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今天你手气不太好啊,要不先歇歇?”这是一个地下赌场,三十多平的房间里摆着四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赌局和现金,桌旁围满了人,都是一副亢奋的样子。虽然已到深夜,赌场的生意更为火爆。
吴立红着眼,用力的抓了抓头皮,对身边的刚子说道:“没事,有赌未必输。我就不信他连开十七把大!”说完,便从身前抓了一把钞票压在小上。
“买定离手。”庄家说完,摇了摇筛钟,然后猛地一揭,吆喝道:“四六六,十六点大。”
“操!真的是十七把大!”吴立用力的敲打着桌子。如果何锐看到这样的情景,一定会大惊失色。往日精明能干的吴立现在竟然是一副纯粹赌徒的模样。
其实,自从吴立和何锐合伙开店以来,吴立就专心做事,没有再碰赌了。哪知道前几天碰到几个以前的朋友,几人硬要拉着吴立打麻将,吴立本想拒绝,但想着赌得不大于是就答应了。却没想到这么一赌,把他的赌瘾越勾越大。还经朋友介绍到这家地下赌场“豪赌”,几天下来这几年累积的财富全输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下了一笔赌债。
“吴哥,你今天真的不能再赌了。”刚子拦着他继续下注,心里开始悔恨起来,不该带吴立来这里。
而正在两人拉扯之际,庄家那边又吆喝了一声:“一二五,八点小。”
“我操!”吴立肝胆俱裂,猛的一把甩开刚子,朝他大吼道:“就是你他妈的挡我财路,滚一边去!”
刚子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开了,吴立数着身前的赌金,还想继续下注,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把你还是赢不了。”
吴立面色一黑,回过头正要骂那人,却一时间呆住了。喧闹的赌场,在那一刻仿佛安静了下来,而时间也仿佛顿住了。吴立呆呆的看着那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模糊一片,只看得清她那张性感的红唇。但吴立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这把还会开大,而你刚才是想继续押小吧。”那女人幽幽的说着,她的声音竟然掩盖住了赌场的喧闹,在吴立耳边慢慢的回荡着。使得吴立暗自形秽的底下了头。
“我在外面等你。”那女人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她离开后,喧闹声再次响起,赌场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吴立喉头动了动,刚才他的确是想压小的。他甩了甩头,自言自语道:“我还真不信这个邪!”说完,便把所有的赌金压到小上……
“你还是输了。”那女人的声音从吴立的身后幽幽的传来,同时,还有一阵凉风吹进吴立的后颈窝,让吴立全身一颤。
初春的夜总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就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吴立就着昏暗的路灯,转身看去,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女人,她的形象依然那么朦胧,仿佛整个人就包裹在一团雾气里面,只看得清那张红唇。
“你怎么知道会开大。”吴立突兀的问道。
性感的红唇稍微往上一勾,“其实这并不难。因为你押大的话,就会开小。”
“你……”一时间,吴立却没了语言。
“我知道你欠了很多债。”
吴立冷哼着,“那又怎样,这事不用你操心。”
“但你不敢让你的合伙人知道。”
吴立大惊,一股冰冷的感觉浮上心头,眼前这女人给他一种恐惧的感觉,他强压着说:“你听谁说的?”
