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伤?”安狸惊问。
高嘉树才惊觉说漏嘴,立刻抿紧嘴唇,看看此刻的位置,正是沿江路的尽头,交通灯下,车走人停,光影交错,年青男女脸上跳跃着激情与欲望,是了,这个点,夜生活正酣。
高嘉树伸手想拦辆车。
“高嘉树,你说清楚,什么伤?你……受伤了?”安狸不依不饶,眼睛疑惑往他身上扫,没见到伤呀,除非……
“你的背……”
“你想多了!你怎么那么聒噪?”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高嘉树打开车门就要进去。
“高嘉树,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安狸拉住高嘉树不放,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司机催:“还走不走了?这里不能停车。”
高嘉树使力拂开她的手,无奈她黏功了得,紧紧攥住他胳膊。高嘉树怒了,左手大臂一挥,右手使劲推,接着他成功了!
只是……高嘉树呆呆看着左手,刚刚,他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指甲狠狠刮过她的脸颊,此刻指甲沾了点点猩红物体。
“血……脸,我的脸……高嘉树,我脸破了!”这边安狸已惊恐嚷开,她不可置信地用手颤巍巍摸了一把,触手处,正是那条疤,摊开看,满手血,瞬间,浓稠腥味充斥着高嘉树的嗅觉。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医院包扎呀!”倒是司机先出声提醒。
安狸恍然也醒悟过来,捂住脸,急切切上车,语调已带了哭腔:“快,快,快送我去医院,呜呜,我的脸,要破相了。高嘉树?嗯?高嘉树……”
此刻的高嘉树,正愣站着,脸惨白,在这夜里,令人瘆得慌!
“高嘉树……”高嘉树最后听到她的尖叫,来不及回应,一阵恶心涌上来,直挺挺倒下去。
“高嘉树,高嘉树……”
“医生,我的脸好痛,会不会留下疤痕?”
……
高嘉树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一片嘈杂。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大片惨淡的白;慢慢地适应后,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诊所的病床上。
“醒了?”一张缠着纱布的脸,对上他,许是刚流了血,她的脸也略显苍白。
见他皱着眉瞪她,安狸火又来了,吼道:“高嘉树,你还是不是男人?就一点血你也能晕过去?已经第二次了,要你是女的,那不是每个月得昏迷几天……”
“吵死了!”高嘉树坐起来,才看清楚她毛衣上一大片都沾了血迹。
高嘉树眼睛微动,歉意渐浓,他并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哎,你再躺一会,头还晕不晕?你晕了差不多10分钟呐,吓得我……”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再拍拍胸口,一副受惊不小的样子。
“没事了。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不好,”她立刻火大,“很痛呐,医生说可能会留下疤痕!”
“不会的。”
“你确定?”她奇怪看着他。
“当然。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这点疤还是问题么?再不行,去一趟韩国不就行了!”他翻白眼,这点程度的问题……
“切,死小孩,你最好别逼得我去整容!”她悻悻然,小手又要举起狠狠拍下,猛然想起之前他的异常,又生生压下来,神色凝重起来。
不过十几秒后她又委屈瞪他:“呐,你看你害得我,多狼狈!你又弱不禁风的,你说怎么办?”
“我送你回去!”
“嗯,算你有良心!”她得逞笑开,他无奈翻白眼,却并没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虑。
高嘉树没想到又会再次回到这里,仿佛从遇到她的那刻起,就陷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无法逃遁。
安狸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行李箱还整整齐齐立在那里,几件脏衣服杂乱堆在沙发上,居然沙发扶手上还挂了件内衣。
“走得急了!”她尴尬讪笑,手忙脚乱地捡起那些障碍物。
“我,回去了!”高嘉树看到此景也有点不好意思,何况折腾一天,身体乏乏,最要命的是,背上痛痒交加,难受得很。
“这么急?”她仿佛很吃惊。
“嗯,累了,你也是。”
“可现在才10点!你平时不都是夜猫。”安狸不可思议瞪他,却看到他确实一脸倦怠,更加疑惑,皱眉:“我真怀疑你在b市是不是被虐待了,精神差得可以。”
“你看我像是被虐的一方么?”高嘉树心里“咯噔”了一下。
安狸咯咯笑起来:“也是,你这死人脸以及伸手,动不动就把人家手折了,谁见了都只有求虐的份!”
