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时节如流。一家人相互搀扶,就这样带泥萝卜擦一段吃一段将就着。几年如一日,全家人精心照料的每一个细节,都被瘫痪病人铭记在心。
这些年,陈晓英既庆幸自己碰上了重情重义的好心人,又为家人的苦海无边而暗自叹息。她想:如果黄山军能再找个伴,一来可以添一名帮手,共同支撑起这个家;二来婆婆老有所靠,也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再说女儿一天天长大,在成长的道路上,又怎能少了母爱呵护呢?她思忖,要亲手把婚姻的风筝线掐断。
两年前的一个秋夜,陈晓芸试探着第一次提出了离婚。
“快别说了。不治好你的病,我绝不离开你;要是治好了病,我更离不开你。”不待妻子说完,黄山军俯下身子捂住她的嘴。
离婚的事儿,说着说着便搁了浅。瘫痪者康复的希望已越来越小,这个家庭终究在贫困线下驻足不前。陈晓英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绳长千尺,总有收头之日。这事终究不能漫无止境地拖下去。去年除夕之夜,万家灯火,爆竹阵阵,陈晓英决计向心爱的丈夫把事情挑明。
“依了我,咱们好聚好散。”
“团团圆圆的,说什么离呀散的?”
“你不答应,我心不安哪。”
“如果瘫痪的是我,你会卷起包袱就走吗?”黄山军的头依旧摇得像个拨浪鼓。
妻子一时语塞。
半斤对八两,打个平手。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分,谁也没能说服得了对方。
黄山军倚在床背上,陷入了沉思。他岂能忘却过去的山盟海誓,又怎甘愿成为被人指戳脊梁骨数落的无情无义之人。
“军,你找纸笔来。我说你写,立诉状。”妻子单刀直入,打破了沉寂。
“诉状?”
“我一定要离婚。”
黄山军见实在拗不过,披衣下床,坐在小板凳上,闷闷地点了一支烟,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滴在信笺纸上,一份原告请求与被告离婚的诉状由原告口述被告笔录,在厮守了10多年的床头前磨磨蹭蹭地完成。
一日夫妻百日恩,十余载恩爱似海深,真的要与结发妻子离婚,黄山军心里十分矛盾、痛苦。在妻子的再三催促下,他忐忑不安地把皱巴巴的离婚诉状送往法院。
真爱,菜刀切藕丝还连
由于陈晓英发音含糊,意思表达不太清楚,需要物色一名代理人。找个代理人,得花费几百块,而这个家庭最缺的就是钱。他把离婚诉状攥在汗涔涔的手中,打道回府。小两口一商量,原告被告调个包,便省下了代理费。
原告黄山军在诉状上郑重承诺:“离婚后永不抛弃被告,继续照顾一辈子。”
春暖花开时节,在黄山军门前的晒场上,法官们对这起离婚案开庭调解。法庭准予离婚,女儿随原告生活,被告由原告扶养终身,双方财产不予分割。免收诉讼费用。
藕断丝还连,离婚不离家。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说,陈晓英已不再是黄家的媳妇,可全家人依然像前几年一样精心照料她。黄山军的妈妈劝慰她:“今后,我把你当姑娘看待。等到身体恢复了,我给你置备嫁妆陪嫁。”
“即使病好了,我哪儿也不去。”
“好,哪儿也不去,同我一起过,闺女。”
“妈,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加倍服侍你。”
“爱人者人恒爱之。”这桩闪烁着人性光芒的离婚案,引起了新闻媒体的普遍关注。如皋、南通、江苏电视台相继报道,一声声充满敬意的祝福,一份份饱含深情的关怀,一个个求婚问讯的电话,纷至沓来。
离婚后的黄山军丝毫没有如释重负后的轻松,肩头的担子依旧沉重。当江苏宜兴、扬中的有心人提出要前来相亲的时候,他婉言谢绝了。就像不忍心问他过去的7年是否有过怨恨一样,笔者实在不忍心再触摸他内心深处那根纤细脆弱的神经。
日落时分,黄山军挑完最后一担水,把3亩多桑园浇了个遍。他知道,不久后,河水滋润过的桑枝会吐出嫩芽,农家的希望会呼刺刺拔节长高。一切都会从头开始,也许幸福的梦想就在不远处,等待着苦尽甘来的人去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