她的笑容更甚了,“我说过,其实这并不难。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帮你还清所有的债。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对你来说,并不难。”
吴立有些诧异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感觉这女人好像能看透他的心,在她的面前自己仿佛没穿衣服似的。这种情况非常不好。
那女人没有管吴立是怎样的想法,继续说着:“你合伙人最近收到了一面人面鼓,只要你给我拿来,我就帮你还清所有赌债。怎样,其实并不难吧。”
她想要那面鼓……吴立的心中转得飞快,关于那面人面鼓,他和何锐是研究过一阵的,都认为不怎么值钱,所以何锐才任由莫渐新拿着。但这个女人怎么会提出要那面鼓,这里会不会有些……
想到这里,吴立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不想那女人见者却突然说:“不该问的事最好别问。而且你也问不出什么。我的建议怎样,或者我可以去找别人。”
吴立略加思索了一阵,反正今天何锐把人面鼓放在店里的,直接偷了给那女人还债。何锐问到的话随便找个理由就成,反正那东西又不值钱。想到这里,吴立便点了点头。
月耳巷的夜晚,和白天是两个极端的对比。青石路、砖瓦房给人一种穿梭到民国时期的诡异感。四周静得让人发慌,就连空气里也透着浓郁的阴冷。吴立强装着镇定的一路走来,脚下的皮鞋敲打在青石路上发出一连串“啪嗒”声,那声音在耳边环绕着,仿佛有人跟在他后面一样。
吴立强忍着心中的狂跳,走到聚友斋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只听到,咔嚓一声,门被他打开了。
走进店里关上门,突然,他听到一连串呼吸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店里有人!”吴立的心头狂跳着,不会是何锐或者莫渐新吧,如果他们在的话,被他们看到自己偷店里的东西,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一时间,吴立的心头闪过好多个想法。他想,如果何锐他们真的在,编的理由来开脱总不难。于是他深吸了口气,装作镇定的打开了电灯。
随着店里灯光一亮,那呼吸声停住了。“有贼!”一个念头从吴立的脑海中闪过,他连忙四处查看,店面就这么大,吴立里里外外的找了好几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吴立这才安心下来,心想刚才听到的呼吸声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想到那女人还在等着,吴立也不敢拖太久,径直走到放人面鼓的小书柜前,把柜门一拉。好像有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吴立眼前闪过,他的眼被刺激得一眯。然后是“吱呀”的一声,木制书柜门被打开了,伴随着的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下一秒,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出现在吴立眼前,那张脸居然在对吴立笑!
是的,那张脸确实在笑,原本庄严的表情却笑得如此灿烂,透过嘴唇的缝隙,吴立还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空洞的黑色。别忘了,这可是死物啊!
吴立被吓得“啊”的一声惨叫,眼前便是一黑……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有一秒。吴立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刚才开柜子的那个姿势。那面鼓正安静的躺在书柜里,那张女人的脸也没有丝毫的异样,仍旧保持着庄严的表情,以示她原本就是个死物。吴立甩了甩头,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心里虽然有些忐忑,手上却不停,拿起人面鼓便退出的店门。
“这鼓好像重了一些……”吴立急匆匆的往回赶,却发觉手上的鼓似乎比上次过手的时候重了些,但他却没有多想,因为他已经远远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我说过,这件事对你来说,其实并不难。”那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
吴立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直到她把一个牛皮纸口袋递到吴立的面前。吴立接过一看,里面放着十多叠钞票,这才把人面鼓给她。交鼓的时候,吴立不经意的触碰了一下那女人修长的手指,却感觉触电般的一麻,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那女人淡淡一笑,美艳的嘴唇勾出一个性感的弧度:“别赌了,你这样永远赢不了钱。”说完便隐进黑暗中,只留下一连串高跟鞋的声音。
而吴立只觉得心里一紧,有股异常烦躁的感觉从心底直涌上来。
与此同时,在躺在病床上的沈青凌突然醒来。原本安睡了的她,忽然感到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泛起一股失落。而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她旁边的何锐,他的脸上也是一种失落的表情。
“青凌,你终于醒了!”何锐激动的拉住沈青凌的手,眼中尽是悔恨,“是我不好,不该发脾气先走的。”
沈青凌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中万分温暖,这才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何锐这才安下心来,终于下定决心的说:“青凌,昨天下午是我太任性了。我答应你,等你一出院我们就去注册,然后举行婚礼。”
沈青凌想了想说:“不用了,我想通了。还是等我毕业了再结婚吧。”
“青凌!”何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沈青凌即将离开他似的,慌忙说道:“你要相信我,我由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
而沈青凌只是苦笑着摇头:“我当然相信了。前些日子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但是,我已经找到原因了……”话说道一半,她突然停住了,神情严肃的说:“锐哥,你还信不信我?”
