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三人在黑暗中晃荡了好久,行到这里暗流的宽度缩小到七八米的样子,也不太深,人站进去水流刚好漫到脖子,但水温异常冰冷,还好三人事先喝过烧酒,五脏六腑里回旋着一股暖流抵御着寒冷,不让三人被这寒气所侵袭。不过,外冷内热的感觉也作实让人不太好受。
所幸的是水流不太急,三人在登山绳的拉扯下不被冲走,还能保持着品字形站位。当然开路的肯定是大东和聂子涵。
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大东揉了揉眼,连忙拽了拽被冷得麻木了的聂子涵,“肥子,我没看错吧,前面有亮光。”
肥子被冻得呲牙咧嘴,身高上的劣势使得水位线一直在他下巴到嘴巴的范围内上下浮动,他刚一张嘴,一口冰冷的溪水就倒灌了进来,惊得他牙龈发麻,愁眉苦脸的吐了出去,朝大东指了指前面的光亮处,点点头示意往那边走。
大东看他脸色不对,忙拽了拽绳索问道:“肥子没事吧,你怎么不说话?坚持住,我们快出去了。”
聂子涵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指指自己的嘴,又摇着手,那意思是自己没事只是不能开口说话而已。比划完这些动作以后,他好像要证明给大东看一样,扶着旁边的石壁朝前急行了几步。
见肥子没问题,大东也放了心,卯足了劲用力的攀着旁边崎岖而湿滑的石壁向前走着。身后的小七也非常配合他的动作,手电的光一直照在大东前面一两米的距离内,好多次避免了大东被突出的尖锐岩石划破手心。
小七这一个很自然的动作,却让大东心里暖暖的,力气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向外涌了出来,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眼看出路就在前方,水流的速度却陡然加快了一倍,大东一个没留神,差点被卷入了水中,他伸手想抓住旁边的岩石,不想湿润光滑的岩石上布满了青苔,一抓之下,满手的苔藓,没有落到实处。而他的脚下,也很倒霉的绊到一颗大鹅卵石,加上水流的冲击力,大东的身体急急的向前一倾,然后在水中打了个旋,紧接着水流往前一送,直接把大东的脑袋朝右边石壁的一处凸起上撞去!
这时候,大东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身体如破布般旋得七昏八素,哪还有力气稳住身形?他的瞳孔猛然一收,石壁上一处凸起正在慢慢的放大,他似乎预感到下一刻自己就会头破血流,喉咙里低吼一声,连忙蹦跶了几下。水花四溅,澄清的水流被他卷得浑浊不堪,人类求生的意志可想而知。
也亏得他在这关键时候有所挣扎,才让冲击的速度缓上半秒,而就是这半秒时间,一只纤弱无骨的手从后面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向后一拉一送,把他的身体推向一旁,大东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伴随着一声轻哼,又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他连忙配合着大手上的力道,双脚用力向下猛蹬,脚跟死死的磕到水底的鹅卵石之中,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原来,抓住大东肩膀的人正是聂子涵,而这时大东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他慢慢的游来,他心里猛地一抽,突然想到,“不会是有水蛇吧。”于是忙摆出战斗的姿势。
“咳咳……你没事吧。”那声音的主人却是小七。
“哦,没事。”大东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这么大人了也不走稳一点,差点拖累我们。”小七淡淡的回了一句,就隐没在黑暗中,只留下几声轻微的咳嗽。
“这女人……”大东动动嘴,显然是对小七的话十分不满,他能联想到刚才小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肯定是一种不屑的表情。
四下黑乎乎的,只有前面有一丝光亮,小七的手电再也没有亮起,可能是因为这场突发事件而掉进了水中,回想起刚才的惊险大东不禁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感激的对聂子涵笑笑,两人肩并肩继续前进。
而他却不知道,在黑暗中聂子涵不只一次的往后看去,眼中尽是担忧……
借助水流的冲力,几分钟的光景,三人就淌出了那处光亮点,众人眼前一亮,四周的景物也豁然开朗。
