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瑶尚是天未明夜未央,新雪初降,天地间舞出一片纷扬的白。轻盈如雪,舍不得惊扰一个梦。睁眼刹那,记不起昨夜梦中淼淼,亦不知天地已是一片雪白。
天光入帘,隔窗朦胧,纷纷扬扬,雪花似鹅毛飞舞,密密如织,一朵朵,漾开了惊喜,开出了纯洁。
临窗下望,积雪成厚。若白,雪做的瓦,白盖的屋,色泽划一,却凝重地包容了所有灰暗,折射出一片莹亮的景;若绿,翡翠的叶,玉雕的碧,隐于白雪之下,披雪向春,鲜嫩晶莹,峥嵘天成;若红,迎春的联,纳福的字,高挂的灯笼,新春的喜气与白雪相映成趣,恰是瑞雪兆丰年。
二零一二,壬辰龙年,大年初二,雪落。
美景数芳华,当是山中雪。
站在山下盈望,一眼之下已是千雪难拒。风吹雪飘,冷倒成了其次,也无非裹得厚实些,带上两把伞,踏雪于山中,妈妈领上鲜红的围巾,爸爸手中葱绿的大伞,在密雪中撑开一方疏朗。身畔,千千万万的雪花如千千万万的精灵,自在地旋转飞舞,像素镜头,也并非能留下所有翩跹,白雪映红巾,伞绿开双城,那些雪的舞,花的飞,却真切地照进眼帘里。
行至山腰,四面八方纷扬的雪已经渐渐小去,道路宽敞,水泥通途是水洗的清净,左侧树高,盖了半身雪影,最美华年白发,自是雪覆青木。右侧山土枝丫,白绿相间,黄土青石白雪,枯枝也显风韵。
千树万银鞭,雪花压枝寒。造化钟就的神秀,白雪织就的衣裳。单薄的竹竿覆了雪,细叶摇曳出苗条骨感;厚重的樟树覆了雪,枝叶伸展开雍容华贵。
一轮飞镜谁磨就?抬头青山掩映,绿树环成一方雪白净空,并非蓝天,亦没有白云。就此一半方圆,比雪更亮的色泽,视野中的天空,不是蓝,不是白,仅是一种亮堂,雪中天空的颜色,是一轮明镜。
将至山顶,视野更加开明,雪又落得大了些。于山脚望山上,雪景细腻,银鞭簌簌,让人扑之欲往。于山上眺山下,却是一片开豁的平原景致,河流蜿蜒流过橘林,屋房盖白雪,难得白瓦江南。
山中小亭,阶梯横栏,远看雪白,近看却是晶莹。平素单调的小亭覆了雪,顶盖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像是雪做成的顶盖,亭柱撑住的宝雪顶呈现出别样的风致,如同从雪山来的舞女,雪白的舞裙在旋转中撑开完美的圆弧,雪塑亭亭玉,纤腰盈盈握,伴随纷扬而落的雪花,舞出了一方风华。
继续向上,雪越下越大,山顶是一片苍茫胜景,平铺开的雪地,纯白,洁净。雪地之中的小树苗枝丫纤细,似被新雪推斜,不远处,树高叶阔,叶面上积的雪比山下更厚了一层。此一看去,冰雪的颜色,不光是视觉上的白,更是心境上的洁。冰雪的颜色,不是单纯的白,雪中的晶莹自白中透出,或许这一点晶莹,便是冰雪含义的诠释。
下山之时,雪花不再如鹅毛落下,视野所及飞雪粒粒,密度却是更大,像是雪花被击成了碎粒,梦幻的冰雪烟火展开晶莹。
山中取道,曲径通幽处,小路蜿蜿蜒蜒,边上草木到处是积雪,我们停至中途,摇了摇松树,落了满头满身的雪。
退出小路,却见雪松风景独好。应是风向所致,枝干左右分了色,向东一面竖直着盖了白雪;针叶枝条上下分层,嫩绿映出的雪更显晶莹,雪下松针葱翠欲滴,针针可见新绿,新绿透希望,自雪中发迹,雪松,本是一种风骨。
下山又见一小路,于是折道,自石板山路拾级而上,山中小庙虚掩庙门,门前蔬菜棵棵硕硕,又是白雪覆绿,桃树、豌豆、芥菜皆是新白衬绿,新春瑞雪降了好景,好兆头。对面方山连绵,山面大片雪白,山顶过目纯白。
最终沿着那三百多格的阶梯下了山,又见山脚处的小亭子,从这一个角度看去恰好掩映在松树之间,无可见顶,唯有隐隐的轮廓,藏在几棵茂松中,雕栏漆柱,平添几分古韵。
无雪不成趣,乔木矮树蹲下身子,沿路蜿蜒开雪白丝带。雪是雪,树是树,路是路,叶是叶,石是石,组合在一起便成了画。人于画中行,雪在画中飞,不是江山如画的写意,少了山河大川的豪气,更不是冰雪千里的苍茫。此一山中雪景,盛在江南的早春,超出了小家碧玉,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是少见的大雪落成。
龙年雪,新春降,这一场瑞雪,不知从何时起,也料不得何时终,只见得纷纷扬扬落了一上午,踏雪归来,回至家门,已是午时。若非这一场大雪,又怎知人间自有芳华在,胜过梦乡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