“当然信。”何锐点头。
“其实,我不是自杀……或者这么说,当时我并不想自杀,却好像有种力量在控制着我的身体。懂吗?还有,最近我的心里总是有种不安,所以昨天下午才会那么失态。而这一切全是这几天里发生的,直觉告诉我,这和你收到的那面人面鼓有关……”
与人面鼓有关……何锐一怔,忽然想到那天晚上沈青凌喂人面鼓吃苹果的情形,心里不由一寒。
而沈青凌却继续说道:“锐哥,你不知道,有一晚小莫子不是出去通宵吗?你先睡了,后来我睡觉的时候听到你书房有声音,就进去看了看。结果我看到那人面鼓在……对了,那人面鼓在干什么?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了……”
沈青凌只觉得记忆力一片空白,对于那天晚上在书房看到的事却忘得一干二净。但她感觉得到,那应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看到了什么?我到底看到了什么……”她用力的敲打着脑袋,想要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却没有半点头绪。
何锐连忙抓住她的手,“亲爱的,想不起来就算了。千万别激动,你才醒过来,这样对身体不好。”
“呼”沈青凌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对何锐笑了笑,“你放心我没事的,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人面鼓一定有古怪。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秘密。锐哥,你一定要查清楚。”
何锐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会去办的。你还很虚弱,早点歇息吧。”
沈青凌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何锐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料想一定是照顾自己给累的。心里一阵感动,便乖乖的躺了下来。
看到沈青凌终于安静的睡下,何锐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揉搓着一对红眼,就着沈青凌的床边便睡了过去。
“还不够啊……”一只纤纤玉手慢慢的抚摸着鼓身上的花纹。在这夜里,一个女人漫步在青石路上,朦胧的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忽然停住了,抬眼看着一旁的店面,嘴里喃喃的念着:“丁家铜器店,应该快了……”
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二天一早,在确认了沈青凌没有大碍的情况下,何锐才把她送回了学校,然后赶回月耳巷。一路上何锐呵欠连天,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倒是莫渐新很精神。昨晚小莫子在沙发上睡得自在,倒不知半夜里何锐和沈青凌的情话。
到了聚友斋店里没有客人,见吴立也是两眼通红的坐在柜台边打呵欠,何锐也不奇怪,朝他打了个招呼,便进内堂闭着眼养神。却听到莫渐新有些急切的声音:“吴叔,你看见我放在书柜里的宝贝没?”
“宝贝……”吴立一慌,顿时没了睡意,连忙说道,“我没看见。”
“嘿嘿,吴叔你是不是背着我把那宝贝卖了?老实交代。”
“糟糕!”吴立心中狂跳起来,心想这小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正准备解释,一眼却看见莫渐新抱着人面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色呼的一白,颤抖的指着那人面鼓:“这鼓……这鼓……”
“哎呀,我不是说这件宝贝。我说的是昨天我拿回来的那两个烛台。那是我好不容易淘到的宝贝。”莫渐新横了他一眼。
“哦,哈哈,你说那两个烛台啊。好像是打扫的时候扔掉了吧。”吴立嘴里打着哈哈,心头却是忐忑不安,这面鼓怎么又回来了?昨晚明明给了那女人没错啊,给了那么多钱那女人不可能又还回来。难道是……他看了一眼内堂的何锐,心头一亮,肯定是小何给那女人钱变着方帮我还债,而现在拿出来一定是想侧面提醒我。是了,应该是这样。
想到这里,吴立心里一感动,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赌钱了,好好打理两人的生意。
在吴立思索的同时,莫渐新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鼻孔朝天撅着嘴一副泼皮的样子,“吴叔啊,那东西买了多少啊,起码该分五成给我吧。”
“小莫子,不许这么和你吴叔说话。两个破烛台扔了便扔了,别没大没小的,一边玩去。”何锐皱了皱眉头,开口把莫渐新轰开。
莫渐新“哦”了一声这才跑到一旁,继续“研究”起怀里的人面鼓。
何锐和吴立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吴立看见何锐的眼中布满的血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因为伙伴的信任与豁达,吴立在这几天里积累的烦躁情绪一扫而光,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又精神抖擞的张罗起生意来。
何锐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他取下狼牙吊坠放在手里慢慢的揉搓着,脑子开始活动起来,所想的全是关于这几天发生在他身边的事。
从沈青凌的异常,到和候三儿的纠纷,再到大东的反常,三姐的提醒,最后到沈青凌自杀。这么多事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确实有点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何锐反复推敲着,只得到一个结果,都是从自己得到人面鼓以后。
但是,这人面鼓只是件死物,把所有奇怪事情的源头都归结到这面鼓上,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这让何锐多多少少有些不能接受。但他忽然起沈青凌那句话“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很大的秘密。”直觉,又是女人的直觉。何锐苦笑了一下,好像女人的直觉只对老公有外遇的时候比较灵光吧。
想到这里,何锐又把眼光放到莫渐新怀里的人面鼓上,心里暗叹道:“这的确是一件民族文化的产物啊。但这样的图画这样的造型我却没有太大印象。除了古怪以外,我却看不出这面鼓值钱的地方。这面鼓的秘密……或许某些神秘的民族本身就有解释不清楚的地方。”何锐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关于那个做铜器的老艺人——铜人丁。他好像很怕这面鼓似的,或许,他真的知道这面鼓的来历!
