,他们开始必然混乱。趁着混乱,我们就足以占据优势。三、那些普通的家丁在己方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绝对能够对我们造成很大的伤害。但他们一旦没有占据优势,就会不知所措,进而溃逃。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只要有人逃,我们就赢定了。
刘大山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狠狠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杨靖说的有道理,不知诸位觉得如何。咱们趁商队还没过来,一起再好好商量一下。”李同压着嗓子说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打吧,难道他们人多,咱们就怕了他们。”马雄犹豫地说道:“这次咱们即使打赢了,伤亡也很大。要不咱们还是撤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做。”“咱们伤亡不一定大,打仗打的就是气势,只要咱们一开始就在气势上压倒他们,他们不会给咱们太大伤亡的。”最后一句话是一直没说话的刘满仓说的。
刘大山看除了马雄一人不同意打以外,其余的都同意打,便说道:“打!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要打!”说着看向了马雄。马雄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就没意见了。”刘大山“嗯”了一声,眼睛里满是赞赏之色。
又一个喽啰跑过来道:“几位当家的,快点准备吧。他们已经离咱们不足二里地了。”刘大山挥挥手,那个喽啰转跑走了。刘大山又对几位当家的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都回去准备。
这次范家商队带队的人是三管家范琳。范琳小时候出生贫困,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范琳为人机灵,善于钻营。一天,范家小少爷见了他,范琳使着劲儿得巴结,专拣范小少爷喜欢听的说,什么风花雪月,什么走鸡斗狗,只听得范小少爷是满眼放光,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个范琳与自己投缘儿,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便把范琳推荐给了范老爷。范永斗见了范琳,范琳又是一通捧吹,范永斗心花怒放,好像自己真的还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似地。最后范永斗给范琳改姓换名,以表恩宠,让他来范家做事。到了范家,范琳凭着自己的机灵劲儿,不过几年就成了三管家,可谓是春风得意。在老家,范琳更是呼风唤雨,胡作非为,无人敢治。
现在范管家就在马上得意洋洋的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睥睨四周,大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感觉。范琳像看蝼蚁一样的看着忙忙碌碌的家丁,心里充满了不屑。贱人就是贱人,就是到了范家,他们还是贱人。
正在范琳快意地想着自己的高贵的时候,前面突然停了下来,范琳怒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停了下来?”一个家丁跑过来,恭敬地道:“管家老爷,前面发生了塌方,路被堵了,过不去了。”这时一个跟范琳平常走得近的令一个家丁狐假虎威地骂道:“妈的,你骗谁的,现在这个天,又不下什么大雨,怎么会塌方?你尽然敢骗三管家,是不是皮痒了。”范琳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听了这个很入得自己法眼的家丁的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是春天,根本就不会下大雨,又怎么会塌方呢?想着,眼睛就看向了那个报信儿的家丁。那个家丁生怕三管家以为自己在骗他,连忙跪下发誓道:“三管家,我真的不骗您,前面真的塌方了。”正说着,又跑过来一个家丁,还带着一个本地的农夫,说道:“刚才我看见这个农夫,他一直在塌方那儿转悠,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那农夫早吓得全身发抖,还没等范管家发问,就连忙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正睡觉,忽听一声巨响,我当时也没在意。今天早晨听邻居说这儿有塌方,我过来看看,就遇到了大老爷你们。”范管家身边的那个家丁“哼”了一声,吓得老农赶紧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