月华如盖,银白色的月光笼罩在周围,原来这是一处森林,三人淌过的溪流,就在这森林中蜿蜒着,如神来之笔巧妙的一勾,生生把这座森林隔成了两份,两头茂密的植被在风中左右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这时候大东和聂子涵已经疲惫万分了,却还强拉着僵硬的身体,手脚并用的爬到岸边,上岸后还不忘把水中的小七拉了上来。然后,大东和聂子涵很有默契的一倒,软软的躺在河边青草上,连动手指的力气也提不起了。如是这样,大东还是感觉身体一上一下的晃荡着,仿佛还在水流之中。
三人这一行可以说是有惊无险,现在他们的情况是,大东和聂子涵没了力气,就这么躺在河边,而小七在这一行中没用什么力,上岸后就四处警戒的察看了一番,害怕大家受凉,所以捡了些干树枝一类的可燃物品,蹲在大东聂子涵旁边生起火来。
火舌慢慢的舔着干树枝,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周围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大东和聂子涵精神一振,连忙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围在火堆旁,发着抖烘烤起来,却不想因为大东太接近火焰的缘故,差点惹燃了裤腿。
小七见大东的窘样,不由的会心一笑,又在背包里掏着什么。却不想小七刚起身,突然两眼翻白就倒了下来,在地上一阵抽搐,她的腰弯成了一个很深的弧度,那样子有如一只煮熟的大虾。
大东看得真切,冲到她身旁问道,“你……你怎么了?”
“我没……咳咳。”小七的面色可以拿惨白来形容,她看了大东一眼,刚吐出两个字,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咳嗽了起来。
“你这女人,不会是受寒了吧,酒呢,还有吗?喝点酒杀下寒就没事了……”大东急了,连忙把小七扶来靠在肩膀上,拿过她的背包一阵翻找。
“她不是受寒。”而就在这时,聂子涵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大东,又担忧的望向小七,“还记得刚才你差点撞上岩石,第一时间救你的是谁?”
这句话,让大东的动作猛的一顿,他突然想起,就在他即将撞上岩石的时候,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那道从眼前掠过的黑影,还有……那黑暗中传来的一声轻哼。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慢慢的往下移动,一直到小七的后背。
也正是这一眼,大东诧异的发现,小七的背上的鲸鱼皮衣,被划出了几道手掌长的豁口,借着银白色的月光,他能清楚的看见豁口里往外翻出的皮肉,和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伤口。大东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小七一直咳嗽,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一言不发。
“是……是你救了我?”大东抱着小七颤抖的问道。
怀里的小七淡然的笑道:“划破点皮而已,死不了的,背包里有药,敷上很快就会好的。唉,别抱我那么紧,会憋死我的……咳咳。”说完,小七又是一阵咳嗽。
大东心里一揪,连忙在背包里翻找开来,这背包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材料做成的,防水性能极佳,里面的东西都没有被水浸湿。一阵翻找过后,大东终于在包的底层找到了一个白色的医药盒。
“找到了,伤口一定要及时上药,不然会感染的。”大东一边急切的说着,一边帮小七处理起伤口,却发现那件鲸鱼皮衣紧紧的贴在小七的创口,难以上药,刚伸手准备解开小七领口的拉链,大东的手忽然停住了。
大东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喉结不自然的上下翻动着,心中想到,“她,里面好像没有穿……”为什么这么想,因为刚才大东翻找医药盒的时候,他曾翻出一套衣裤,正是遇到小七时她穿的,回想起下水前小七的一番行径,那么……一时间,大东居然动不了手。
怀里的小七好像看出了大东的想法,如往日般妩媚的一笑,闭上眼仰起头露出雪白的脖子。
其含义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大东还是不敢任意施为。