何锐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他呼的站了起来猛的一拍桌子,“吴立,我们走。”
吴立被他一下,差点拿不稳手里的算盘,怔怔的看着他。
何锐这才发觉自己失态,尴尬的挠着头笑道:“我刚才想通了一些事,反正现在店里没生意,所以叫你陪我去找木头李聊聊。”
“是这样啊。”吴立的心一宽,点头答应了下来。
何锐招呼着莫渐新把店面看好,有客人来先留住,反正这里离木头李的缘木轩挺近,吆喝一声就听得到。莫渐新觉得这事挺好玩,便应了下来,坐在进门口的柜台前,还装模作样的把算盘打得哗啦直响,一副大掌柜的派头。
何锐和吴立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眼中都有笑意,同时摇了摇头,朝木头李的缘木轩走去。
两人从缘木轩出来,此时的月耳巷是一天里生意最好的时候,百米不到的街道一眼望去直至拐角,两边都摆满了地摊,这时候阳光正盛,摊主们下意识的把地摊往内挪了挪,在阴凉的屋檐底下,以躲避阳光的照射。他们一边擦着汗一边和买主争论着古董的价格,偶尔还要皱着眉头驱散玩耍的孩童。
每个地摊旁都围了七八号人,但经常是两三个人看,其他几人在旁边搭腔。他们的声音连在一起,分外喧哗。不时有嗓门大的人扯着喉咙喊上几句,片刻后却又被淹没在声浪中。人们的眼睛里仿佛要伸出手一样,都紧盯着摊上满满的古董,那些古董闪动着财富与文化的光辉,在青石路砖瓦房的映衬下,平添了一股沉重的韵味。
何锐看着整条月耳巷大街心中升腾起莫名的激动,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应该怎么形容呢?我心里现在有种奇妙的感觉,或许你不会明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整条月耳巷的宝贝都应该掌握在我的手中……”
吴立听得莫名其妙,他疑惑的向何锐看去,正好看到何锐面色红润的看着前方,而且还伸出单手,看那模样仿佛要将整条月耳巷抓在手中。吴立忽然感觉到一丝压抑。
没过多久,何锐便恢复了正常,他轻轻的收回了手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淡然的说道:“或许情况有些不妙,但我会想到办法解决。”
吴立问道:“何锐,你是不是有些事瞒着我?”刚才的何锐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何锐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木头李生病不见客,那我们还是回店里吧,把小莫子一人放在那里总是不成的。”说完,何锐便朝聚友斋走去。刚踏出几步,他突然回过头对吴立问道:“吴立,你最近是不是感觉到心情很烦躁,好多埋藏在心底的很久东西,会一下子翻腾上来?”
吴立愣了愣,说道:“是的,不过我今天的心情好多了。”
“哦,”何锐默默的点了下头。暗自想着:“是了,吴立也接触过,还有生病的木头李,铜人丁。现在轮到我了吗?如果真的像我推测的那样……还是得想个办法……”
何锐回到聚友斋,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店里——铜人丁。
“丁老辈请喝茶。”何锐笑着把一杯香茶摆到铜人丁面前,然后转过头瞪了莫渐新一眼,上门都是客,这小子还挺记仇的。
铜人丁笑笑,把手里的一个麻布包袱递给何锐。何锐接过,发觉入手很沉,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尊铜像,这铜像做工比较精细,成色却是一般,看样子明显是新做的。铜像底座比较宽厚,前高后低形状酷似山石,在这片山石上站着一群小铜人,它们各自保持着一些怪异的姿势,有举弓狩猎,有弯腰耕作,有相互追逐,有抬头望天,有屈膝跪拜……而其中最让人醒目的,就是站在山石顶端的那人,双手上举,五指张开,全身呈跳跃状。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刻画得十分生动,嬉、笑、怒、骂样样皆有。
看到这东西,何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下意识的往莫渐新手中的人面鼓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头望向铜人丁。
铜人丁喝了口茶,用一种很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道:“它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我想你应该知道它和你那鼓有某种关系吧。”
“果然。”何锐心中大动。这铜人丁真的知道人面鼓的事,连忙抓着铜人丁的手急切的问道:“丁老辈,您能再讲详细点吗?好多事我都还不明白。”
铜人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事一定要你自己去验证,我只能告诉你,这面鼓的材料叫做铜母,制作这面鼓的是一个伟大而古老的民族。这面鼓是集那个民族文化与技术的瑰宝。所以,年轻人,我不希望你轻易的放弃。”
“这……”何锐没话说了,这面鼓明明是件不值钱的东西,怎么又变成某个民族的瑰宝了?而铜人丁口中的那个民族又是哪个?
