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是唐代末期的一位著名诗人,与陆龟蒙齐名,后人称为皮陆。他生当唐懿宗、僖宗两朝,当时唐朝政治腐败,社会动荡,民生凋敝,爆发了以黄巢为首的农民大起义。
皮日休关心国计民生,对唐末政治黑暗腐败十分不满,对人民苦难充满同情。他接受元结、白居易的影响,一部分诗歌注意反映民生疾苦。他有《正乐府》10首,着重描绘种种政治社会弊端与人民苦难。如《卒妻怨》写远守西北河湟地区的兵士,丧身边疆,家中缺乏劳动力,政府又无抚恤,造成“其夫死锋刃,其室委尘埃”的家破人亡现象。《橡媪叹》写地方官员克扣斤两,农民交租一石只作五斗,结果农民粮食全部交公,自己只能拾橡实充饥。他的《三羞诗》第三首,写淮右地区遭受虫灾旱灾、农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惨相,有“夫妇相顾亡,弃却抱中儿”,“儿童啮草根,倚桑空羸羸”等诗句。他的这类诗篇,充分反映了唐王朝崩溃前夕民不聊生的景象。另一方面,他在《七爱诗》中,歌颂唐太宗时开国名相房玄龄、杜如晦,歌颂唐德宗时平叛立功的名将李晟,歌颂清廉爱民的地方官吏元德秀,又寄托了他渴望明君贤臣的政治理想。皮日休主张诗歌创作应继承《诗经》美刺讽谏的传统,有益于政治教化。(见《正乐府序》)他的上述诗篇,正是这种主张的有力实践。
皮日休的不少散文,也表现出他悯时匡弊的精神。其《鹿门隐书》60篇,以简练的文字,发表了不少愤激之论,矛头直指当时贪暴腐化的统治阶级人士。如曰:“古之置吏也,将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将以为盗。”怒斥当时许多官吏贪暴如强盗。皮日休推崇孟子,他接受孟子“民为贵、君为轻”的思想影响,所以在作品中常常斥责贪暴的官吏,并深深同情人民。僖宗广明年间,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建立新王朝,僖宗出奔成都,皮日休在新朝任翰林学士,表明他对唐王朝的统治已经绝望。
皮日休诗歌还存在着另一种思想倾向。他写了不少表现闲适生活和情趣的诗篇。懿宗咸通年间,他在苏州刺史崔璞幕下做幕僚,与当地文人陆龟蒙结识,一起游山玩水,唱和酬答,两人一共写了600多首唱和诗,编为《松陵唱和集》,内容大抵是歌咏游山玩水、喝茶饮酒、欣赏花鸟竹石等等,通过互相酬答来表现才学。例如陆龟蒙写了咏钓鱼工具网、罩等15篇,皮日休就和作15篇。两人还各写了《酒中十咏》、《添酒中六咏》、《茶中杂咏》(10首)等等,读这些诗,使人感到皮陆二人简直清闲得有些无聊了。两人还写了数十首游戏性的杂体诗,如双声诗、叠韵诗、药名诗、县名诗等,把不少双声、叠韵词语、药名、县名等嵌入诗句以显示才学,读起来毫无诗味。皮日休在《杂体诗序》中把杂体诗与古体诗、律体诗并列为诗体三大类,以抬高杂体诗的地位。
由上可见,皮日休作品内容,存在着积极关心国计民生与忘怀世事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倾向。从前者看,他简直是一位革命文人;从后者看,他又成了一名无聊诗客。中国古代的一部分文人,其作品的思想内容,往往在不同程度上存在这种情况。白居易的讽喻诗与闲适诗是一个明显的例子。皮日休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突出。我们评价白居易、皮日休及其作品,如果只注意其一个方面,就会陷于片面。鲁迅在谈到对古代文学的评论时,曾指出必须顾及作品全篇与作家全人,并说:“倘有取舍,即非全人,再加抑扬,更离真实。”(《题未定草六》)这话在文学评论和研究方面,具有广泛的方法论上的重要意义。
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