“那个,我去四周看看地形。”聂子涵看了他俩一眼,下意识的摸了摸衬衣口袋,却发现口袋里的香烟早已经被水泡烂了,皱着眉头捏把捏把丢到了一边,随手捡起一根干树枝叼在嘴里。起身两手一背,就一摇一晃朝树林里走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我……这算不算干柴烈火?”大东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却马上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着自己无耻,然后颤抖的解开小七皮衣领口上的拉链。这时,大东的注意力全放在手上,却没有看见,在他怀里,原本紧闭着双眼的小七,偷偷的瞄了他一下,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大东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聂子涵挺着大肚皮,在树林中穿行着。自言自语的同时还不时回头朝大东小七的位置看了看,脸上偶尔闪过一丝羡慕的表情。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心理面都会有说不出的羡慕与嫉妒。不过,这肥子做人倒是挺光棍的,干脆走得远远的,不愿做讨厌的电灯泡。可见,肥子的心胸还算豁达。
肥子的烟瘾很大,就算在落难逃亡的时候,也要保持每天两包烟的定量。在他想来漂流过后一身虚脱,找个地放躺下美美的抽上一支烟,那是极为享受的事。可是在刚才的漂流中,他的“存货”都被泡烂了,烟瘾犯了,只好叼着根干树枝当做代替品。不过这树枝怎么咬也尝不出香烟的味道,这让聂子涵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而就聂子涵非常郁闷的时候,他突然闻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从这树林的深处向他慢慢飘来,这让肥子有些诧异,翘着鼻子仔细的嗅了嗅。不得不说,聂子涵的鼻子确实灵光,就算身处在这的树林里,四处弥漫着泥土与植物芬芳,他都能自动过滤掉其它气味,从中分辨了出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确定了烟草味传来的方向,肥子全身一抖,心里如猫抓一般,也不管前方是否有危险,就顺着那股气味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不到两三分钟的路程,空气中的烟草味越来越浓,聂子涵贪婪的吸着那股气味,嘴角还不由自主的溢出一丝口水,他拨开了挡在前方的一丛树叶,刚把脑袋探了出去,一双小眼睛猛地一亮!
聂子涵看见,在他前方十米处的大树边靠坐着一男一女,那个女人温驯的倚在男人的怀里,而那个男人的手中正点燃了一根香烟。
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让聂子涵看清了他们的面容。肥子心中一喜,就要上去,却顾忌的顿住了。他有意识的咳嗽了几声,才慢慢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那一对男女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警戒的抬起头,只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肥大的身影,对他们笑道:“何锐,给支烟抽抽。”
这对男女,正是何锐和丁燕。
时间回到四十分钟前,也就是大东三人准备下水的同时,何锐和丁燕从悬崖上掉了下来。何锐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就不省人事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丛柔软的植被上,全身上下一阵一阵的痛,仿佛要裂开了一样。他试着动了动手脚,幸运的发现自己还能够活动,于是强忍着疼痛爬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原来,这悬崖下是一座茂密的森林,因为无人打理,所以常年积压的落叶厚厚的铺满一地,然后经雨水的浸泡使地面变得软绵绵的,再加上何锐掉下悬崖的时候途中经过的几处断枝蔓藤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这才没让何锐被摔死。
捡回了一条小命,何锐心中道不出的万幸,也为自己冒险的举动暗暗的捏了把汗。
借着月光,何锐看见丁燕正躺在他一米外,看样子还没有苏醒,于是轻轻的推了推她唤道:“小丁,你没事吧?”
过了好一会儿,丁燕才睁开眼,小声的呜了一句,“嗯,师傅。”她艰难的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惊喜的拉着何锐的手说道:“师傅,这……我们没事了吗?”