不等何锐继续问下去,铜人丁却慢慢的起身,朝店门外走去:“年轻人,要了解某样东西,就先要接受它。很快就会过去了……这份礼物应该是最后一关,不要惧怕,一切顺其自然……哎,老啦没几天路可走了。”
铜人丁留下这几句奇怪的话,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下何锐坐在原地细细的品味他话中的含义。
这时,吴立和莫渐新围了上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瞧着铜人丁留下的奇怪铜像。与此同时,何锐正好看到莫渐新怀里的人面鼓,那张脸似乎闪过一丝笑容,那笑容就像美食家看到精美的食物那般!何锐惊得全身一抖。“不要惧怕,一切顺其自然……”这时候铜人丁的话在何锐耳边响起,使他冷静了下来。
“或许……或许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希望。”何锐暗暗的想着。
是夜,何锐让吴立和莫渐新先走,自己留下来看店。那面人面鼓和铜像就放在小书柜里,何锐这样做,为的只是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虽然这样有些冒险,但他依然这样做了下去。不解决这些谜题,他会一直不安心的。而且他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理状态越来越差。
关好店门,熄了灯,店里一片安静,夜晚清凉的空气混合着古董发出的味道弥漫在小店里,显得格外沉重,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何锐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着眼手里揉搓着狼牙吊坠。直到一股浓重的睡意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锐被一丝响动惊醒了。他侧耳听去,好像听到了一阵呼吸声,伴随着呼吸声还有一种金属轻微摩擦的声响。而那响动的发声点就是角落里那个小书柜!
何锐感觉手足发凉,一时间好像有千万只小虫在他身上爬过,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却始终不敢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用力的咬着嘴唇,一股浓重的类似铁的味道盘旋在他的舌尖。
何锐拉开了灯,心里不断念叨着铜人丁留下的话,悄悄的走到小书柜前,然后把柜门拉开一条细缝,然后往里面一看……
下一秒,何锐慌忙的合上了柜门,一个踉跄坐在地板上,脸色惨白四肢还不停的发抖。一时间,店里安静的吓人,从书柜里发出的声音也停止了,只有何锐那沉重的喘息声和心脏敲打的声音盘旋在他的耳边,异样的清晰。
是了,他看到了。何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晚沈青凌会有那样的举动,为什么沈青凌后来为什么会忘记那一段记忆,也明白了那铜香炉和铜烛台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消失,还有那人面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变重。
“铜母”现在何锐才知道铜人丁所说的这两字的含义。一些都太过于诡异简直超越了他所有的认知。
何锐不敢再停留下去,因为他不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他甚至预想到自己喂人面鼓吃苹果的骇人场景。于是,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慌忙的逃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打开店门的时候,一道黑影闪过。他双眼一眯,再看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突兀的站在门口,把何锐挡在店里。何锐紧紧的盯着那个女人,在朦胧的灯光下,她就好像被一团黑雾笼罩着似的,只看得清她那张红色的嘴唇。
红色的嘴唇向上一勾,“这么快就走了,后面还有精彩的不看看?”