高嘉树:“……”
“……好吧,看在你黑眼圈比6B炭笔还黑的情况下,决定放你走,本来还想让你帮欣赏我的藏品的!”她大眼睛眨巴眨巴闪着精光。
果然,高嘉树忍不住了:“什么藏品?”
“我收的打口和原盘啊,有一阵子也好这口,大沙头淘了不少尖货,Pink Floyd、Green Day、Radiohead的都有,呐!”她指指一旁小书架最上层,上面果然搁置整排CD。
“不过后来玩摄影了,就没多闲时间碰这玩意了。”
说到这个,高嘉树倒有了点兴趣,他随便翻出几张。
“你这张不够精,我有张正版的,改天给你听。” 他扬扬手中的Nirvana的一张不插电现场。
“呃。”她却稍显心不在焉,默默地走到高嘉树身后,她的声音也飘飘渺渺,没有着落:“我当初最喜欢这张,Cobain的魔音有时能在我脑中呢喃一整天。”
“是么?”他就要回头,却被她喝止:“高嘉树……”“树”字还留在口中,下一秒,他的上衣被高高撩起,同一时间他的背部一凉,“咝……”的声音被拉长,伴随而来的是灼烧的疼痛以及喉咙里迸发出的压抑的低吼。
“天……”安狸惊恐瞪视眼前的景象,不敢相信所看到的:少年年轻的身体,正面肌肤温润如玉,在灯光下泛着牛奶色光泽,后背却是惨不忍睹如狰狞的野兽,大大小小的疤痕蜿蜒爬过整个背部,有因为被拉扯重新裂开的泛着血迹的新伤,也有正在结疤的旧伤,甚至更久远的旧痕……
安狸声音里掩不住恐惧:“是谁?谁那么狠?高嘉树,到底发生了……发生了什么?”说到最后,牙齿打颤的结巴,她狠狠扯紧他的衣服,移到到他面前,对上他的眼睛,清亮眸子早盛满愤怒,她再开口声音已变得沙哑:“高嘉树,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家人打的?为什么?我就说你最近怪怪的……”随着她的连串质问,高嘉树只感到脑袋五官胸腔都在发胀,嗓子如被千斤石头堵着说不出话。
而她脸上却淌下一滴滴滚圆液体,滑下来,渗入嘴角!
她,哭了?为他?那一刻他瞬间清醒不少,撇过头,语调是再也没法掩饰的凄凉无奈:“安狸,别问了,什么都不要问,好不好?”过了一会,语调转至凉薄:“也别哭了,不值得的!”
“我的眼泪一点也不廉价!不用你这小屁孩来教训我!”安狸愤怒中还带着哭意,她胡乱抹一把泪,恨极他故作的若无其事与深沉,呼出的气说出的话有隐忍的呜咽:“你不想我问,我不问便是!但总让我帮你上药吧?再不止住伤口发炎就麻烦了!”
说完并不打算等他的同意,吼了句:“不许离开”。径直跑出去,不多时,便买回一堆药,让他趴下,用棉签蘸上碘伏消完毒,再沾上药轻轻抚过一背的血肉模糊,她的手偏冷,带着冬天特有的寒意,却是能把他浑身烦躁喧嚣的火苗子渐渐压下去!
他知道她在生气,泪还在眼眶里就要坠下来,但他不看她,倔强挺着背趴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一阵阵倦意袭来,他极力支开眼皮驱赶睡意,却徒劳无功,后来,似乎她闷闷笑开:“傻瓜,睡吧!”他便听话阖上眼皮,模糊的意识中仿佛听到她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最后停在床前,冰凉指腹抚上他的脸,接着是压抑的深深的叹息!
最后他彻底睡死过去,一夜居然无梦!