何锐长长的吐了口气,笑着说:“是啊,大难不死。”
“师傅,我们都没死……”说着,丁燕一把就扑进何锐的怀里,把头深埋在他的胸口,小声的呢哝着,“我们都没死……真好。”
何锐的心里一阵悸动,他万万没有想到丁燕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本想挣脱开来,而这时却听到怀里传来丁燕抽噎的声音。一时间何锐的心中百般滋味盘旋,原本伸出的手只能慢慢的放在丁燕的肩膀上,轻轻拍打着,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师傅以后再也不做冒险的事情了。”
“嗯。”怀里丁燕的头点了点,却依然深埋在里面,何锐感觉到胸口传来湿润的感觉,“她哭了。”何锐想,这个坚强的女孩啊……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久,直到丁燕擦干了眼泪,这才脱出何锐的怀抱。何锐眼尖,看到丁燕的脸上异常红润,却不好说什么,只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题:“没事了,我们还是先找出路再说。”
丁燕羞涩的点头,牙齿紧咬着嘴唇,刚想遂何锐站起来,脚下却是一闪,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左脚底传来,痛得她一哼,又瘫坐了下去。
“小丁,你这是……”何锐忙扶住她,关切的问。
“师傅,我的脚好痛,好像扭到了。”
“这样啊,那先不要赶路了,我帮你看看情况再说。”何锐皱了皱眉头,把丁燕扶到一旁的大树下靠坐着,然后小心的脱下她的鞋袜,随着丁燕的长腿袜慢慢的褪下,一只如白莲藕般的脚呈现在何锐的眼中。
在银白色月光的映衬下,丁燕那白如凝脂的肌肤反射着点点星光,两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更有美人如玉,玉如美人的感觉。
丁燕的身材不算高挑,但她的脚却异常好看,从小腿到脚弓,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度,从侧面看去薄而细,她的脚趾整齐大小适中扁而饱满,在自然平放的状态下,整个脚面如绸缎般平滑没有一丝皱纹。而美中不足的却是,在脚踝的地方凸起一片红肿,想来此处应该是扭到的部位,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惜。
如此一张美脚,平躺在何锐的手中,令何锐这谦谦君子也不由得失了神,恍然觉得自己在鉴赏某种名贵玉器,久久不肯放下。由此可见这只脚的美丽程度,也从侧面反映了丁燕对身体护理方面的重视,如果不是突遭某次巨变,那她现在的生活,可想而知起码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见何锐痴痴的盯着自己的脚老长时间,感受着何锐的指尖在她的脚面上轻微的划过,痒痒的麻麻的如触电般。丁燕的心里说不出的紧张,又带着一丝甜蜜,这种感觉羞得她满脸发烫,却不舍得把脚抽回来,只能小声的问道:“师傅,我的脚不会是断了吧……”
“啊,这个……”何锐这才从失神中醒来,老脸一红尴尬的笑道:“傻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就断掉的……”话出了口,又感觉自己的话里说不出的暧昧,何锐连忙住了口,专心致志的把心放在丁燕的伤势上。
丁燕的伤势并不重,只是轻微的扭伤,想来是跌下山崖的时候韧带受损引起经气不畅,只要把这股气理顺畅了,就没有大碍。回想起何锐当年刚做古玩生意时,经常要四处走动,甚至翻山越岭的亲自到农村收购货物,更严重的扭伤都受过好几次,也全靠自己处理的,所谓久病成良医,处理丁燕的伤势倒是手到擒来。
何锐扶着丁燕的脚掌,轻轻的转动了几下,刚要施为,却见她满头大汗,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脚也绷得直直的。何锐暗想这丫头太怕疼了,于是心生一计,停下手笑嘻嘻的对丁燕说:“小丁,师傅给你讲个笑话怎样?”
“笑话?”丁燕的表情虽然有些诧异,但眼中却是一闪一闪的,满是期待的样子。
何锐眯着眼,一边揉着丁燕红肿部位,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说有只企鹅和北极熊是朋友,但他们的家隔得很远,靠走的话足足要走十年。有一天企鹅感觉特别无聊,于是它就想去找北极熊玩。你也知道企鹅那么肥,它一颠一晃走着突然想到家里门没关,而这已经走了五年了。可是门总得锁吧,于是它只好回家锁好门后,再次出发。这一来一回就用了二十年,等它走到了北极熊家,企鹅敲敲门就说:‘北极熊,企鹅来找你玩啦!’结果北极熊开门后对它说……”
何锐的嗓音低沉而悠长讲故事的时候特别动人,他见丁燕已经全身心的放在故事上了,于是左手快速一翻一拉一送,就把丁燕的脚伤处理好了。丁燕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就感觉脚上已经没有那么疼痛了,于是翘着嘴嗔怒的撒娇道:“师傅,你好讨厌!”
