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爬升的时候,我的耳朵总会有一阵阵的针刺一样的疼痛,我张着嘴巴呼吸,和这个城市在心底说再见。
我终于离开了,在麦汛默许之后,平安地离开了这个城市。
“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这是麦汛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我看不到他说这句话的表情,他在黎明前一刹和黑暗最后一抹色彩一起隐去。
我指尖还是不停地摸着下唇那个伤口,咬得很深,痛得我半边脸都木了。
但我还是笑了,我知道我赢了,他终于肯放我走了,明知道麦滩的死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肯放我平安的离开。
深爱一个人是有危险的事情,如果一方是屠杀者,那么另一方就是心甘情愿的猎物。
我如果是海里的捕鲸者,麦汛就是我鱼网里那血肉淋淋的鲸鱼。
七年前,我还是大四的学生,成绩优异,表现突出,得到一份回报丰厚的家教补习,给一个要出国学习的富家子弟补习英语。
那时的麦汛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还记得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不起眼地把身子缩在沙发里,带着耳机在听CD,脸上也是这般和世界的疏离。
他不爱这个世界,因为他有这个世界的人都爱着的哥哥,父母也对他没有什么要求,学习不好反正有钱就送出国学习。
大四一年的课余时间,我都和一个连ABC字母都说不全的男孩儿天天泡在一起,用各种方法哄着这个大男孩儿学英语。
那么用心帮麦汛补习是因为这一家人可以解决我毕业后的工作问题,他家的企业只要我能进去,就可以解决我的户口问题,我没有抱灰姑娘的梦想,因为补习那一年里,我根本没有遇到过麦滩,他的世界很大,根本不和麦汛的有半点儿重叠。
从麦汛的眼里我读出了爱意,但是,那种愚蠢的爱,对我一点儿帮助也没有,他要出国,而且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帮不了我。
有一次,他问我:“我可不可以不出国?”
我说:“你不出国做什么呢?国内有你哥,你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出去闯闯。”
他眼神的黯然,我现在回想起都还是不忍。
等他从国外再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是麦滩的女友了,我如愿以偿地被麦汛的母亲介绍进了麦氏企业,也因为从麦汛嘴里明白麦滩的所有性情,很轻易地得到麦滩的爱。
只是,我还是高估了爱情的能量,麦滩爱我终不如他爱自己。
但我爱他,也不如我爱自己。
那晚,我和麦汛的疯狂我都清楚着,也是我设计的,我知道那天麦滩不在别墅里,那里只有麦汛。
我和麦汛做爱时,还用手机录了音,录下了麦汛说:“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爱那个恶俗的女人。”这些话。
这些话才是真正杀人的刀。
酒会后我提前离去,算好了会开车送未婚妻回家的时间,我给开车麦滩打电话,麦滩有一个习惯,开车的时候接电话会按免提,当电话接通,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播放了我和麦汛做爱时的录音。
我记得我反复说过,麦滩和麦汛的声音在电话里传出来就是一个人,根本没有人能分得出,尤其是那个刚刚成为麦滩未婚妻的女人,当这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女人听到自己在未婚夫在和别人做爱的时候,和别的女人身上说她不过是恶俗做作的女人时,我不知道她会如何的失控。
麦滩我知道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我也同样明白那个富家女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在高速路上争吵打闹是很容易出事的。
女人失去了爱,就会疯狂。
果然出了车祸,我的祝福成了真,麦滩和他的未婚妻确实不得好死了,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除了麦汛。
麦汛虽然猜不到我用什么方法杀了麦滩,但是,他却拥有小动物一样的直觉,他知道是我做的,所以,他一直用尽方法逼我说出真相。
如果不是“小肉弹”出来提醒我,麦汛是爱我的,说不定我真的会被他那强大又有效的精神压迫吐露真情。
但是,爱情里最爱的那个是输家。
在我和麦滩的爱情里,我是输家,我输了青春。
在麦滩和他未婚情的爱情里,那个可怜的被骗的未婚妻是输家,她输了自己和爱人的命。
飞机已经穿过了云层,阳光照了进来,我拉上窗帘,闭上眼。
眼前浮现的是七年前那个男孩儿,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船的模型,走到我面前。
他腼腆地笑着,眼睛像天幕中最亮的星星,整个世界都透着他的白衬衫都干净而溢出清草的香气。
他说:“送给你,我组装的,捕鲸船的模型。”
我满心欢喜地接过去,却没有想到,我接过了他的宿命。
我和他的爱情里,他是落入我网中的鲸鱼,挣扎一番,还是被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