“你……你是谁!”何锐脸色惨白,连脸话也说不连贯了。面前的这女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像如此般惧怕一个女人。
“呵呵”她冷笑着,没有说话。一道冷风吹过,好像把她身上的雾气吹散了些许。而何锐正好看清了她的脸,还有她那双眼睛,何锐忽然呆住了。
她的眼珠仿佛是一双磁铁,深深的吸引着何锐的视线,何锐看到她的眼珠里却是混沌一片,那抹混沌好像有种魔力逐渐的安抚着何锐因恐惧而狂跳的心灵。但这一切却不是件好事,因为何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蔓延着一种麻木,这种麻木似曾相识。
接着,一双纤纤玉手抬到了半空,那姿势好像是弹钢琴,或是——玩提线木偶。一种莫名的心惊从何锐心头涌起,那个动作,那双红唇,还有那种连灵魂都要被拖出躯体的感觉……
“是你!”何锐猛地回忆过来,那天夜里在他床边出现的人。
“还不够啊……”女人摇头叹息着,“你的定力比你女友好得多。不过,这样也行。至少你不能打扰我接下来的事。好好做个观众吧,作为第三者观看即将发生的事,不是很有趣吗?作为这神迹的唯一观众,我不得不说,你很幸运!”
何锐现在可不觉得自己的幸运的,因为他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肢体的控制,而思维也维持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只能不断咬着嘴唇,保持着一丝清醒。
随着女人一指,他便乖乖的坐回太师椅上。
“等等吧,过不了多久就行了。”女人半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妩媚,但这份妩媚却让何锐联想到毒蛇。
何锐挣扎着,还好他的嘴还受自己的控制,他大吼道:“你到底想……”
“嘘……”修长的手指放在何锐的嘴上,打断了他的话。女人小声的说着:“别打岔,你听……”
何锐心头一动,侧耳听去,那诡异的声音又从书柜里响起,而那女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诡异的响动终于停止了,女人的嘴笑得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这才把手指从何锐的嘴上收了回去。“够了,终于够了!”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压抑的兴奋。她慢慢的走向小书柜,一把拉开了柜门。
书柜里面,人面鼓安静的躺在那里。而摆放在它同一格的铜像却没了踪影。“应该又重了一分吧。”何锐自嘲的想着,现在他的命运已经完全掌握在那女人的手,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遭遇。
“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不会进展得那么快。”女人把人面鼓抱在怀里一阵抚摸,看样子心情甚好。
“别谢谢我,完事把我放了就成。”何锐撇撇嘴,反正都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了,嘴硬一点没什么大不了。
“呵呵”女人捂着嘴笑得摇曳生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现在,我就让你看看都掌蛮的神迹。”
说完,女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心的把人面从鼓身上卸了下来,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她张开了双臂,仰着头好像在感受着什么。看得何锐一阵心寒。
没过多久,她取下人面,脸上尽是诧异的表情,自言自语的说着:“怎么什么也感受不到?难道……”突然,她两眼怒视何锐,一把抓着何锐的领口用一种很尖锐的声音叫着:“说!你是不是发现了鼓里面的秘密!”
“鼓的秘密……这面鼓到底有什么秘密?”这回该何锐吃惊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戴过这张面皮!”女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尖锐,她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女。
“戴……”何锐心头狂跳着,他见过小莫子曾戴过那张面皮,但他不能说,这样会害了那小子,于是强压这心跳装作刚才那般吃惊的模样说:“这东西古怪得很,我碰都很少碰,还敢戴?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变态!”
“没人戴过……”女人慢慢的放开了何锐的衣领,脸上尽是失落的表情。全身一摊,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居然会这样!”
女人坐在那里,嘴里一直不断的念叨着。何锐有些怕了,这女人疯疯癫癫的,他不敢保证这女人在发狂过后会做些什么事,或许会危害到何锐的生命。
但是,何锐想错了,那女人念叨了一阵以后,便起身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口中还念叨着,“没有秘密了……已经变成凡物了……”之类的话。
“她就这么走了?”何锐侧耳听去,直到她“踢踏”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何锐身上的麻木感才逐渐的消失。
何锐一个激灵,身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手中,他猛地一弹起来,慌忙的把门关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而那面人面鼓却还遗留在店里,何锐看到那面鼓就感觉心慌,抓起来想扔掉,脑海里却闪过铜人丁的话,想到这面鼓的的确确是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却又有些迟疑。挣扎了好几次以后,才微微的摇着头,从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还好,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何锐长叹一声,瘫坐到椅子上。
“其实这并不难……”女人自言自语的说着,性感的红唇弯出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