何锐嘿嘿一笑:“嘿嘿,傻丫头,不转移你的注意力哪能哪么快治好,你试试看情况怎样,还有那么痛吗?”
丁燕依言小心的转动着脚掌,确实好了许多,虽不说立竿见影,但也能自由的活动。朝何锐点点头:“师傅,真的好了,你真棒。”
“那是当然,要不怎么能当你师傅。”
丁燕忽然想起一件事,眨巴着大眼睛向何锐问道:“师傅,那北极熊开门后到底对企鹅说了什么?”
何锐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回答道:“笨蛋,北极哪有企鹅。”
“啊……”丁燕的嘴巴张得老大,显得可爱至极,“师傅,你又骗我!”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却连忙捂着嘴,继续呵呵的笑了起来。不得不说,丁燕这一笑,如出水芙蓉般动人,而且年轻美貌女子的笑容都极富有感染力,这让何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从悬崖滚下来之后,两人都是愁眉苦脸的,还没有如此开怀过,再看他们身上的衣物,都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脸上头上也灰头土脸的,如乞丐一般。笑过一阵后,二人彼此对视半刻,见对方都是一副邋遢的落魄相,又放声大笑开来。
笑罢,何锐靠坐在丁燕的身边,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说道:“你脚刚好,我们在这里休息一阵,再去找出路,反正也不急这点时间。”
“嗯。”丁燕应了一声,小声的说,“师傅,我冷。”
其实何锐现在也是又冷又饿,他咬了咬牙,用手抱住丁燕的肩膀,把她拥进怀里,默默的说道:“这样暖和些吧,别担心,有师傅在的。很快就过去了,你小睡一下吧,养足精神好赶路。”
“有师傅在,我什么都不怕。”丁燕的脸在何锐的胸口一阵摩擦,选定了一个地方好,在安稳下来,而她的手却不自觉的环住了何锐的腰。
丁燕的举动,让何锐吃了一惊,像他这样的成熟男人,当然明白一个女人如果对男人有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一时间他的心里红灯大亮,连嘴里衔着的香烟也没了滋味,他小心的说:“啊,小丁……”
“师傅,你以后能叫我丫头吗?”不等何锐把话说完,怀中的丁燕动了动,用一种柔情似水的声音问道。
何锐的脸上阴晴不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柔情蜜意哪有那么好拒绝的,而且在这深山中他也不能立刻拒绝她,这样做肯定会打击到丁燕,如果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何锐长长的叹了口气,“睡吧,别想太多……丫头。”
丁燕没有再说话,只是何锐感觉得到,她抱在何锐腰间的纤纤玉手,不似刚才那么僵硬,而自己的胸口也感觉到一丝温度,那样子像极了热恋中对男友撒娇的女人。
何锐默默的吸着烟,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沈青凌的身影。再等等吧,等回去以后再和丫头讲清楚,得好好想想,不能让她伤心了,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何锐暗暗的想着,终于下了这个决定。
而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传来几声咳嗽,何锐一惊下意识的朝那边看去,黑暗中走出一个肥大的身影对他说道:“何锐,给支烟抽抽。”
“是……是你。”何锐有些诧异,那人居然是聂子涵。在说话的同时,何锐慌忙的收回了放在丁燕肩膀上的手,而丁燕和何锐一样,害羞的坐直。他们这样子,别有用心一看肯定会有所误会,更别说早来几步的聂子涵。
不等聂子涵说话,何锐抢先问道:“肥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大东把我救醒的,然后我们从暗流里出来的,你呢?”聂子涵却不知道,在大东小七之前,何锐早已找到了他。
“是吗?大东也逃出来了!”何锐心中一喜,心中的忧虑早已烟消云散,连忙拉住聂子涵说,“那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河边,我本是想四处走走,结果被你的香烟味引来了,别说那么多我烟瘾犯好长时间了,先给支烟抽。”说着聂子涵还搞怪的吸了吸鼻子,一副瘾君子的造型。
“咯,拿去。”何锐掏出香烟递给聂子涵,“走吧,带我们去大东那里。”
聂子涵点燃香烟,蹲下来美美地吸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不急,咱俩抽支烟再走,早去不如晚去。”
何锐感觉他话里有话,便问道:“肥子,你倒给我说个理由,怎么就不急了?什么叫做早去不如晚去?”
