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婶在咱这山穷水瘦的小镇上,那可是羊群里的羯羝,出众拔尖。她是养猪能手,由最初的三头、四头、五头发展到三十头、四十头、五十头……一派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她经管猪场的内勤财务,男人负责攻关销售。小日子过得跟油和面似的捏捏贴贴,滋润得不行。最明显的反应,陈二婶胖了,原先那对秋茄子似的干瘪的奶子,如今也蓬蓬勃勃地窜出两个大物来,好像抹了电视上说的什么药……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恰好男人去深圳谈生意刚走,猪场的猪们集体商量好似的,不吃食儿了,全都卧到一边直哼哼,偶尔去槽边把头扎进去拱几下。陈二婶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里的螃蟹,情急之下便给男人打电话。男人在手机里骂她是蠢猪,让她赶快去找牛二。牛二是镇上有名的兽医。
陈二婶去时,牛二正忙活着。他一手搔着驴的脊背,一手举着药勺往驴嘴里顺药。牛二听罢陈二婶的诉说,扫了她胸前一眼,知道她的罐里几个米,就慢条斯理地说:“你想省钱还是想花钱?”陈二婶擦一把额头上急出的细汗,略一思忖,讪笑道:“不花钱只要能治病。”牛二说:“多去找几副猪肠子,熬成汤,喂下。”
陈二婶分寸恰当地递过去一个媚笑:“我这就去。”她三步一蹦两步一颠,两轮肥臂滚得生动。
她依照牛二的吩咐弄了几副猪肠,然后熬成了汤。猪们低葫芦不上高架,不喝那汤,便被强行灌下。几个小时过去,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它们卧在地上直哼哼,就是不吃食儿。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陈二婶不敢怠慢,摸黑儿又去找牛二。牛二刚躺到媳妇身边,就极不情愿地披衣起来,但还是认真地给陈二婶包了几样药,无非是健胃消食之类的东西。陈二婶怯怯地问:“这行吗?”牛二胸有成竹地说:“回去就喂下。明儿早准吃食儿。”
陈二婶慌了一夜。到了次日早上,猪们还是水米不进。
同样慌了一夜的牛二也给戗出火气:“我当了几十年的兽医,号不准它的脉还行?!看看去。”媳妇特意给他打的荷包蛋也顾不得吃,就背着药箱跟陈二婶去了猪场。
猪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躺在圈里,见牛二走近也睁眼闭眼懒得理会。量量体温,正常。检查一下排的粪便,正常。掰开嘴瞧瞧,也没瞧出什么异常。牛二暗自思忖,猪舍干净卫生,定期还进行消毒,防疫针也按时打,不会是传染病……难道有人眼红,投毒?牛二自言自语道。
“有人投毒?我这就给派出所报案。”陈二婶两眼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像臀部刚刚挨了一支青霉素。
牛二忙摆摆手:“不像是中毒。我行了几十年的医,还真没见过这种症状……前几天猪吃的啥食儿?”
陈二婶说:“还能吃啥,还不是从俺舅那里拉来的。”
陈二婶她舅是乡长。她猪场猪们的口粮都是从乡政府拉来的,准确地说,是乡政府餐厅拉回来的泔水。
牛二说:“让我看看。”
陈二婶说:“猪不吃,又没地方存,这两天拉的都给倒河沟里了。喏,刚刚拉回来十几桶,跟以前拉的差不多……”
牛二用棍挨个儿泔水桶搅了搅,心中释然了,即刻说道:“去备些烂菜帮、麸子或者谷糠……”
“……”陈二婶愣愣不解。
牛二盯着她胸前两个鼓囊囊的玩意儿,暗暗咽了下口水,自信地说:“听我的没错。”
陈二婶半信半疑,还是去弄回了牛二需要的东西。当那些烂菜帮子扔进猪圈里,大猪小猪公猪母猪们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吃得津津有味。
陈二婶惊得大眼瞪小眼。
牛二得意地解释道:“猪没有病……只是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吃腻了。”
陈二婶豁然开朗,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对对对,怪不得俺舅每次去家吃饭,都说弄素的弄素的……”看着又欢闹起来的猪,她一脸的喜不自禁。
牛二脸一紧手一伸:“五十块。”
陈二婶征了一下,旋即娇嗔地拍了牛二的手一下:“多俗气……回头给俺舅打声招呼,今年免你两项费用不啥都有了?”
“中中中。”牛二灿烂着脸,那神情跟叫花子拾到二百块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