聂子涵高深莫测的一笑,“放心,反正是好事,就像……”话说到一半,他那双小眼睛就直溜溜的在何锐与丁燕之间扫来扫去。
何锐被他看得一阵心慌,解释道:“死肥子,你可别想歪拉。”
聂子涵却不回话,只是朝他裂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何锐拿他没辙,只好蹲在他旁边陪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
看来肥子的烟瘾的确被吊得急了,就连抽烟的动作也异于常人。只见他左右手分别夹着一支香烟,看样子连抖烟灰的时间也不容错过。左手抖烟灰抽右手,这样左右开弓整一个人形烟囱,而且是加大版的。丁燕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动作,而何锐也不由得对他暗暗的伸了个大拇指。
一直等他抽完四根,这肥子还好像没过足烟瘾,他那肥大的手指又一次伸进烟盒里,何锐一看表,这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他脸一黑直接从肥子手里抢过烟盒,冷冷的哼道:“肥子,想死了吗……”
“哦,”肥子的头一缩,捡起自己刚丢下的烟头最后贪婪的吸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灭掉,拍了拍裤腿对何锐招手道:“走吧,时间差不多啦。”
这已是何锐忍耐的极限了,他没好气的踢了肥子屁股一脚骂道:“死肥子,大东最好别出什么事,不然我刮了你的油!”说完便小心的扶着丁燕紧跟在聂子涵的身后,拨开茂密的枝叶,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聂子涵发什么神经,走路时把声音弄得极大,惊走了不少歇息的飞鸟,这让何锐和丁燕面面相窥不知其所以然。而等他们听到水流声的时候,聂子涵更是大喊大叫起来:“大东,我带何锐他们过来了……就快到了哦……”
这时,不远外传来大东中气十足的声音:“死肥子,你嚎丧啊,来就来嘛。”
肥子的眼角不经意的抽了抽,噜噜嘴自言自语道:“天杀的情圣东,你这人还真不知趣,肥哥我这是在提醒你,免得看到不该看的,大家都尴尬。”
何锐听到大东的声音,心中满是欢喜,赶超在肥子之前拨开了最后几层枝叶,一眼就看到小溪边的一处空地上,大东正盘坐在一个火堆旁,而他的大腿上还匍匐着一个熟人,正是那狐狸般的女人——小七。何锐心中一亮,这才终于明白,刚才肥子一路上大呼小叫的真正目的了。
耽搁的这段时间里,大东已经把小七的伤口处理了大半,不过在这一过程中却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限制级”镜头。原来当时大东战战兢兢的脱掉小七的鲸鱼皮衣后,发现她里面还穿着一件薄纱黑色紧身衣,这才让他松了口气,专心的替小七处理上口。
酒精洗去伤口里的沙石,引得小七发出轻微的呻吟,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她有意为之,总之听得大东心神恍惚,手上的力道也没了个准。再加上,像她这样尤物匍匐在腿上,令大东不由得面带桃红心跳加速。
还好这时何锐和丁燕来了,大东连忙把小七交给了丁燕,这种事女人来做方便的多,大东也少了些尴尬。不过小七似乎有些不乐意,她白了大东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责怪,这才和丁燕走进不远处的树林里。
换成丁燕处理起小七伤口,其效率不是一般的快,不到一根烟的功夫,两个女人就从树林里出来了。小七换上了之前那套衣服,依然光彩照人,看不出有什么大碍,只不过脸上有些苍白而已。在此过程中,小七也帮丁燕上了些摔伤的药物,绑上绷带后,丁燕也可以勉强走动了。
小七回来后就直接坐到何锐旁边,仿佛是有心做弄似的,连看都不看大东一眼,她朝何锐一笑百媚丛生的说:“大鉴宝家,我们又见面啦。”
“啊,真的很巧,请问小姐贵姓。”何锐偷瞄了一眼大东,干笑着回答。
“她说她叫小七,山里面遇到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大东一脸阴晴不定回答道,他手里拿着根树枝随意的挑着火堆,一时间火星四溅。
大东这一句说出口,让何锐没了后话,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
小七偷偷一笑,也不和大东争辩,见从其余四人都盯着火堆发呆,便从包裹里拿出黑麦面包、火腿肠、果肉罐头等食物和大家分食。这黑麦面包就这么吃的话味道并不好,口感微酸,有些难以下口。但放在火上稍微烘烤,等面包烘软后,其本身的浓郁麦香就慢慢的散发了开来,让人垂涎欲滴。
然后小七在面包中夹上火腿肠,切成数份分发给其余几人,又取出麻辣酱、糖醋酱、沙茶酱、牛油以作调料,让各人按口味蘸着吃。经过烘烤后的黑麦面包口感略微粗糙,但咀嚼时一股麦香回荡在口齿之间,给人真实而自然的感觉,食后让人有种忍不住要吮吸手指的念头。
众人熬到现在都是饥肠辘辘,在这深山老林里有这等美食已经非常难得了,就连一向矜持的丁燕,谢过小七之后,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更不用说聂子涵了,这肥子不声不响的吃着,一会儿功夫就整整吃了三份。
何锐美美的吃了两份,却看见大东依旧专注的挑着火堆,而摆放在他跟前的那份面包却是丝毫未动,便打趣道:“大东,你不饿吗?不饿,我可要把你那份也吃了。”
大东抬眼瞄了何锐一下,不屑一顾的说:“想吃就吃,不用管我。不过……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做的东西,小心有毒!”
“啊,咳咳……”大东说话的同时,聂子涵正在往嘴里塞东西,这句话倒把他说得噎住了。肥子艰难的锤打着胸口,好不容易终于回过气来,便指着大东的鼻子大骂:“情圣东,你想噎死我啊,你敢说你没吃过七小姐的东西?”
大东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话。
小七似笑非笑的注视了大东好久,眼中闪过几丝不知名的光芒,她起身坐到了大东的身旁,拿起放得有些凉的面包,手里做了个很隐蔽的动作,然后递到他的嘴边,笑着说:“怎么,还要我味你吗?哦……我做的东西是有剧毒的,某人不敢吃。”
大东看了她一眼,一把夺了过来,赌气似的咬了几口,发觉有些不对劲,于是皱着眉头嘀咕着:“怎么是酸的。”
“呵呵,酸的好啊,这不正好是你的心情吗?”小七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瓶糖醋酱。原来刚才在旁人不知不觉间,小七悄悄的蘸了些糖醋酱在面包里,整一整大东,这也算是变相的报仇,谁叫他不帮自己把药上完。
大东的眼角不经意的抽了抽,想发脾气扔掉,心里却隐隐有些舍不得,便黑着脸全塞进了嘴里,牛食牡丹般的咽了下去。
见大东的傻样,小七暗自高兴,也就没把别的事放在心上。五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讲着各自的经历,何锐在得知原来自己那间石室就是出路后,不由得后悔,都怪自己粗心大意,差点害得丁燕陪自己送命。接着,何锐说起他曾找到过聂子涵,还留下了纸条,但大东小七却称没有看到过,而且也没有发现何锐一路留下的记好。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和何锐他们失之交臂。
“那么,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小七很平静的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烫红色的火星混合着烟尘涌起,一明一暗的倒映在她的脸上。
小七的话如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颗石子儿,令何锐四人大感疑惑,但细细想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仿佛冥冥中有根线在牵引着他们,从梧市到成都,在到这座大山里最后又聚到了一起。
一时间,全场默然。
小七环视众人,继续说着:“既然有人愿意做老鼠,那就随他了,我们继续做该做的事,不要乱了方寸,或许一不小心还能把这只老鼠给逮出来。那么,何锐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商量明早吃什么一样。
何锐想了想,“既然有人引我们来这里,那么这肯定和小莫子失踪有关,而且我们的行李都不见了,人面鼓也在里面,所以……”
何锐的话还没有说完,小七突然扬起手中的树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侧耳听了听,然后把烧得发烫的树枝用力掷进不远处的一丛植被里,大声吼道:“是谁,出来!”
发烫的枝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击中一棵大树树身爆裂开来,弹射出点点火星,飞扬在半空如烟花般绚丽夺目,与此同时,在那片植被中传来一阵“咯吱”的响动,料想是脚踩枯枝发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我。”
然后,那丛植被一阵晃动后,从里面走出两道身影,一个身型柔弱,一个脊背佝偻,却是老少二人。由于是背对月光,何锐等人看不清来者的面容,只等他们走进了,这才发现他们居然是赖老头和莫渐新!
看见小莫子安然回返,何锐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说不出的高兴,连忙迎了上去,“小莫子,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可把三叔吓坏了。”
小莫子的嘴动了动,转身看了一眼来老头,然后低下了头。何锐这才发现,小莫子的怀里居然抱着人面鼓!
而赖老头似乎很疲惫,面色苍白,连走路也有些不稳,何锐忙把他俩引到火堆旁坐下,将放凉了的面包烤热后递给他们。
吃过东西后,两人的精神好了许多,小莫子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偶尔会发出一阵战抖,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人面鼓。赖老头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却还是显得非常疲惫,而何锐问起他们这一路的经过,他们都是只字不提。最后何锐也没了法子,只好作罢。
又过了好久,赖老头终于歇过气了,才对何锐说道:“没错,是我把小莫子找回来的,但是其中的经过,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是不要我们知道,还是不想我们知道啊?”小七一边往火堆里填着柴火,一边问道。她的口气很随意,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明显听得出话中的含义。
见气氛有些尴尬,何锐马上从中调解道:“赖老辈,你看我们这也是关心您和小莫子,到底你们这一路上有什么经历,能否告知一二。如果真的有什么难处,大家也好有个商量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赖老头看了何锐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他的眼中不断闪烁着某种光芒,好像在做很激烈的心理斗争。然后他又询问似的看了看莫渐新。后者却一直紧抱着人面鼓,根本没有注意到赖老头。
终于,赖老头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有些事避是避不掉的,终究要自己去面对。好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我就是在那里找到小莫子的。”
莫渐新听到这句话,全身猛然一颤,眼里闪过一阵恐惧,他连忙拉着赖老头,慌忙的阻止道:“老爷爷,不要再回那里了。会有危险的!”他的声音里居然带着哭腔,这让其余五人十分诧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莫渐新也会如此?
“放心吧,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会保护好你的。”赖老头拍了拍莫渐新的脑袋,慈爱的说着,那样子仿佛祖孙俩一样。然后他拍了拍裤脚的泥沙,对众人说道,“跟我来吧,到了那里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说完,赖老头就起身,往来时的那个方位走去。何锐几人对望一眼,匆忙的收拾好一切,紧紧的跟在赖老头的后面。
“其实这并不难……”没人知道,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有张鲜红的嘴唇,浮现出一道诡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